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月色
白越眼睁睁看两人步伐一致踏进石屋，不免怀疑自己。
难道我算错了？
石屋的宝物自然不止一份，床上大大小小摆了十几个盒子，要让开始就被淘汰的几人看到，能悔得哭。
“各选一个？”薛远音站在床头五步外。
“你先来？”钟茫站在床尾，也是五步外。
沉默在石屋蔓延，空气在凝结窒息。
“那就一起。”
两人同时踏出左脚，都没踩实，鞋被留在林子边缘。
踏出两步后，修长指尖默契地伸向最近的盒子。钟茫没来得及抓住，右手迅速抬起，防下薛远音突如其来的试探。
“伤敌一千自损一千呐。”
钟茫侧身躲开薛远音，左手腕翻转，袖口的子弹溜进指尖，趁机拍向薛远音肩头。
薛远音一言不发，后仰下腰，光从右手指尖划过，泛出金属质的亮。
两人出自同一师门，彼此的动作像是镜像。光脚过了十来招，薛远音率先休战。
她躲开钟茫的左手，脚滑向床边，手腕一勾，最近的扁平盒子被她夹在指尖。
钟茫也迅速反应过来，小方盒子滑进掌心，或许只比薛远音晚了两秒。
“功亏一篑。”钟茫叹口气，上下抛着小盒子，认输道，“这次你赢，下次我——”
“玩家钟茫out。”
“……”
钟茫看着肩头被偷袭的粉色，无语凝噎：“薛远音，你要不要点脸！”
“以防万一。”薛远音拍拍手，走出两步后回头笑，“不能掉以轻心，谨记。”
阴险呐，狡诈呐，秦杳如你睁开眼吧。
回到大本营，先来迎接的不是导演，也不是秦杳如，而是白越。
白越心心念念地问：“你们剩余的子弹我数错了？”
“嗯，你数错了。”钟茫信誓旦旦点头。
她绝对不能暴露，自己是死在爱情的子弹下。
活到决赛圈的人，不可能不留意对手的子弹。进石屋的混战前，她特意开了次空枪，留子弹想手动解决。
薛远音倒是没开空枪。
一想到某人洋洋得意却故作平淡地说“哦，杳杳塞给我的”，钟茫就觉得该去看牙医。
而至于“以防万一”，
何岁年拿着大喇叭喊：“薛远音4人，钟茫3人，秦杳如1人，其余0人，‘杀’死一人记一分。宝物分三等，第一等记五分，第二等记四分，第三等记三分。”
宝物等级表在大白板上清清楚楚。
‘杀’人计分所有人都猜到了，除了天真小青年。只是沈奕进场就没，白越一打三实在有心无力。
程恣远唉声叹气：“我怎么没想到呢？”
钟茫关怀地看他一眼，傻孩子，你没想到的还多着呢。
何岁年继续宣布分数：“目前得分，薛远音12分，秦杳如13分，白越13分，程恣远14分，钟茫12分，沈奕12分。”
程恣远疑惑举手：“导演，怎么是个人得分？”
白越自发解释：“每次任务都会分组，小组得分没办法计算。”
程恣远恍然大悟：“哦。”
由于搭帐篷有两组偷工减料，捕鱼又不相上下，节目组省事全给算成同等级。
钟茫拆完自己的宝物，两个一等一个二等，运气不错。
“快点拆。”她凑到薛远音身边，也是两个一等。
哨兵间的斗争就靠这个礼物了。
争气呀。
“哎，小如的照片，让我看看是几等。”钟茫兴致冲冲帮薛远音找，装饰品三等，“哈哈哈哈是三等。”
哨兵的决斗这不就结束了嘛。
“嘴角收敛点儿！挡着我了。”薛远音推开她，把照片递给秦杳如，“杳杳，签个名，明天我放包里。”
钟茫：啊呸，狗粮！
公示的结果，薛远音和钟茫并列第一，程恣远垫底。
程恣远算来算去，算出不对：“导演，沈老师开局被杀为什么比我分数高？”
沈奕好脾气地笑：“我回程幸运地捡到了两个一等宝物。”
程恣远“哇”了声，真这么幸运吗？为什么我连礼物影子都没见到。
白越为孩子鸣不平，何岁年一摊手：“规则上也没说死后不能寻宝。”
程恣远拉回他白哥：“确实确实。”
并列第一理应有奖品，直到导演啰里啰嗦说完结束词，板一拍，工作人员开始收拾东西，奖品依旧没发放。
投放的宝物盒接连被回收，钟茫眼巴巴提出抗议。
“我忘了。”何岁年望天，确实不愿意给你们发。
摄像机重新被架好，宝物在沙滩上一字排开，绿绿绿绿。
薛远音从树下捡的是支玉簪，虽说不到上拍卖台的程度，但也是在一众宝物里顶值钱的。
“我要这个。”钟茫细思几秒，拿了最角落的小盒，比她最后在石屋抢的还要小一圈。
打开一看，里面是枚素戒，周围缀了几粒细碎的紫钻。登不上大台面，送给心上人当个小装饰是极好的。
钟茫很满意，溜达到帐篷边，端端放在包的小夹层，又溜溜达达回来。
白越开玩笑：“哟，情窦初开了？”
“那可是。”钟茫弯着眼睛笑，“您也赶紧开朵花。”
开花？什么开花？开什么花？
向来爱凑各种话题的程恣远，竖起耳朵听这边，眼神直直望向薛远音。
热烈，且期待。
薛远音在拆包装，是两人放弃的大盒子，严严实实裹了好几层泡沫，里面嗖嗖冒着冷气。
一个大铁桶，外层放了层冰袋，里层严实合缝放满了鸡鸭鱼肉，足够一节目组的人吃顿好晚餐。
“小远，幸福晚餐就靠你了。”薛远音拍拍小青年的肩膀，无名指的钻戒在月光下透亮。
程恣远坚定地点点头，这么热爱婚姻的薛老师，她介绍的肯定好。
于是，他牛头不对马嘴地回：“薛老师，我们加个微信吧。”
摄像机依旧在尽职尽责地记录，剪辑出来当花絮。
薛远音下意识瞥了眼秦杳如，开玩笑道：“你秦老师还在呢。”
“我和秦老师报告过。”程恣远点开微信二维码，“秦老师同意您帮我介绍个对象。”
钟茫路过，一惊一乍道：“介绍什么？”
“咳，能约会的人。”秦杳如戳戳薛远音胳膊，无名指是同款钻戒，帮忙作答，“小远想谈恋爱了，可惜身边没合适的人，你昨天说要帮沈老师……嗯，介绍对象。”
薛远音：我那是给沈奕添堵。
秦杳如无奈地摊摊手：我知道，但他不知道。
而程恣远满怀期待地眼睛亮闪闪，要比星子还亮上几分，在一圈人的注视下，唯独看向薛远音。
“我回去后问问朋友们。”薛远音僵硬地掏出手机，扫码加好友。
小青年太单纯也不好糊弄啊。
程恣远握紧双拳，小心收好手机，像那才是他毕生的宝物。
一抬头，大几十双眼睛目光灼灼。
他又掏出手机，客套地加完嘉宾们和节目组一些人的微信，挺好的，至少他今天也算有“人脉”。
白越备注完，帮忙程恣远处理食材。忍了半天，问他：“小远，你粉丝可能不会同意你谈恋爱。”
一个摄像机包揽全局，只能拍到忙忙碌碌或是闲得无聊的人，说话声录不真切。
程恣远剁鱼的刀停在半空，面露凶色：“为什么？”
他说着，忽然愣住，刀“哐”地砍在临时案板上，惊恐道，“我妈不会同意的！我爸也不会！”
我拿你们当粉丝，你们怎么能想当我妈？！
“相信我，我妈会打断她们的腿。”程恣远心有戚戚，给粉丝点蜡。
白越不知道小青年的脑回路又转去哪个黑洞，只能：“……嗯。”你开心就好。
“嗯！我超期待谈恋爱的。”程恣远开始剁排骨，望向海边的目光，夹杂着深深的羡慕。
海边。
月色被粼粼海浪切成碎片，似乎要沉入海底，被风一吹，倏忽扬起来，泡沫般的浪花拥抱住月色，轻放在心底，可却是易碎的，剥离出珍珠的冷白，散在墨蓝底色。
秦杳如捧起一月海色，清凌凌地溜下指缝。
薛远音给她戴好帽子，肩并肩坐着，问：“度蜜月也来海边，嗯？”
“都好。”薛远音锲而不舍玩水，脸色被月光映得苍白，“去哪儿都好。”
“这么好满足啊。”薛远音握住她湿冷的手，“带你来海边，再带你去北边的雪山，还想去哪儿？”
“阿音，别对我这么好。”秦杳如的指尖轻微发颤，垂眸看向海底的月亮，轻软的细细叹息，犹如远山的梦呓，被海风吹拂而过，散成一缕烟。
这呢喃太轻，比稍纵即逝的幻觉更朦胧，若不是哨兵，薛远音恍惚觉得自己听错了。
“杳杳，我不会对你失信。”薛远音松开手，“哪怕一次。”
即使她想要战场上的梅枝，伤痕累累快马加鞭也要送回京城。
秦杳如握住空气，掌心布满细碎的掌纹，她把手伸进海里，脑袋放在膝盖上：“带我去北边看月亮吧。”
月亮啊，亘古不变的冷色。
“我也喜欢月亮。”薛远音接住或许有一缕月色，可惜未能有独占月亮的可能。
“再来海边看月亮。”秦杳如拨开水色，玉簪簪起的长发落在地上，沾上细沙。
身后是人间烟火的香气，随着海风飘得很远很远，要远上月亮，诱惑月兔落入凡尘。
海浪被雪声淹没，那雪细细碎碎，却声势浩大，撒在梅花瓣上，粉色点了白，而后桌上积了厚雪，风絮絮掠过，软成暖水。
哨兵就坐在水雪中，蓝色裙衫拖曳在地，铺开一副水画。
薛远音轻笑：“真的就这么喜欢水。”
“……嗯。”
那絮语被月光鸟带走，明月呐，何曾照归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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