第41章 第41章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海面，悄然照亮了大海中央的小岛。
随着一阵清脆短促的鸟鸣，海天尽头慢慢显露出一轮完整的红日，昔日空旷单调的小岛前所未有地热闹了起来。
小岛外围错落有致地种了半圈果树，此时正是春天，大部分树上正开着娇艳的花儿，有的却已经结出了果子，花香和果香交织在一起，为整座小岛都笼上了香甜的气息。
果林对面，礁石边上立着一间小屋，透过半掩的门扉，可以看到屋内整齐摆放着的各色工具，小屋边上种着几丛薄荷和香茅。
再往岛中央去，则是一大片未经修饰的草地，肆意生长的野草在晨风中自在地摇摆着，叫不出名字的野花随意地点缀其间，柔软的花瓣沾着晨露，颤动着缓缓绽放，一眼望去或许称不上美，却是绝对的生气勃勃。
一道高大的身影慢悠悠地穿过草地，从小屋中取出一只竹筐，朝着果实累累的果树走去。
岛上的果树经过灵气的滋养，一个个都长得枝繁叶茂，肥厚的叶片鲜嫩得像是能掐出汁来，满树的春花也仿佛要比别处更大些似的。
至于树上的果实，则更是饱满诱人，沉甸甸地压在枝头。
秦若今天的目标是一小片枇杷树，他拎着竹筐来到树下，不紧不慢地挑选着最甜美最漂亮的果实，修长的手指在树上轻轻一折，就有一串黄澄澄的果实落入手中，再小心地放进铺了软布的竹筐当中。
等他摘完一棵树上的果子，就有一群鸟儿训练有素地从果林各处飞来，欢快地处理剩下的美食。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海滩上，一只黑壳的老龟驮着个竹筐上了岸。沉重的竹筐早在踏上陆地的第一时间就被无形的力量卸到一边，老龟甩甩尾巴，人性化地吐了口气，像是做了什么苦力似的，在太阳底下摊开四肢歇了半天，这才化作人形抱着筐子重新前进。
秦若早就注意到岛上的动静，不受干扰地继续摘了几串果子，直到把脚边的竹筐塞得满满当当，才拎起筐子上前迎接。
“诶呦喂，作孽啊，也不知道是哪个臭小子这么狠心，居然让我这么个老人家给他当快递员呐！”乌淮瞥见果林里走出的身影，赶紧弓起身子，做出一副不堪重负的模样，扯着嗓子来回念叨。
秦若简直不忍直视，几步上前接过乌淮怀里的竹筐，一手拎着一个走在前面。
成功卸了货，乌淮顿时眉开眼笑，小跑几步追到秦若身边，乐呵呵地跟他分享好消息：“你猜我今天过来花了多久？”
秦若偏头看了他一眼：“两个小时？”
“你要不要这么准！”乌淮一下子没了劲，语气平板地继续汇报，“你也知道，自从月亮跳下去之后，断开的灵脉就开始缓慢修复，你这小岛也因此逐渐朝大陆靠近。”
“我知道，她一直做得很好。”
“但是呢，我今天下去仔细看了一下，有一个新的发现！”乌淮卖了个关子。
秦若脚步一顿，干脆停下来洗耳恭听。
乌淮顿感满足，清清嗓子，条理清晰地讲述起来：“咳咳，我虽然是个陆龟，水性上多少还是比你强点，今天早上潜下去看了一圈，你猜怎么着——两边的断口居然在海底下连上了！”
“我们一直以为，要想完全修复灵脉，必得让大陆找回缺失的碎片，重新恢复原状，没想到小丫头根本不走寻常路啊！”乌淮感慨地竖起了大拇指。
“我看呐，你也用不着回归大陆了，估计能提前等到你的小媳妇儿咯！”
“灵脉，已经连回去了？”秦若神情一怔，重复着再问了一遍。
“连上了，千真万确。”乌淮也挺高兴，伸手拍拍秦若的肩膀，连声祝贺，“那时候我们都觉得这样跳下去肯定得神智消散说什么也回不来了，只有你坚持留在这里，现在好了，眼看就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需要帮你组织个欢庆会吗？”
“不用，我一个人迎接她就可以了。”秦若抬起头，眼底漾起柔和的笑意，“乌淮，谢谢你。”
“你是该谢谢我！”乌淮倒也不客气，理直气壮地承了这句感谢，“你自己想想，除了我还有谁乐意给你送这些鸡零狗碎！靠金焱那个四处乱飞十天半个月接不到电话的傻小子吗？”
“是啊，全都仰仗乌淮大人了。”秦若很给面子地附和一句，重新提起筐子走进小屋，将筐里的“鸡零狗碎”一个个整理出来。
“啧啧啧，你这些东西越攒越多，再这样下去一间屋子都要装不下咯。”乌淮跟着走进来，抱着胳膊絮絮叨叨，“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这些年打渔种树栽花收果一个不落，真打算当个隐世仙人了？”
秦若但笑不语，继续清点乌淮带来的物资，忽的眉头一皱，询问道：“我上次问的养蜂套装呢？”
“不是早跟你说了不可能？”乌淮揉揉胳膊，相当嫌弃，“你不怕虫子我还怕呢。”
“那算了。”秦若遗憾地点点头，从门边的架子上取出这段时间列好的清单交给乌淮，“下次帮我多带两罐蜂蜜吧。”
“下次？”乌淮并不想接，试图挣扎道，“月亮都快回来了，你还打算呆在这？”
“自然得看她的意思。”秦若弯起唇角，露出一丝向往的神情，“但这不是还没到那时候嘛。”
“行吧，希望是最后一次。”乌淮不情不愿地把单子抓到手里，最后问了一句，“我说，你真不打算接我的班？”
“我说过很多次了，不想。”秦若摇了摇头，“仔细想想，我也算为灵族拼过两次命了，余生，我不想再关心灵族，只想守着她。”
·
乌淮走后，秦若拎着一筐枇杷，来到小岛中央的小湖边，安静地清洗果子。
这处湖泊也是重新定居小岛后秦若亲手挖的，特意寻了一个不影响灵脉的位置，用来储存淡水。
真正尝试以人类的方式孤岛求生后，才逐渐发现各种麻烦，好在时间够多，慢慢地也走上了正轨。如今，陆续收集的工具塞满了小屋，次第成熟的果树繁荣生长，亲手挖出的湖泊平滑如镜，清楚地倒映出广袤的蓝天。
秦若坐在湖边，熟练地将果子往湖水里一荡，长指剥开黄澄澄的果皮，露出溢着汁水的果肉，再将果肉扒开去核，完整地放进干净的小盆中。
香甜的汁水顺着手指缓缓滑下，在它滴落前及时放到唇边吮上一口，唇齿留香。
一筐枇杷装得结结实实，等他仔细地剥完所有果子时，日头已经西斜了。秦若找了个角落埋好剥下的果皮和果核，带着满满一盆果肉回到小屋外，点起一个火堆，将果肉一个个碾碎，加上清水和白糖，放进锅中慢慢熬煮。
逐渐升温的果酱渐渐弥漫出一股更加浓烈的香气，秦若坐在边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搅拌着，另一只手打开了顺手带出来的手机。
小岛上当然没有连通网络，秦若打开的是从前保存下来的视频，老旧的手机屏幕微微一闪，首先出现了视频的标题：“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眼睛是会发光的”。
是一个特别老套的cp向剪辑，唯一值得称赞的大概是每个特写都停留得恰到好处，伴着动人的bgm，一遍遍重演着曾经留存在镜头里的场景。
小姑娘手脚僵硬地穿过人海，一步步走向舞台，台上的灯光映入她的眼中，她站在台下的阴影里，眉眼模糊，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小姑娘动作熟练地滑下树干，高高兴兴地挥舞着双手，像一只找到了宝贝的小狐狸，眼神明媚，表情鲜活。
小姑娘单手托腮，条理清晰地维护着自己的偶像，神情坚定，字字铿锵。
仿佛带着他回到了昔日的时光。
怎么自己当年就没有注意到这样灿烂的目光呢，秦若第无数次遗憾地想道。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浓稠的果酱渐渐熬煮成型，秦若扑了火，等待果酱自然晾凉，习惯性地伸手抚向身旁的地面。
触手是一片湿软的草地，秦若顿了顿，有些失望地低头看了一眼。
差不多在一年以前，某只小团子大概恢复了精力，时不时地就会在夜里拱出地面，不安分地吸引着秦若的注意力。
秦若总会配合地伸出手掌，任由它来回磨蹭自己的掌心。
其实哪里需要乌淮来告诉他呢，他早就已经知道，他的小姑娘，正努力地向自己奔来。
又是一个月中，皎洁的圆月浮出海面，为黑夜的小岛撒下柔和的光芒。
秦若提起精神，找了个罐子打算将果酱装进去。
舀起果酱的时候，他偶然一抬头，手里的动作突然僵在原地。
微波荡漾的海面上，缓缓升起了两轮月亮。
不，离他更近的那一轮比起真正的月亮还要更加通透、更加明亮，仿佛一颗莹润的珍珠，又像是一方剔透的白玉，几乎压下了满天星月的光芒。
秦若握紧因为激动微微颤抖的手指，目光追随着他的月亮，不断向上。
月亮升到半空，突然停顿了一下，光滑的边缘泛起光晕，渐渐化作了柔软的银色毛发。
圆滚滚毛茸茸的月亮再次挣了挣，啪啪啪啪伸出了四只小爪子。
长着爪子的毛球儿在半空中险险地滚了两圈，终于露出了一双圆眼睛和两只尖耳朵，大概是地底的营养太好，几年不见，居然长成了这般珠圆玉润的模样。
小狐狸甩甩脑袋，高高兴兴地扑向了等在岸边的帅哥。
“快快快，快让我尝尝，我都闻了大半天了，好香！好甜！”小狐狸扒着秦若的肩膀，迫不及待地探出脑袋看向不远处还没来得及盛起来的果酱。
“这么急着出来，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吃的？”秦若撸了一把毛脑袋，吃味道。
“当然是为了你啦！”小狐狸狡黠地转转眼睛，甜声答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年做了好多好吃的，我要一样一样尝过来！”
“都这么胖了，还吃呢？”秦若捏了捏她的肚子。
“才没有，我一点也不胖！”
“好，我们月亮一点也不胖。”秦若终于笑了起来，收紧手臂，将胖乎乎的小团子牢牢地抱进怀中。
如果有人问我，月亮是什么样的？
我一定会回答他，是毛茸茸的。
我的那轮月亮，终于回到了我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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