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茶房紧贴着厨房，是一间青瓦红墙的的一个小寮房，虽属于淳福晋宫内，却离着淳福晋的寝殿有一段距离。
被指使着拿参汤的宫女越过落了花瓣的小径，脚踩着青石板，一双手收在袖子里，低头着急往茶房走。
零碎的小碎步急匆匆踏在青石板上，配上宫女焦急的神色，显得急切而焦灼。
小小的茶房里，另一位面庞清秀的宫女阿言站在火炉旁，她一身青色的圆领绣棉宫装，鹅蛋脸上几颗牙齿咬住了嘴唇。
烈火烧灼的火焰上，灰色青釉面的细瓦罐里，清透滚烫的茶汤冒着泡，一串串地从茶汤底下冒到上头来，再于茶汤面上散开。
茶汤底部煮着的是淳福晋曾受赏时得到的千年老参，是年前蒙古部落上供到大金的，如今被嬷嬷特地拿出来，取了参须命人煮成参汤，以免淳福晋熬不住，没了力气。
清透的茶汤上面还飘着补血气的红枣枸杞，一块儿在上面打着转。
阿言袖中藏了瓷瓶，如今被她犹豫地拿出来，扒开了塞子。
瓷瓶里面是白色的粉末，阿言知道，这个粉末无色无味，不会让人察觉，但要是虚弱的淳福晋一旦吃下了这个，她肚子里的阿哥，保不准会怎样。
阿言犹豫着，手指摩挲过瓷瓶，内心天人交战。
脑海中，科尔沁大福晋锐利而狠辣的视线仿佛近在眼前，她握着自己的手，温声问自己:“你会报答我的，对吗？”
在布木布泰刚嫁到大金之时，科尔沁大福晋曾来过宫中一次，离现在已经有好多年。
而她就是在那个时候第一次见到科尔沁大福晋。
那时候她还没资格进入殿内伺候淳福晋，彼时她还在浣衣局，因为容貌昳丽，正在被宫中一个白旗的侍卫纠缠。
那侍卫仗着自己家中有势力，对在宫中略有些颜色的她时不时动手动脚。
周围的侍卫冷眼看笑话，暗中吹口哨调笑，她一度因此而气愤颤抖。
而同在浣衣局的小姐妹们则在事后按住她颤抖的手，抱着她安慰道:“忍一忍，惹上他，我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好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侍卫最多也就耍些流氓行径，对她口头调笑几句，她忍忍也就过去了。
但意外发生在她去给贵人们送衣服之后，因为贵人们的宫宇离浣衣局有些远，她来回要经过一条偏僻的小路。
那天天气不错，但偶有云雾笼罩日光。
她低头送完了衣服正走在小路上，却迎头撞上了那侍卫。
侍卫一身黑色的盔甲，笑得不怀好意。
他一口参差的牙露出来，手掌摩挲着，本靠在红色的宫墙上，见到她走来，笔直朝着当时势单力薄的她靠近，显然早就已经等在那里了。
惊慌失色的她一瞬间煞白了脸色，急忙迈开腿就跑，却慌不择路躲进了一条死路，面对着高大的墙，以及离她越来越近的侍卫，她缩着脑袋靠在红色的宫墙上。
侍卫靠近了她，按住她挣扎的手，脑袋急切地凑近了她，鼻子在她脖颈间细闻，嘴上咧开一个得意的笑容:“别跑了，和大爷一起玩玩。”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肩膀上，她害怕惊惶得险些要哭出来，些许晶莹泪花坠在她的眼中，更增添了侍卫的兴致，他凑近了她泛红的脸，微微陶醉地吸了一口气，道:“我就喜欢你这样子。”
如同小兔子一般，无论怎么挣扎，最后还是得落在他掌中。
侍卫撩起自己的长辫子甩到背后，扯了下自己的盔甲，随即拿手扒拉着她的衣服领子，手上不留力道地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印上几个淤青的印子。
然而不等那侍卫快活，就撞上了科尔沁大福晋。
她挣扎在侍卫的怀里，不想让他得逞，就恰好看到了一群奇装异服的侍女和人高马大的异装汉子。
而位于他们之首的女人高贵威严，整个人透着一股傲慢的气息。
当时站在他们前面的科尔沁大福晋是个颇为强势的人。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至今还能记得当时心惊肉跳的情景。
侍卫被高大的异装汉子从她身上被扒拉下来，押着跪在了地上。
被压在地上的侍卫从来没有在宫中见过这群人，因此并不害怕，依旧嚣张道:“你们居然敢在宫中行凶，我必要禀告……”
不等那侍卫的狠话说完，在她的目瞪口呆下，看似不可撼动的侍卫被他们堵住了嘴，扇了几个耳光，四肢简单地绑成了一个球状。
而粗糙麻布团成球塞到了他嘴里，他“呜呜呜”地叫着，瞪着眼珠子看人，整张脸涨得通红。
而为首的女人并不心软，出门便受到了侍卫的冲撞，让她的心情一落千丈，她嘴上随意道:“送到哲哲那去。”
跪在地上的她仰望着他们，心跳依旧剧烈，如同有只皮鼓在心头打着拍子，她想着:他们到底是谁，可以随意地喊大福晋的名讳？
如今，现在的她终于知道，她是布木布泰的额吉，是科尔沁草原的大福晋。
直到几日前被叫到科尔沁大福晋面前之前，她一直都以为自己不会再遇见她。
她们云泥之别，这段屈辱卑微的记忆也会一直埋在尘埃里，永不再现。
阿言心绪纷杂，手中的瓷瓶握在指尖，仿佛灼热的碳，烫的她心中通红。
这时候，茶房外面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宫女心急火燎的声音从茶房外传来:“阿言，参汤煮好了没，产婆让我们把它送过去呢！”
阿言闻言，手上一抖，本就悬浮在茶汤上面的瓷瓶被动作带得略微倾斜，一些白色的粉末从瓶口落入茶汤里面。
阿言惊惶地看向茶汤，掩耳盗铃般地给瓷瓶塞上了塞子，慌张地把瓷瓶再次收回袖子。
刚收好瓷瓶，就见在同一殿宇中一同做事的宫女推门而入。
宫女迈开步子，跨进了茶房的门槛，嘴上着急，看了眼煮在火炉上的参茶。
不等她说些什么，就见阿言神色紧张地站直了，用盖子把参茶盖上，嘴上回道:“好了，好了，这就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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