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家人
小厨房里，早川秋系着围裙正在做饭。
围裙是可爱的粉色，上面甚至点缀着小爱心和小猫咪的可爱图案，与早川秋总是面无表情的个人形象形成了强烈冲突，也让他的一身西装和包扎的绷带都看起来滑稽可笑。
这围裙当然不是早川秋自己买的，而是菜菜子怀着看乐子的心态主动提供的，没想到早川秋一点都不介意，真的主动穿上了这条围裙，他过于平淡的态度让菜菜子完全心情落空了。
菜菜子看早川秋稍微有点不顺眼，并且她觉得美美子虽然嘴上没说，实际心情一定和自己一样。
早川秋是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同样是被夏油杰和五条悟所救，却摆着一张冷面酷哥的脸，看起来好装逼，明明没有什么讨喜之处，却仍然得到了夏油杰毫无芥蒂的温柔对待。
凭什么嘛？明明是菜菜子和美美子先来的，一个后来者竟轻易分走了夏油杰的那么多注意力。
但菜菜子也不是不明事理，不会因这点不爽就要排挤新人，既然夏油杰已经说了早川秋是家人，那么菜菜子就会试着去接纳他。
但接纳归接纳，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还是要开的，就比如送上一条粉色爱心猫猫围裙，以及一个做饭的要求。
然而被恶搞的一方竟然毫无反抗，就那么平淡地围着围裙去厨房做饭了。
“他居然真的会做饭？”菜菜子感到郁卒。
美美子提议：“去看看。”
两个女孩便一起挤到厨房门口处，探着头光明正大地偷看早川秋做饭。
只看了一会儿，两个女孩就大为震撼：早川秋做饭的动作行云流水，非常娴熟，不能说多么华丽，但绝对是游刃有余，明显已经精于此道是个老手，真是人不可貌相。
女孩们嘀嘀咕咕地交流起来：
“好厉害，明明看起来是个喜欢装高冷的家伙，结果这么贤惠。”
“我闻到了，好香啊……”
“是啊……终于不用再一直吃外卖了，虽然饭店的饭也很好吃，但是有家人做饭的感觉好温暖啊。”
“我希望早川哥能永远给我们做饭。”
“菜菜子，不要说这么令人困扰的话。”
“但美美子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吧？”
这些活泼的对话早川秋完全听到了，他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弟弟。
他弟弟也是这样很活泼的性格。
或许这是兄长的滤镜，实际上弟弟在其他人面前还是很文静的，只一到他面前就会变得活泼。
家人与亲情都是很宝贵的东西，早川秋经常会因为自己拥有这些感到受之有愧，像是偷来的幸福一样。
这种情绪很奇怪，毕竟人的天性就是将已经拥有的东西视作平常，失去过才懂得珍惜，但早川秋却因为自己一直拥有的家庭感觉患得患失。
他自己也找不到情绪的源头，只知道突然被追杀之后，他对家人的愧疚感更严重了。
接着他想到了美美子和菜菜子，两个女孩的过往他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她们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消除呢，相比起来他自己真是太幸福了。
“你们两个，有口味偏好吗？”早川秋转过头，向女孩们问道。
仿佛就此得到了准入许可，女孩们迅速钻进厨房，开始叽叽喳喳兴奋地讲述对各种调味的畅想和期待。
在厨房的隔壁房间，五条悟和夏油杰并排坐在同一张沙发上，正凑在一起研究新出的电子游戏，进行放松娱乐。
不过两人显然都没把心思完全放在游戏上。
夏油杰：“悟，在我去买可丽饼的时候，你跟早川也出门了？”
五条悟拿起一个可丽饼塞进嘴里，一边咬得“喀嚓喀嚓”响，一边点头回答：“是啊，我叫他带我去远远看了眼他的家人。都是普通的非术师，附近有人在监视，我和他就没太靠近，但可以肯定早川说的都是实话。”
“早川值得信任，和美美子、菜菜子一样都是我的家人，你别为难他。”
“杰真过分，对刚认识的人那么温柔，对我就很不客气。而且我稍微怀疑他一下，不也是为了你嘛。”
“悟，别像个小孩子一样嫉妒别人。”
夏油杰随意地找出了游戏里的一个隐藏元素，拿到了稀有成就，收获五条悟一声羡慕嫉妒恨的大叫。
“啊不玩了不玩了。”五条悟郁闷地把游戏机丢开，“感觉杰你现在会把遇到的每一个落魄咒术师都收为家人，那你的父母呢？”
夏油杰沉默片刻，也把游戏放下了：“你说的那两个人已经不是我的家人了，之后有时间的话，我会去杀了他们。”
这叫什么话？
五条悟稍微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尽量平静地问：“你不是答应我不随意杀死非术师了么？”
“你也说过，如何判断‘随意’在我。”夏油杰浅浅地笑了下，竟像是在嘲弄五条悟的天真。
“目前那两个人的存在对我的理想还没有构成直接威胁，但将来总会有人注意到他们并尝试利用一番，我认为消除隐患总比事情发生之后再去应对更有意义。”
这是借口。
如果仅仅是为了避免父母被人利用，应该考虑的当然是将父母接到安全的地方，正常人谁会想到索性杀死父母呢？
但话又说回来，咒术师当中原本也没有正常人。
上辈子夏油杰为了明志，在叛逃后的第一时间就去弑亲，这辈子其实已经不需要再做什么坚定信念的事，所以也就没去杀。
已经过了十年，他对于父母再没有任何情绪了，恨也好怨也好怀念也好，什么都没有，他甚至一度忘记自己还曾有过父母，陌路罢了。
但当五条悟提起，夏油杰却故意说了要去杀父母的话。
也许这样不够理智，但夏油杰就是忍不住，他想激怒五条悟。
“呵，怎么感觉杰很期待我生气的样子啊。”五条悟慢悠悠地说。
上一刻还捏着手指在按耐情绪，下一刻五条悟就敏锐地捕捉到了杰的用意并迅速给出应对。他放松四肢，向后一倒瘫在沙发里，一副决定摆烂的欠打姿态。
“杰就算不把我当家人，也别这样嘛，如果起内讧了怎么办，咱们还要去新宿大闹一场呢。”
这话的语气不重，夏油杰却感到哑口无言。
是啊，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像个恋爱后患得患失的小女生一样，非要试探另一半的真心，故意做出激怒对方的事情。
五条悟把脖子搁在沙发背上，头向后仰，说话时喉结的每一丝颤动都分外吸引人注意力：“说到父母，早川的父母家人也一样是非术师，但早川就从来没有想过否定家人，也不认为自己的家人是累赘。”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夏油杰说，“但那是没有意义的，悟，早川还年轻，他经历的不够多，就像灰原一样无法看清术师与非术师之间的巨大鸿沟。血缘关系保护不了他，只会拖累他，进而伤害他。”
夏油杰侧过头，听了听隔壁小厨房里的动静：“早川跟美美子和菜菜子相处得还不错，他最终会完全融入这个新家庭的，真让人欣慰。”
接着他回头看向五条悟：“所以悟，别让他再想起过去的亲人了。”
“但是杰，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只是说可能，其实术师与非术师之间在心智上并没有什么不同，也没有哪一方更加高尚。早川很珍惜他的家人，他们没有因为是否是术师的差异彼此产生隔阂。也许我们可以在把他的追杀问题解决掉之后，一起去他家感受一下——”
“那只是因为他运气太好，还没有遇到真正的考验。”夏油杰感到烦躁，直接打断了五条悟的话语，“悟，我们不要再讨论这个了，好吗？”
五条悟张了张嘴，从后仰姿势变成了弓着背，双手搭到膝盖上，终于发出有些无力的声音：“可我只是想更加了解你。”
不，你只是不能认同我罢了，没必要找这样的借口。夏油杰想。但他没有立刻把这句话说出来，出于某种微妙的不忍心。
五条悟又道：“如果早川知道你的这些想法，一定会转而反对你的。”
“没关系，我不是小孩子，没有一定要别人接受我的观点的幼稚想法。总会有人反对我的，我只需要和与我志同道合的家人一起走下去，直到实现理想。”
夏油杰说着，站起身。
“悟，如果你终于发现你不能认同我，也没关系，回高专去吧，我们之间的「束缚」并没有规定你必须跟在我身边。但如果你一定要和我一起，就别再试图说服我改变想法。”
他迈开腿，拉开门，往小厨房走去。
“我去看看他们，你稍后也来吧，我们可以一起尝尝早川的手艺。”
门被关上了，房间里只剩下五条悟一个人，他随手拿起游戏机摆弄了两下，感觉没什么意思，就又随手丢到了一边。
他知道这是杰专门为他留出了思考和做决定的空间，非常体贴，甚至杰最后邀请一起吃饭的话可以理解为潜台词是在挽留他。但抛开这些浅显的理性考量，他就是突然像个留守儿童似的被孤独感击中了。
他讨厌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做决定。
“要为弱小的家伙们操心，还真是累啊。”他深深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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