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殿下。属下一路跟着谢许,他去见了世子。”
“嗯。”
“谢许请世子听了出戏,还带了些点心给王府。”
“听得什么戏?”
“《将军冢》”
陈靖敏手下微顿,喃喃道:“《将军冢》。谢许想说什么?”
“属下离得远,并未能听到二人对话。”
陈靖敏搁下笔,小心的将墨迹晾干。
“去寻个《将军冢》的折子给我瞧瞧。”
严章一愣,不明白陈靖敏的意思。
“谢许想说的话,就在这戏折子里,你且寻来就是。”
“是。”
“且慢。”
陈靖敏斜倚在榻上,神色微冷,她垂下眼,转了转腕间的镂花掐丝银镯。
“仁政殿那边,寻几个人盯紧了。另外,近日府上不少花品遭了虫害,找个机会,本宫要请昱皇贵妃喝茶。”
“喛,你说近日里这上京的戏园子怎的如此火爆!我老早就去定席位都没能抢到。”花错抱怨不停,最近京中一位戏文大家横空而出,作了不少沈博绝丽的戏文,引得花错这个闲人心痒难耐,今晨忠义侯一早进宫议事,他忙不迭从校场溜了出来听戏,却吃了个闭门羹。
“确实奇怪,上京的戏园子很久没有这般繁荣了,上一次大概还是《卫娘怨》出世罢!”
“《卫娘怨》不是阿卫写的么?难不成......阿卫回京了?”花错大喜过望,“这可真是个令人欢喜的消息,也不知阿卫现在何处,怎的也不来看我。”
“这应当不是阿卫所写,《卫娘怨》风格凄婉,笔触细腻,写的是情爱之苦。而近日受人追捧的几出戏,例如《将军冢》,讲的都是沙场风云,朝堂诡计,气势恢宏,笔锋犀利,很有大家风范,并非阿卫一个娇弱女子可以领会。”
花错大为失望。卫流瞧着花错一脸愁苦,奇道:“阿卫究竟有何本领,竟将我们世子迷得神魂颠倒。”
“你懂什么!”花错道,“我的阿卫,那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天仙般的人!”
卫流挑眉,奇道:“你的阿卫?”
“当然是我的,我可是曾经将自己的簪花送给了她呢!”
“你不是说送了个男人嘛?”元铭诧异道。
“我怎么好当着诸位小姐的面说把花送给一个舞伎,那不是打她们的脸么!”
众人觉得好笑,卫流凑上前去,小声问道:“那么阿错是喜欢女子喽?”
花错心中一紧,磕绊道:“难道、难道有什么不对么?我不该、不该喜欢女子么?”
“哦!”卫流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仿佛知晓了什么惊天秘闻。
花错心中忐忑,他总觉得卫流似乎是瞧出了什么。
“这是一种蜜虫,喜爱在柔软的幼叶上生长,危害不小,蜜虫喜欢甜味,殿下可以用蜂蜜砂糖做成糖水盛在一旁引诱蜜虫,也可以用花椒水或是烟草水喷洗花叶,再用清水冲洗,都有效果。”
婉君接了公主府的名帖颇为惊讶,她实在想不出惠文大长公主有什么事需要同她商议。
“皇贵妃果然经验老道。”陈靖敏捻了一片枯黄的花叶笑道,“近日本宫闲得无事寻了几盆花将养,却不曾想是个手笨的,原本娇艳的花已经死了半数,本宫这心里甚为懊恼。”
“一回生二回熟,殿下多照料几日便有经验了。”
陈靖敏亲昵的拉着婉君道:“时候尚早,皇贵妃难得出宫,就在这陪本宫说说话罢。”
婉君心思百转,这位大长公主少有佳名,是个很厉害的人,甫一回京便叫陈宝昱忌惮了好些时日,她手上又握着兵权,婉君心中不得不防备。
“皇贵妃久居深宫,对京中趣闻知之甚少罢?”
婉君笑道:“是了,今次还是妾第一次离宫。”
陈靖敏道:“说来本宫与皇贵妃倒是很像,本宫是整日躲在府上混个清闲,许久不曾探听京中消息,昨日听闻京中出了好些个新鲜的戏文,今日本宫便拉了戏班子入府,皇贵妃且随本宫去后园听上一听罢。”
台上唱的正是《将军冢》,婉君细听台上“将军”悲愤感慨,却未能听出其中深意。
“皇贵妃觉得这戏文写得如何?”
“妾很少听戏,只知道这戏文写的颇有声势,叫人唏嘘不已。”
“我为江山折腰,君为王权操刀。写得多好!”陈靖敏赞道,“皇贵妃,你可曾听过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婉君一愣,“妾愚钝,还望殿下明示。”
“没有了猎物,主人便不再需要猎犬,没有了飞鸟,弓箭便失去了意义。朝廷就是这位忘恩负义的主人,大臣就是它最好的弓箭和猎犬,物尽其用,之后便是永无尽头的黑暗。”陈靖敏看着婉君,“你听到牢里那些无辜受累的官员哭喊了么?他们是在控诉,控诉对皇帝的不满。”
婉君心中大惊,假作镇定道:“妾一介女流,不懂政事,但陛下所为定然自有道理。”
“璇玑美人不必在本宫面前作伪。”陈靖敏道,“二十年前曾有一位将军为护江山社稷,殚精竭虑,最终却落得个除名史册的下场。皇贵妃心有七窍,只要稍加查证,自然明了。先皇在位仅六年,本宫亲眼瞧着他死不瞑目,只能哀悼痛惜,斯人已逝,本不该纠结。可倘若陈宝昱也想效仿先皇,本宫绝不会容许。”
“花婉君,本宫瞧着你多方回护皇帝周全,莫不是真动了心思?”陈靖敏轻笑,“你要记得你出身忠义侯府,‘忠君义民’,若有一日忠君不再义民,你待如何?”
“陈宝昱会是个明君,可他年轻气盛,心浮气躁,难免决策不周,身为皇贵妃,位同副后,你要时刻提点着他,覆水难收,切莫给自己留了遗憾。”
婉君福身:“妾谨记殿下提点。”
“嗯,本宫晓得皇贵妃是个聪明的。”
陈靖敏冲着台上拍了拍手,道:“好了,都撤了罢!听得本宫心头压抑,换一个有趣的来!”
“陛下,淑妃娘娘在殿外候驾。”
陈宝昱揉了揉酸胀的手腕,道:“先让她回去罢,就说朕正在忙,改日去看她。”
“可是淑妃娘娘送了汤来,若是就这样回绝,怕是白费了娘娘一番苦心。”
陈宝昱长叹一口气,搁下笔,“让她进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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