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灰原
【其实我不是什么好人，如果他不能认清这点的话，在假想世界里肯定要吃大亏了。】
【但他当然是再清楚不过的吧？毕竟我和他那么合拍。】
——
“呦~灰原，见到你真高兴！”
五条悟一点都不知道尴尬为何物，扬起一只手懒洋洋地对灰原雄招了招。
灰原雄下意识立正站好，也精神满满地回以招手致意：“五条学长！夏油学长！”
“吼吼，很有精神嘛。”五条悟点着头。
他忽然得意起来，仰起脸对夏油杰说：“杰你看，他见到咱俩之后先喊的我诶！”
夏油杰不轻不重地踹了五条悟一脚：“幼稚，那是因为你先叫的他。起来了，在后辈面前请多少顾及一点身为前辈的形象。”
五条悟龇牙咧嘴地爬起来，拍打新衣服上的新鞋印，他歪头看了眼灰原雄，发现灰原雄已经把注意力全放到夏油杰身上去了。他撇撇嘴，自觉地往远处走：“你们聊，我去操场晒晒太阳。”
夏油杰没有挽留，他也正好有话想对灰原雄说：“灰原，来，坐我身边。”
灰原雄高兴地坐到夏油杰左侧：“夏油学长有什么吩咐？”
“我听悟说，章鱼小丸子是你专门跑了一趟买给我的？”
灰原雄不好意思地挠头：“哈哈哈，也没有专门，我今天本来就要去市里看望小妹，所以章鱼小丸子是顺路买回来的。”
“这样啊，我猜悟肯定没给你跑腿费，我就回请你喝可乐吧。”
“学长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可乐的！”灰原雄超级惊喜。
夏油杰笑了笑，起身去自动贩售机买可乐。
他不会说的，他之所以记得灰原喜欢可乐，是因为上辈子在他三年级的时候，二年级的灰原自己说了想要可乐，并且在那不久之后灰原就遭遇过强的咒灵死去了。
那真是个糟糕的夏天啊，如果什么都不去改变的话……
“啪，咕噜噜——”一听可乐落在自动贩售机的出货口里，夏油杰弯腰取出来，手指扣开拉环递给灰原雄。
可乐发出“噗呲——”的气音，夏油杰突然意识到今年的夏天也要到来了。虽然与上辈子下定决心的苦夏不是同一年，但那种夏天的感觉却相似极了，相似得让他坐立难安。
灰原雄举起可乐，乐滋滋地往嘴里灌。
“灰原，喝完这听可乐就退学吧。”
“噗——咳咳咳咳！”
灰原雄被呛到了，先是喷出一口可乐撒到地上，然后咳得惊天动地，直翻白眼，差点背过气去。
夏油杰就坐在那冷眼旁观，直到灰原雄终于平复下来。
灰原雄狼狈地去角落找来拖把，弯着腰一边拖地一边苦笑着：“夏油学长，玩笑不是这么开的啦，这样子不好笑而且超恐怖诶！”
“你认为是玩笑啊。”
夏油杰目光冰冷，名为“温和”的外壳从他身上褪去，这个过程自然极了，好像他原本就应该是这样冰冷的人。
“真让我好奇，你这样没心没肺的人为什么能活到今天，是因为运气吗？”
“什，什么……”灰原雄感到不知所措。
今天的夏油学长跟他以前认识的夏油学长差别好大，一副大受刺激的模样，让他感觉有点害怕了。
“问你个问题吧，灰原，想过自己死掉之后那些关心你爱护你的人会是什么心情吗？”
“呃，暂时还没想远……”
“远？对咒术师来说死亡从来都不遥远，而且咒术师不存在无悔的死。现在就好好想想吧，我给你几分钟用来思考。”
夏油杰起身走到灰原雄面前，抬手按在灰原雄的肩上，将人压得直不起身，只能就那样僵硬地保持着弯腰拖地的动作。
一滴冷汗从灰原雄的额头上滑落。
“我——”
“嘘！别说话，不要着急，你得慢慢想。”
夏油杰大力地拍了拍灰原雄肩膀，就像所有故作亲和的校园霸凌者一样。
他露出有几分扭曲的笑容，轻声说道：“你一直以来的经历都是顺利祓除了咒灵吧？也对，毕竟如果失败的话就不会活着出现在我眼前了，还真是个幸运的小子。
“但你有想过你的好运气终结的那一天吗？你的亲人和朋友都会悲痛欲绝吧。
“他们将出现在你的葬礼上，之后站在你的墓碑前，你猜他们那时会说什么呢？
“他们会怨恨这个扭曲的世界吗？还是怨恨你的队友没能救你？还是索性就直接怨恨那个终于被幸运之神抛弃了的你？”
灰原雄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冒出来了一股力量，猛地挣脱了夏油杰的桎梏，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远离了夏油杰，跑到了一排自动贩售机的最远端才停下。
夏油杰留在原地一步也没有挪动。
他看着脸色不断变化、明显惊疑不定的灰原雄，轻笑道：“你实在应该想一想的，灰原，你是从非术师家庭出身吧，这点倒是跟我一样，所以我要作为过来人给你一句忠告：别再把自己跟非术师混为一谈了，当你认为自己是家人的保护者时，你的家人们早就把你当另一个世界的生物看待了。”
“不要说这么过分的话！”灰原雄气得一把将拖把摔在地上。
然后灰原雄才意识到自己在损坏学校财物，连忙又趴到地上把拖把抓起来查看，确认没有摔断才长舒一口气。
他将拖把归位，气冲冲地走到公共休息区门口，最后回过头心情复杂地看向夏油杰，语气生硬道：“你说的那些我会好好想的，但我绝不会退学。夏油学长还有什么要和我说？”
夏油杰摆了摆手：“请便。”
于是灰原雄气冲冲地跑掉了。
夏油杰一个人在公共休息区里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弯下腰垂下头，手肘支撑在腿上，十指伸进头发里，目光望着地面，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的重生似乎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美好，先后两个他想拯救的人都在抗拒着他。
是命运不能改变，还是他做错了？
他当了太久的坏人，就算眼下挖空脑袋去想，也很难想明白该如何与记忆中早就去世了的人相处。
他真的不太记得“好人”那一套了。
但是用“坏人”的一套对付这些人，似乎又有点水土不服，效果欠佳。
说到底，夏油杰也不是真那么想成功伪装过去的自己。他只不过是因为还想在咒术高专贪些好咒灵，所以指望着稍微把叛逃的时间延后一些。
他终究不属于这里，也没什么资格留恋曾经。比起做回别人眼中的好学长，还是大大方方做自己更轻松。
站在阳光下出风头的那种角色还是让悟去当吧。而他这个十年陈酿的诅咒师，强装好人的姿态太过虚伪可笑了，缩在阴暗的角落里玩弄阴谋才比较合适。
“灰原应该对我幻灭了吧，呵，也好，他早就该认清我了。”
夏油杰嘟囔着，最终确认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
但在内心深处，一抹名为“愧疚”的情绪还是难以压抑地浮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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