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洛子归觉得南念归必然会失望，毕竟自己只是个十八线的演员，在演艺圈实在没什么名气。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洛子归就是随口一提。第二天早上起来走到客厅，就发现南念归仍保持着昨晚他俩分别时的姿势坐在沙发上，他问洛子归借来的笔记本横放在他的膝盖，双眸紧盯着屏幕，脸上反着淡淡的荧光。
这高难度的姿势令洛子归咋舌：他就一点都不感觉到腿麻吗？
看到南念归眼圈底下两抹极浅的乌青，洛子归试探地问：“你该不是，一夜没睡吧？”
南念归抬起头，洛子归都能替他感觉到他此刻脖子的僵硬：“我看完你从出道到现在的所有节目。几部电视剧还没看，不过看完了你演的部分。”
好家伙，他真的熬了一晚上追平了洛子归所有的剧集。
尽管昨天跟他说了自己的职业后洛子归就已经做好会被他看的情况，只是没想到他这么狂热全看完了，一时情绪有点复杂。南念归可能困懵了，也没说话。
尴尬，此时就是尴尬。
洛子归问道：“额，你觉得怎么样？”
南念归抬起头，洛子归觉得若此时有副眼镜架在他的鼻梁上，他可能还会推一推。他反客为主道：“请坐。”
洛子归下意识坐下，南念归这才反应过来：“额，对不起，我有点没缓过来。这是你家，你随便坐。”
他又恢复了正常的神态，盘腿坐了起来，不过洛子归注意到他有悄悄敲腿，看来还是坐麻了。
“我看了你演的角色，虽然大多数都是小角色，可是你演得活灵活现，每个角色之间也没有脸谱化。”
“尤其是之前《极光之城》你演的女主表哥，一开始我都没认出来那是你。”南念归想想那个穿着被汗渍染得快发黄的白短袖，笑容却格外纯憨动人的表哥，又看看眼前神情举止都落落大方的洛子归，只觉得差距太大，“我记得你以前在学校里也演过话剧，但我没想过你会踏上这条路。”
被他这么一提，洛子归也陷入了思绪。他将沙发上的抱枕环在身前，这是一个让他很舒服能放松下来的谈话姿势，沉吟了一下，最终还是打算从头说起：“五年前，有个魅力先生竞选大赛。当时属于全国海选，我陪朋友去的……”
就像万千个“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故事一样，朋友落选了，洛子归却因为出色的外表得以晋级。
“这个大赛是由奥登集团举办的，为了推广他旗下的男士品牌，所以要求参赛者的服装都得是从他们公司里挑选的。”
这跟靠才艺竞选不同，多半还是看容貌身材和气质。
“因为当时还在大学，舍友和同学还帮我拉了不少选票。”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洛子归的脸上泛起温柔的微笑。不过立刻想起眼前的念归如今并没有升学，他飞快瞥了南念归一眼，却见他低头看膝盖上的笔记本敲敲打打，脸上并没任何不快。
因为是推广品牌，所以每一位参赛者的服装都是由举办方提供的。他们在镜头前一一展示不同的服装，休闲装，内衣，晚礼服。
这个比赛是杂志办的，目的是为了推广他们的服装。所有的选手都按照主办方的要求，换上不同的服装，全方面展现他们的体态与气质，也算展现他们的服装。
在才艺方面，跟其他专业过硬的选手相比，洛子归的确弱了一点。不过他居然敢抄着吉他就上台，自弹自唱了一曲《aubrey》，轻弹浅唱，加上台上略显忧郁的打光，竟也让人有几分沉醉其间。
“我那时无聊的时候也跟风学了吉他，跟专业的不能比，但也很认真练习过。”
这个比赛不仅有现场评委的点评，还有面向大众的投票，洛子归的排名不错，票数一直都在第四到第五之间。
最后一场比的是个人特色，是选手按照抽签拿到的服装在镜头前展示自己。这些服装各式各样，而选手要靠自己展现出独一无二的魅力。
洛子归抽到了第五号签，拿到了一套类似神装一样的古典装。双肩有亮片，更好地显出肩膀的形态。而双臂，腰腹，还有大腿都是露出的。
若是其他人挑到这套过于有特色的服装或许就要头疼，尽管它极亮眼，但也极考验选手的身材。
而洛子归本就身材匀称，加上一直很喜欢锻炼，身体线条也优美饱满。泛着古铜色光芒的服装被他穿在身上，与他沉静又神圣不可侵犯的神情相得益彰，那仿若天人的气韵和仪态一下就将观众和评委都镇住了。
等走到最前面向全场展览的时候，洛子归忽然将双臂打开。如同手中有一把虚拟的弓箭一样，左臂画了一个半圆，右手如虚搭着箭矢，对着评委和观众席做了一个弯弓射箭的动作。
这个临场小反应把大家都惊着了。短暂的沉默之后，现场一片掌声。
看到这里，南念归问道：“你会射箭？”
“大学社团的时候学过一点，皮毛。”
但尽管洛子归这么说，他手持弓箭的动作已经引得在场观众连连惊叹。
看到屏幕里对着镜头笑得双眼明亮的洛子归。南念归一时沉默，他有点明白当时大家会选他。
不仅干净，而且阳光，充满了活力。
他就像一棵生机勃勃的橄榄树，站在舞台上就从里到外都是自信，笑起来很自然，就像发自内心微笑一样。
在最后的评选里，洛子归得了第三名。冠军亚军季军三人一起拍照。尽管站在最左边，但是洛子归眼里仍旧熠熠闪光，让人移不开视线。
洛子归当然不知道南念归心里在想什么，他只是很平静地将后面发生的事娓娓道来：“后来我就被经济公司签下了。”
洛子归说话的时候，南念归一直保持着很认真的神色听着。听完以后，他在笔记本上敲打了几下，“你是被临夏传媒签约了？”
“那是大二暑假，当时一签就签了五年。”
他并非科班出身，而且还没毕业，身上还有学业要完成。只是在当时临夏传媒负责人的游说下，觉得进入娱乐圈也似乎很有趣，况且他们还愿意给洛子归这样一个还在大学读书的人机会真是太好了，几乎没怎么考虑就签了约。
尽管在魅力男士选秀中脱颖而出，不过洛子归在娱乐圈并没有什么背景和人脉。就算被签入公司，也只能从最低的龙套开始。
洛子归那时才大二，正是年轻的时候，就算只跑龙套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只当磨砺自己的能力，从无怨言。
南念归道：“我在u博搜索了你。”
洛子归一愣，第一个反应是——“你居然还会用u博？”
南念归有些不悦地望着他：“我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老古董。”
洛子归自知失言，无可奈何地一笑。好在南念归也不是很在意，他在u博里搜索了洛子归的名字，立刻就冒出洛子归的u博账号，只是这个账号下除了宣传自己的作品外就是转发同公司的艺人消息，除此以外就别无他物了。
洛子归解释了原因，之前都是公司在帮他经营账号，所以转发的大多数都是同公司名下的。不过账号他自离开公司以后也很久没用过了。
南念归问：“所以现在这个账号归你自己了？”
“是啊，不过离开公司后我也没有接到什么作品了，所以也没怎么用。”
南念归若有所思。
要看一个艺人的名气，看粉丝和热搜绝对是一个很好评估的方式。艺人如果正当人气，随便发一条动态，都会有万千转发。更别提有作品问世，那更有可能冲上热搜榜。
洛子归的粉丝数量或许都不到人气明星的一个零头。不过正如洛子归所说，他目前都没有作品，所以也没有发布什么内容。只是依照南念归对洛子归的理解，这家伙特佛系，恐怕自己也不知道要好好打理账号。
“你已经跟之前的公司解约了，现在有想过去找别家的经纪公司吗？”
“没有。”说到这里，洛子归像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面上笼罩一重淡淡的阴影。
这个反应并没有逃过南念归的眼睛。南念归想想这一晚上他看过的剧集：最初两年洛子归虽然时常演龙套，但看得出他的作品都是精心挑选的，角色也很适合他。但是到了第三年起，他的作品数目明显减少，第四年起基本上没有作品了。
就算他什么都不说，南念归也隐约猜到：恐怕洛子归跟之前的经纪公司闹了点不愉快。
“那你现在也没有经纪人？”
洛子归点头：“因为没有签约任何公司，当然也没有经纪人。”
从u博上显示的解约时间来看，解约后，洛子归应该只接到了一部《极光之城》。毕竟是一个人，不论是人脉还是团队协作方面都比不上正规经纪公司帮忙打理。
洛子归本人应该也知道这个情况，但即使如此，他仍选择独自一人在演艺圈打拼。
或许是看出南念归的沉默，洛子归解释道：“不过你不用担心，其实之前我面试过一个网剧剧组，也敲定了角色。”
“是么，那真是太好了。”南念归十分惊讶，但很快他的眉眼也染上了微笑，像是发自内心为洛子归开心一样，“那么你大概什么时候进组呢？”
“再过半个月就要进组了。”
当然，这种小制作网剧跟上星剧不同，小成本小制作，而且就算进了组，如果后期操盘不利，也很可能让剧组解散。不过这些细节洛子归并没有告诉南念归，省得他跟着担心。
南念归垂下眸子，思考片刻后，他郑重开口：“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不过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洛子归一愣：“你说。”
南念归斟酌着词句：“刚刚听你说了这么多，我对影视圈忽然也有点兴趣。”
洛子归揣摩着他的意思：“你想入演艺圈当艺人？”
“不。”南念归盯着他，双眸闪出温润的光彩，“我想做你的经纪助理，如果可以，以后还能成为你的经纪人。”
洛子归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却仍然震惊不已：“啊？”
坐在对面的南念归表情认真，很明显他不是在开玩笑。
“不不不，等一等等一等。”洛子归还是没能反应过来，试着捋顺思路，“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南念归的回答诚恳又有条理：“我刚刚听了你对娱乐圈的说法后，对这个圈子产生了一点好奇，恰好我现在又没有工作，所以就想往这个方向试试，如果能因此帮助到你，那就更好了。”
洛子归打断他：“如果你只是单纯觉得想要报答我，那就大可不必。”
“不是。”南念归歪了歪头，“我是真的觉得挺有意思的。而且我现在也想不出要干什么，既然想不出，不如先干了再说。”他顿了顿，“如果你是在想工资的话，不用担心，我拿分成，如果我帮你找到了一份工作，你七我三就可以了。如果你一段时间没有收入，我也不需要工资。反正包吃住就行。”
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听起来好像还是麻烦你。”
“这不是麻烦我的事。”洛子归真心实意为他考虑，“入娱乐圈很苦的，而且要火全靠命，我觉得你如果是真的想入行，就去找合适的传媒公司面试，更有出路；如果不是，不如想办法去做点别的。”
“可是这些都需要学历吧。”
南念归一句话就让洛子归哑口无言。确实，在没有熟人也没有相关工作经验的情况下，南念归想进入正规的经纪公司只怕有难度。
南念归见他沉默，却没有露出颓唐或者难过的表情，平静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我也是郑重考虑过，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似乎打定主意想成为洛子归的经纪助理，不过他也没有直接强求，而是换了个思路：“若你还是不放心，不如我们现在就来个小面试？你也能知道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洛子归看他这么期待，只得点头：“好吧。”
“虽然目前我只是个新人，不过我会努力学习。除了帮你找适合你的剧本外，我也会帮你打理u博账号，维护好你的形象，帮你和粉丝互动。”
洛子归不是很喜欢将全部精力都放在u博宣传上：“如果艺人每天都只把心思放在打理账号上，又靠什么去精进自己呢？”
南念归观察着洛子归的神色，也猜到了他的想法，露出一抹会意的微笑：“我也知道你性格沉稳，不喜欢过度包装。只是现在的时代不同了，如果你不经营自己的名气，根本也没有人会了解你。虽然作品是你最有底气的保证，可现如今也是越有名气的艺人越能拿到好剧本，你默默无闻，那些导演也不会考虑跟你合作，对不对？”
他层层分析，有理有据，饶是洛子归也不得不赞叹他的细腻。
同时又产生了一丝疑虑，试探地问：“你的记忆真的没有恢复吗？我总觉得你这样不太像十七岁的人。”
南念归垂下眼睫：“这是思考和逻辑，与年龄无关。”
这么说也有道理，他失去的是十七到二十五岁之间的记忆，他的思考逻辑却不一定受到影响。
洛子归决定暂时不往这个方向去深进：“所以照你的意思，我应该还是得去找个经纪公司？”
谁知道南念归却摇摇头：“这个倒先等等。我想你没有立刻签约其他的经纪公司，一定是有自己的考量。其实签经纪公司最大的好处，也就是可以利用公司和经纪人的帮助，拿到更好的通告。然后很多事情也不需要你亲自处理。”
说到这里，他小心翼翼觑了一眼洛子归的神色，确定他没有不快，才继续说道：“不过不签约经纪公司就代表你是自由身。你可以自己选择剧本，也可以按照自己的节奏调整，不用去刻意迎合别人。”
洛子归忍不住笑了：“你这不就是把两边的话都说了吗？”
“不好意思，只想让你知道我真的有在认真思考。”南念归也跟着笑了，“虽然我在这里是新人，可是你看我也有想很多的。而且你是我第一个认识的娱乐圈的人，我跟着你既能帮你做一点琐事，我自己也能跟着学习，积累经验。做得好当然能继续做下去，就算做不好，也算积累了一些工作经验，去干别的也不会吃亏，对吧。”
洛子归转念一想，还真是这样。现在的南念归在工作方面的选择本来就不多，这样也算自己帮这个老同学一点。要是他真的对经纪人这行感兴趣，积累些许经验对他之后去其他的经纪公司应聘也有好处；如果他没有兴趣或者做不好了，自己也能根据合同直接跟他解除劳动关系。
南念归睁着一双黑多白少的大眼睛，神色期待间多少有点楚楚可怜：“不……不行吗？”
“好吧。”洛子归无奈叹口气，“合作愉快。”
南念归展开笑容，将手轻轻地跟他握在一起：“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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