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chapter29
病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拿出书包里的手机，打开通话记录，她没想到对方会在白天打来。这样的电话，是从一年前的某个深夜开始，然后每夜每夜地，都会打来一通歇斯底里的电话，奇怪的是，知道自己会在漫漫长夜的某个节点被吵醒之后，她睡得仍旧安稳，她想，若是对方知道这样的事实，会不会气到晕厥。
白天打来，她忍不住想，那个曾经慧黠聪敏的女人是不是崩溃得更严重了？严重到已经等不来黑夜了。
薛祺深呼吸一下，开始安排接下来一周休病假的工作，她一个个电话打出去，跟不同的人说明情况，等南亦谦重新回到病房的时候，就见到她拿着一个白色封皮的笔记本，一边通话一边拿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南亦谦并不打扰她，打来开水，又从车里拿出一包绿茶来，给她泡一杯放到手边。
薛祺连打电话都是躺着的，她坐不直也坐不稳，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手上记着笔记。
他手扶上去，帮她拿着耳机。
薛祺的耳朵被无意摩挲一下，她整个绷紧，于是手里写字的速度更快了。
“嗯，群里的消息不要断。”她试图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电话上，“我再提醒一次，与别人的沟通渠道取决于对方是怎样联系你的，如果对方是用邮件联系你，那你就在邮件回复；用社交软件联系你，就再社交软件回复，这一点你也要跟几个测试工程师再说一次。”
手机壳开始发热。南亦谦帮她挂掉电话，然后将手机递给她。
“谢谢。”
他点点头，“茶可以喝了。”
薛祺想坐起来，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南亦谦站着，将手里的茶端着伸到她面前，她没办法接，他也不管，手就那样悬空。
小护士进来查房。
两人仍旧保持这样的状态。
他远比薛祺倔强，也比她舍得丢脸。
薛祺似轻叹一声，“请你扶一下我。”
南亦谦放下手中茶杯，揽着她的肩膀，谨慎地扶她坐好。
她想说谢谢，可又觉得不想----这又不是他主动的，还非得她开口请他。
这样想着，她偏过头去拿那杯茶，手还没够着，就抓了空。
小护士拿着茶，“你不能喝茶，退药性，想喝水的话就喝白水吧，家属要看着点，不能病人想喝什么就喝什么。”说罢，将那杯茶塞到南亦谦手里。
南亦谦喝了一口茶，悠游地点头，“好的。”
下午薛祺做牵引治疗。南亦谦去了附近的沃尔玛，买了一些住院需要的东西来。推着购物车的时候，顾宁打来电话。他这才想起，搞了这样一大圈的事，把在家等他的顾宁和太极董事长忘光了。
“喂。”他推着购物车避让人群，“出了点事，晚点细说，你帮我跟董事长道个歉，明天我再过去公司见他。”
牵引治疗的过程并不轻松，她似乎觉得自己的背脊都要裂开来。等结束的时候，她已经在心中暗下了无数次决心，以后一定要定时去健身房锻炼。
当夜，南亦谦睡了陪护床。
薛祺对此感到很不适。
灯关掉。她醒着，南亦谦闭着眼睛，也醒着。
“那通电话，多久了。”
她听见他问。
“没多久。”
“怎么会跟她有联系。”
薛祺觉得他的问法很不好，显得他和邵婉筠家里太过疏远了，他不该那样疏远她的家人。
“偶然碰见的。”她模糊着重点。
“还喜欢我吗？”
月亮挂得很高很高，薛祺想，如果白天已经打过电话了，那么黑夜里，备受煎熬的母亲能不能好好睡觉？
“还喜欢我吗？”南亦谦继续问。
“你还记得邵婉筠吗？”她终于出声。
“记得”他轻轻地说，“但也只是记得。”
“多遗憾。”她喃喃自语。
“薛祺，这是两回事。”他侧身而对，面向她的方向，“我只问，你喜欢我吗？”
她没有回答。她仔仔细细地揪着他说的每一个字，他这个问题的提法让她明白，自己高中的时候真是给了他相当大的自信，让他到现在都能够在她面前这样自负。面对这样的质问，她忽而有些心酸，可又有些开心，够了，足够了，这就算是回应了。
“我喜欢你了。”他说。
“南亦谦，我不需要你跟我一起抱团取暖。”她说，“这看起来很卑鄙。”
手机如约而至地响起。
她伸出手，在黑暗之中摸索着。她要接，她得接。
南亦谦起身，拿着她的手机。
凌晨两点半。他看着屏幕上的时刻，胸口微微地发抖。
“你干什么！把手机给我。”她压低声音喊。
“不要听，薛祺，不要听这些声音。”他走到她身边去。
手机铃声孜孜不倦地响着。
她撑着背部的疼痛，半跪在床上，冷笑一声，“不听？怎样？两个活人拉帮结派地欺负死人？”她已经口不择言，怎样也控制不住了。
南亦谦将手机递给她。
电话接通的同时，他长臂一伸，紧紧地拥住了她。尖叫声依旧凄厉可怖，薛祺听着这样的声音，心安定下来，刚刚控制不住的情绪也一点点收了回来，这声音将她带回她所熟悉的地带，在那个地带，或许不温暖，但她坦然了。
被他拥抱着，薛祺并不觉得突兀，也丝毫没有挣扎的欲望。他是该这样，主动地、亲切地拥抱一下她。她既不拒绝，也不回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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