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白捡一弟
沈忱老大一无语，她大概知道薛诚要做什么了。沈忱既没有拆穿薛诚，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薛诚还要整什么幺蛾子。
薛诚一会儿轻拍沈忱的后背，一会儿帮沈忱擦嘴边的水渍，其实并没有什么水渍，只是薛诚以为众人眼瞎。一通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的戏码下来，看得众人都麻了。
凌绝实在没忍住轻笑出声，用一种颇为欣慰的语气说道：“看他们师兄弟如此友爱，不枉这一通折腾。”
人们还是善良的！所有一窝蜂站在门边的人都极力说服自己相信眼前假的不能再假的画面，没有一人拆穿薛诚，即使是沈忱的三位哥哥，也没说什么，只是沈彦非常难受地闭上了眼睛，沈冽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薛诚。仅此而已。
薛诚这一番行云流水欺人欺己的操作无非是不想跟着他父亲回家。要是回去，家法是免不了了。接受一通揍也就算了，要命的是，要看着他爹那张凶巴巴的脸一个月……就觉得……压力很大。
薛诚真诚地认错，表示自己十分后悔，然后请求师父可不可以允许他在山庄内思过，他不想回家，怕耽误了学习。
凌绝听了咳嗽了几声，沈冽听后直接走出了房门，他怕自己真能被这拙劣的演技笑死，公众场合失仪，怕是不好。
谁信他“不想回家是怕耽误了学习”这个理由？
薛如晦看着自己儿子如此卖力地表演，多少有些动容，在眼皮跳了七八次之后，看向了柳明渊。
柳明渊觉得本是要责罚薛诚和刘财两人回家思过一个月的，但眼下刘财是不可能回家思过了。要是主要动手的都不必回家思过了，硬要薛诚回家思过，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最终薛诚得偿所愿，在他父亲走后就高兴的手舞足蹈。
这件事过后，薛诚收敛了不少，因为只要他再犯这样的错，沧浪山庄将不再有薛诚这名弟子。所以，不得不收敛！
至于薛诚真会拿沈忱当师弟？
门都没有！
沈忱身体痊愈后去上课，自然是碰到了薛诚，薛诚依旧是像看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厌恶地看着沈忱，然后冷傲地走开。还是继续带着人孤立沈忱。只是，再也没动过手。
薛诚的这些行为完全在沈忱的意料之中。
只要薛诚不再对自己动手，他说什么做什么，沈忱根本毫不在意。
沈忱这次受伤好后，开心的不得了。她的哥哥们以为是她的身体复原了所以开心，但实际上是：因为她有了第一个好朋友。
沈忱从来不知道，原来交朋友是件这么让人开心的事！自从叶九倾受沈彦之托去照顾了沈忱一次之后，叶九倾在离开的时候问沈忱还愿意他来陪她么，沈忱开心地说愿意。于是在沈忱养伤期间，叶九倾隔三差五地就来见沈忱，还给她带好吃的，带些书。
在沈忱活蹦乱跳之后，她想要去找叶九倾玩儿，但是又有些不好意思，犹犹豫豫起身坐下了三四回之后，沈忱坐在屋檐下托着腮帮子思索怎样去找师兄显得不那么突兀？
沈忱苦着张脸，眉头皱得紧紧的，想啊想……
哈，有主意了！
“公子，消息传来，家里新出生的小公子被憋死在襁褓之中。”南明神色严肃地说道。
“呵，意料之中，却比预料的早了些”叶九倾回答的十分冷漠。
“先生问您……是否提早回家？”南明问的时候就猜到叶九倾的答案了，但是，还是要问一下的。
“提早回家？”叶九倾冷哼一声：“成为众矢之的么？”
“可是，他们已经行动了，公子若不行动，先生担心您会失掉先机。”
“南明，我此时回去便是绝命。”叶九倾语气十分冰冷：“给外翁传信，只要不是那人撒手人寰去陪我母亲，我便会一直在这里，老老实实地待到我弱冠之年。”叶九倾定定地看着南明，清澈的眸子此时染上了一层暗淡。
回家？哪里是自己的家？家里的人呢？
六年前，叶九倾就没有家了，也没有家人。母亲，还有未出世的妹妹，都死了。
如今，自己可以信任的只有身边的南明，是他的侍从，也是他的兄弟。
如今是盛夏，可叶九倾觉得，好冷！就像那年的冬天，四周的墙冰冷冰冷的，空气也是冷的，全部，都是冷的。所有的暖意被大雪覆盖，隔绝了一切……
“公子！”南明看叶九倾愣愣地出神，便知他又回想起了六年前。
叶九倾：“嗯？”
南明关心地问道：“你还好么？”
“没事。”叶九倾按了按眉心：“你去吧。”
南明还是担心地看了叶九倾一眼，叶九倾闭了眸子，倚在石台上，明显不想再多言语。南明便转身离开了。
不多时，叶九倾感到旁边有人，睁开眼，看到小沈忱站在那，犹犹豫豫地不知是否叫自己，看自己醒来，小家伙跑了过来，笑得跟个小太阳一样。
“九倾师兄，这是我的谢礼。”沈忱从背后拿出两串糖葫芦：“谢谢师兄那日帮了我。”
叶九倾接过糖葫芦：“不必客气。忱儿的伤都好了么？”
“没事儿了，谢谢师兄关心！”沈忱边说着边四处张望。
“忱儿在找什么？”叶九倾温柔地问道。
“南明哥哥在么？我听哥哥说，那一日南明哥哥也帮了我，这一串糖葫芦是感谢他的。”沈忱老实地回答，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叶九倾，眼睛十分干净澄澈，甚是好看。
“他出去了，不在。”叶九倾温柔地笑着：“原来忱儿这么雨露均沾，我还以为只有我有呢！”叶九倾的话带了些酸气。
“那当然了！南明哥哥和九倾师兄都帮了忱儿，忱儿理应感谢。”沈忱也附送一个灿烂的微笑，眉眼弯弯地看着叶九倾。
叶九倾一时词穷，童言无忌，自己刚刚用词……显然是不合适的。还好忱儿小没听出来，以后自己说话注意点，阿忱和南明可不一样！
这要是让南明知道叶九倾在想什么，绝对送他一白眼。
“师兄是不是不开心？”沈忱盯着叶九倾，疑问的语气，肯定的眼神。
“忱儿怎知我不开心？”
“刚刚我来的时候，你皱着眉……很不舒服的样子……”
“是啊，不开心。”叶九倾淡淡地说着，眼中一片灰蒙蒙的。
沈忱手脚并用地爬石台，动作之迅速，叶九倾还没来得及帮她，她已经爬了上去，然后，坐在叶九倾旁边，小手握住叶九倾的手。不说话，也不动，跟个石雕一样，杵在那儿。
就这么杵着不知过了多久，叶九倾那冰封的心似乎在一点点解冻……好像身旁有个小火炉，慢慢的，自己好像不是身处冰牢了。
他很喜欢旁边有个人陪着自己，哪怕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不用说话，不用做什么，就这样在他身边，他就……很高兴！
可能，是太久没有人愿意这样陪自己了。叶九倾这样想着……
“忱儿不好奇我因何事不开心么？”叶九倾一只手揽着沈忱的肩问道，他怕她掉下石台。
“好奇，但师兄不想说，我就不问。”沈忱很认真地点点头：“不开心的事情再重述一遍，不就是把这份不开心再回忆一次吗？我不想让师兄再难受一次。”
叶九倾听到这话，不自觉地笑了：“忱儿真体贴，真羡慕你的兄长，有你这么个体贴乖巧的弟弟！”
沈忱摇了摇头：“哥哥对我才好呢！是我幸运！”
“对，是羡慕你们，兄弟情深！”叶九倾笑着说道。
“师兄有兄弟吗？”
“有，但是感情不怎么好，不像你们，我和我的兄弟们会吵架，也会打架。”
“啊，那太糟糕了，动手就不好了。”沈忱一副大人样子地批评道。
“是啊，我也觉得不好，我经常被自己的兄弟欺负，被打得鼻青脸肿，和你前几日差不多。”叶九倾边说边漏出无限可怜的表情，再配上凄惨落寞的语气，浑身上下，透露着大写的“凄凉”。
沈忱是个善良温柔的孩子，哪里受得了这么好的师兄这副凄惨模样，一下子扑进叶九倾怀里，尽力抱住他：“师兄别难过，我可以做你的弟弟！”
叶九倾就知道沈忱会这样说！他心里……也真的很想听沈忱这样说！如果母亲没有死，那未出世的妹妹也应是这般年纪了，也一定像忱儿这样可爱体贴吧？也许比忱儿还要温柔体贴呢！忱儿毕竟是男孩子，妹妹肯定更加温柔可爱……
叶九倾突然问道：“忱儿，你今年是六岁，对么？你是几月出生的？”
沈忱水汪汪的大眼睛直视着叶九倾，认真地回答道：“我是六岁啊！嗯……我是六月出生的。”
“六月？”叶九倾低声重复了一遍，突然间，眼睛瞪得老大，看着沈忱……
沈忱看叶九倾的表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小心地问道：“师兄，你怎么了？”
叶九倾闻言眨了眨眼睛，说了句“没事儿”，然后轻轻把沈忱抱进怀中……
沈忱也不动，就任由叶九倾抱着。她虽不知道叶九倾怎么了，但她知道师兄现在很难过，就像自己最喜欢的鱼汤被三哥全都喝掉了一样难过！
沈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见叶九倾幽幽地在自己耳边说道：“忱儿你知道么？我差点就有个妹妹了，可是……她随我母亲一起离开了……要是她活下来的话，她今年也六岁了……她的生辰……也是在六月……”
叶九倾的声音萦绕在沈忱耳边，沈忱十分心疼师兄：他是想家人了？想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但是，师兄的家人……是不在了？应该是这个意思……
沈忱努力用自己的小胳膊抱住叶九倾：“师兄，你别难过了！我虽然变不成你妹妹，但我是真心愿意做你的弟弟的！你愿不愿意有个弟弟啊？”
“我愿意啊！忱儿！”叶九倾看着沈忱，沈忱这才看到，师兄竟然……哭了？
沈忱好心疼！
她忙伸出小手帮叶九倾擦掉眼泪，边擦边哄着：“师兄最乖，不哭……”
叶九倾一手抓住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手，边哭边笑：“哈……老天终是待我不薄，把我妹妹，不，弟弟，还给我了！”说完又把沈忱搂进怀中：“忱儿说话可要算话，作我的弟弟就永远作我弟弟，不能不要我了！要是你不要我了，我会很难过的！”
“师兄，我保证。”沈忱无比认真地承诺道：“阿忱一诺千金，决不食言。我永远是师兄的弟弟！”
叶九倾轻轻的“嗯”了一声，自是十分欢喜。
不远处南明看到石台上的这一幕，有些嘴角抽搐。真会装啊！这演的……自己都不忍心看了，何况是沈忱这么个六岁的孩子？可是，你这样不觉得有些……厚颜无耻么？在一个比自己小了八岁的孩子面前扮可怜，还用这么期期艾艾的调子？真是……唉……
叶九倾贪婪地抱着沈忱抱了好久，怀里的大娃娃也乖得很，任由自己抱着。南明都懒得看了，转身进了房间。
叶九倾原本是想装模作样一番引起沈忱同情的。只是……这一刻，就此时的这一刻！他有些不清楚了，自己是在演？还是……
叶九倾赶紧摇了摇头，心中第一次告诫自己：沈忱只是一枚棋子！一枚棋子……仅此……而已！
自己白捡了个弟弟，挺好的……
不嫌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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