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长生石
帝京年关热闹非常，日子再紧巴都要进城多少采点年货，攒了一年的辛苦全指着这几天恣情享乐。亲情也罢，财訾也罢，似乎只要过年给足了，便可维系新的一年。
早起厨房短了米面，小丫鬟二梅回话说店家短缺要到明天。甄如一正巧过来安排初一家宴，说王爷有几个故友要来，听到小丫鬟回的话就知是被搪塞回来的。她随手一指让吴雨出门换家去买，林无衣听声从廊上跳出来，说她要跟着一起去，担心吴雨给人骗了。
吴雨慌忙解释不会不会，对林无衣敢怒不敢言，偷瞄过去，只见林无衣站在甄如一背后朝他做了个鬼脸，心下直求道千万不要让她跟我一起去。
甄如一回头，对林无衣的小动作一笑了之，道：“蜡烛香火也需添些,小丫鬟的头油桂花味浓，阿又爹不喜欢，到水粉铺子也瞧瞧，有清淡的胭脂口脂也买回来些。”
林无衣认真记下，从西市起货比三家，就差拿出张纸给一一记下来，价钱，份量，气味，成效，横着比了纵了比。等到米街她累的腿酸，吴雨让她街边坐着歇脚，将林无衣教他的方法重复一遍，说自己一定会好好比对的。
林无衣点头，欣慰道：“孺子可教也。”
冬日里的太阳喜人，她坐在街中间，靠在二梅身上，撑在石碾上胳臂撑着脑袋，懒洋洋乜眼四望，护城河下一女子将一麻袋扔进水里，又捞上来使劲拧干。
林无衣看不懂，脑袋往后撞了下二梅道：“那人怎么回事？明明是她自己故意扔下去的。”
二梅比林无衣胖出一半来，跟个面团似的，转头将人看了半天，抬手捂在林无衣耳边说：“她是要偷米。”
“嗯？”林无衣一惊坐起，见人上岸走近，跟二梅碰头又假装看向一边，待人朝街上走去，仔细将人瞧了瞧，一身深绿夹裙，虽算不上好料子，但也齐齐整整，头上虽无饰物，但两个环髻梳的非常漂亮，怎么也不像二梅说的是个小偷，她疑道：“真的假的？”
二梅却非常肯定道：“你看着看着。”
只见女子在几家店门口问价后，挑了一家门头最大、人最多的店面进去。
林无衣拉着二梅走进去看，果见她挤人群里给内里已经浸湿的麻袋里装米，小二搭手要给她称，她忽将麻袋一翻，又将米都倒了，称自己没有带钱，下午再来，抱着麻袋急匆匆就往外跑。
林无衣这下明白了，一个跳身落在女子面前，将她的去路挡住，道：“站住，把你的袋子拿下来让大家看看。”
众人听声都看了过来，女子急了，瞪眼小声怒道：“关你什么事！”一推林无衣就要走。
林无衣哪里是她能推动的，将人反是一撞，女子一个趔趄，后摔在地。
“怎么回事？”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林无衣抬眼，从那米店里走出的正是若梦。他两步近前，将地上的女子扶起，笑道：“原来是严姑娘。”转身向跟着他出来米店小二道：“给姑娘袋子装满。”又向女子道：“钱不急，迟早得空送来就好了。”
小二伸手去拿麻袋，女子抱紧往后一躲，急道：“你认错人了。”转身瞅着一人群缝隙便钻了出去，跑了。
众人散后，若梦看着女子消失的方向向小二道：“下次若是再来，不准问其收钱，给她把米装上。”
小二低头答：“是，先生。”转身回店里继续忙去。
若梦后脑勺都知道林无衣在盯着他看，他转头笑道：“怎么了小猫？这么盯着我看，可是想我了？”说完哈哈一笑，倒让林无衣摸不着头脑。
林无衣实在是疑惑，好奇道：“你知道她偷了你的米，还要送她？”
若梦捋须点头：“对。”
林无衣啧了声：“看来你真是个大善人。”
若梦嗤笑一声道：“听这意思，你还真是不打算还钱了。”
林无衣嘿嘿一笑，道：“我看您也不在乎。”
若梦讶道：“在乎。怎么不在乎？给旁人那点小恩小惠算不了什么，你可是占了我大便宜了，这还得了便宜卖乖，好孩子可不能这么做。”
林无衣怎么也看不出来若梦有问她讨债的意思，可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出什么，疑惑地眉头打弯，抬眼将人一瞧又一瞧，也想不出个缘由来。
若梦抬手翘起两指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看她吃痛，笑道：“走吧，带你做善事去。”
林无衣往后看了一眼二梅，二梅拉着她衣角很是警惕。
“我不去。”林无衣道。
若梦笑笑道：“那你就远远看着吧。”若梦说完便往巷口走去，林无衣犹豫着，一看日头，天还早，跟着便走了两步，若梦突然停下一回头，林无衣做贼心虚似的远远也停下转过身去，假装没跟。若梦失笑又继续走着。
两人就这么远远隔着，走一段路若梦回头看一眼，起先林无衣还假装逛街，后面索性也不装了。
走进一片寂静无声的巷子，巷子一家挨着一家，看得出来是平头小户人家住的地方。他忽停在一院墙外，静静待了一会，似乎是在等什么，伸手拿出一蓝色钱袋，猛地往墙里掷去，咚的一声，听着就砸的挺重，院内先是有一女子声音质问：“谁干的？”
然而没了声音。
若梦倒像做了贼，急跑到巷口，一拉林无衣的手继续往前跑，拐过几个巷口，才累的停下，扶墙喘气向林无衣道：“不跑还等着人谢你不成？”
二梅被甩在后面，一个人哼哧哼哧只追追不上，一抬头不知人去哪儿了，只能边走边喊着：“无衣姑娘。”从林无衣站着的巷子口走了过去，继续朝前喊着：“无衣姑娘。”
林无衣穿了身水蓝白毛领衣裳，明晃晃就在站在巷子中间，她看见了二梅，二梅却愣是没看见她，给她逗乐了都。
若梦道：“这丫头比你还傻呢，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奴。”
林无衣一听就不愿意了，杏眼一瞪，道：“我不是她的主人，她也不是我的奴婢。我只是借住。”
若梦奇道：“借住？王……前一天见的那位夫人家吗？”
林无衣点头道：“嗯嗯，我也不叫赵小猫，我叫林无衣，你叫我无衣就好了。”
若梦恢复力气，背手一笑：“我喜欢叫你小猫。”
林无衣皱脸眯眼，更是不解，道：“随你便吧。”想了想又道：“你为什么这么有钱？”
若梦一怔，转而笑出声来，答：“挣的。”
“怎么挣的？你教教我。”林无衣往前蹭了蹭，仰头望着人满眼期待。
“想学？”若梦挑眉往前一看，忽弯腰捡起脚下一块灰色石头，拿在手中左右一看，道:“你先把这块石头卖出去，一两银子。”
呵呵，你可真会说笑。林无衣还是要求自己保持些对财主的敬畏，问：“这石头能值一两吗？”
若梦说着朝巷子另一头走去，将石头往上一抛又接住，嘴上道：“你说它值就值。”
出巷，若梦在人群中走着，忽撞着一穿着体面的男子，道歉走过后，又转身将人叫住：“您的银子掉了。”
男子回头一看，道：“在哪儿呢？”
若梦将手里的石头递上去，道：“这呢。”
男子看傻子似的将若梦一打量，没好气道：“你有病吧。”转身就要走。
若梦惊讶道：“这真不是您的？”
男子摆手：“不是不是。”
若梦吃惊道：“那我可拿走了。”说着小心往怀里一揣，转身便走。
男子似是回过神来，转头又向若梦：“慢着，你拿来我看看。”
若梦将四下围过来的人一看，走到男子跟前将石头如献珍宝般拿了出来。
“这不就是块石头吗？”男子拿在手里左右看了看，向围观求助。
有人道：“别不是长生石吧，公子哥们儿最近不都玩什么长生石，真要是，那可值大钱了。”
男子将信将疑，挠脸道：“是吗？”
若梦道：“是不是拿到东市找人给看看不就知道了。这石头不是你的我就拿走了。”
男子忙一把夺了过去，抱在怀里道：“当然是我的。”
围观说别被骗了，前面有廊王府管事开的鉴石店，去那儿看看准没错。
男子觉得有道理，甩开若梦，跟着看热闹的人一起去了鉴石店。
待人走后，林无衣过来，问若梦道：“你不跟上去收你的一两银子？”
若梦听这话有挪揄他的意思，不气反笑，道：“有人替我收。”
这人是哪里来的自信呀！林无衣很是怀疑，但毕竟算恩人，不好坏人颜面，悄声道：“也不必如此，我不会笑话你的。”
若梦只觉林无衣傻的可爱，抬手摸了下她的头，见林无衣躲，又往林无衣耳边靠了靠，笑道：“满帝京的鉴石店都是我开的，鉴石需先交一两银子，值，我出高价买下，不值，我收一两银子。”
林无衣登时呆住，不得不信服，这人确实是财大气粗的很呐。她忙捡起地上一块石头，向若梦道：“那你看看这个值不值？能值多少钱？”
若梦白了林无衣一眼，将她手里的石头拿起扔掉，道：“一文不值。”往前走去。
林无衣忙又捡起，追上若梦道：“你再看看再看看，这跟你刚才捡的差不多。”
若梦无语，转身抬手在林无衣脑门又敲了一下，道：“你真是傻呀，还是装傻？”
林无衣一愣，心道什么意思？半晌小心问道：“你是在骗人？”
若梦眸子一闪，轻笑着再次倾身靠近林无衣，附耳道：“傻瓜，这叫劫富济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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