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3
江以楠洗完澡后站在洗漱台前吹头发，湿漉漉的黑发刚好在肩膀下一点。
半天吹不干，她有些烦躁。
朱红女士正在客厅看某档相亲节目，见她湿着头发走出来，皱起眉头：“多大人了头发都不知道吹干，小心老了得偏头痛。”
江以楠一脸怨气：“我要剪头发。”
“你敢！”朱红女士从沙发上跳起来，想到她之前的发型就眼里喷火：“别给我整些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
江以楠留了十几年的男仔头，洗头发吹头发一共要不了五分钟，夏天更别说洗完就干了。
“我明天就去。”她梗着脖子。
朱红女士看她两眼，指着书房：“你要是敢剪我就敢把你屋里的破烂玩意全扔了！”
“凭什么！”江以楠反抗。
朱红女士冷笑一声：“凭我是你妈，凭这房子是我的名字。”
皮囊下的斗争灵魂猛地挣扎两下，又憋屈地缩了回去。
江以楠从鼻腔里重重哼出一声，转身向卧室走。
几秒后，“砰”的一声巨响。
朱红看向被摔上的房门，心里不是滋味。
江以楠这个德行她有一大半的功劳，小的时候忙工作图省事给她剃了个寸头。
平日里也没给她穿过裙子，全是男孩样式的衣服裤子。别的小女孩都送去学什么跳舞弹钢琴，她害怕江以楠受欺负一意孤行地送她去学武术。
朱红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直到她大学毕业后，周围同龄人结的结婚谈得谈恋爱，她还以为是江以楠不好意思告诉她，结果从顾小西妈妈口里得知——江以楠从没有谈过恋爱！
以及竟然还有女人追求她！
这都什么事！荒谬！
……
江以楠身心疲倦地躺在床上，一想到明天是星期一，人更蔫了。
她闭了闭眼睛，然后睁开，目光投向墙角的展示柜。
里面整整齐齐地排放着泛有光泽的金属制品，像金属世界里的“乐高”。
那是她为数不多的爱好。
朱红竟然拿它们来威胁她！
江以楠脑仁突突地疼，这时手机震动了两下，她从背底下拿出来看，头更疼了。
是部门主管。
一个四十几岁在公司干了二十几年郁郁不得志的老男人。
江以楠皱着眉头点开语音。
“江以楠，你还记不记得你要完成什么工作？”
江以楠发了个‘不知所措’的表情包过去。
“我问你你记不记得你要完成什么工作！”
江以楠：质检材料不是后天的截止日么。
再说了，今天还是星期天。
那头传来咆哮。
“非要拖到最后一刻？工作不能提前完成？一点干劲都没有！”
又过了几秒，语气陡变失望。
“我是看你有能力才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你的。部门的年轻人里我最看好你，结果……”那头刻意停顿几秒后发出一声重重地叹息：“哎！”
“……”
江以楠根本不吃这套：嗯嗯嗯好的好的知道了。
主管又发来十几天语音轰炸，江以楠跟本不想听，全转成了文字，草草扫眼过去，全是些屁话！
又是一条微信消息提示。她心情本就烦躁，骂骂咧咧捞过手机看。
结果不是主管，是秦峥。
他的头像是空白，微信名是空白，朋友圈点进去还是空白。
江以楠退出来，想了想，在备注上打下“五百”两个字后才点开语音。
“江以楠，我明天需要做什么？”
他的嗓音有些低，还带着点磁音。
不过这语气怎么越听越不对劲？
江以楠点击屏幕，连着听了两遍。
没错了，就是那种毫无起伏，一板一眼的语调。
三秒后，又一条语音。
“我问你我需要做什么。”
这压迫的语气，这逼问的调调。江以楠当场带入上个月令她生不如死的部门大会。
秒回后，她气冲冲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
旭日大厦的总裁办公室，原本慵懒靠在软椅上的男人突然直起身体。
他眉眼狭长，高挺鼻梁上的银框眼镜折射出冷冰冰的光泽。
“问：男生一般怎么追女孩？
答：先和女孩在网络上建立亲密度，比如微信□□聊天等，也可以在游戏中……”
秦峥看完电脑屏幕后又看向手机。
江以楠发来的新消息——【。】
句号。
就一个句号。
什么意思？
秦峥敛眉垂眸地想了半天，过了会坐直身体，修长的手指噼里啪啦地敲击键盘。
搜索结果出来后，他从上往下拉，随便点了一条网页进去。
“1在表达自己很无语很尴尬
2对你的话题不敢兴趣
3敷衍你
4……”
仔细浏览完后，秦峥握着手机开始沉思。
嗯，他竟然不知道回什么。
除了有那么几个故意倒水在他身上或者想要摔进他怀里的人，他跟女人这种生物几乎隔绝。
目光重新回到屏幕上，他再次一个鲤鱼打挺坐直。
“上面我们知道了女生发句号可能想要表达的几种意思，那——”
后面的字被挡住了，秦峥的脸情不自禁靠近屏幕，指腹滑动鼠标下拉网页。
“么发生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去回复呢？可以参考以下几种回复方法：
1你搁这在排卵呢？？？
2你知不知道给男生发句号会怀孕的哦！
3……”
秦峥：“？”
他嗤了一声，心想这人脑子或多或少有点问题，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往下看。
突然浏览到某一条时，他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这条勉勉强强吧，还算满意。
-
江以楠昨晚累得不行，手机扔一旁就睡着了。第二天又起晚了，急急忙忙赶去公司，早饭都没来得及吃。
好不容易等到十一点五十，离下班还有十分钟时，孙主管背着手走过来，“咳咳——”
大家看过去。
他示意大家停下手中的事：“那个我简单说两句……”
十五分钟过去了。
江以楠眼神涣散地盯着前方的老男人，脑子里想的是炸鸡配可乐。
“不是简单说两句么？”新来的员工小琳转过身来，很不高兴：“我男朋友还在外面等我呢。”
江以楠瞄了眼手机，“还早。”
孙主管的即兴演讲少则半个小时，多则五十分钟。
小琳哼了一声：“烦死了。”
“……大家都知道吧，小道消息应该都听过了，总部大楼意见不合，内部矛盾分化严重。”他意味深长地“啧”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搞不好就烧到我们这个小公司来啰。”
“你们当中的有些人啊，尤其是做事不主动不积极的。”他一边说一边将目光刺向角落的工位。
江以楠正低头看手机，忽然觉得有人在看她。
“还敷衍领导的。”
江以楠抬起头。
孙主管双眼发出一道锐利的寒光：“给我小心点！”
公司年年亏损，最近又撤了一个大单子，的确要小心。
江以楠想了想，歪头探到隔壁常年摆烂的同事工位上，压低了声音提醒：“听见没，叫你小心点。”
-
张助理一大早抱着个文件夹走进秘书室：“小王给我泡杯咖啡。”
新来的秘书看他顶着一双熊猫眼像，不禁关心道：“熬夜了？”
“嗯。”张助理把文件夹放在桌面。
小王目光落在文件夹上：“什么东西啊这么急。”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张助理想到昨晚自己和老婆通宵整理“资料”的情景，忍不住感慨：“这是我工作生涯里遇到的最……最奇葩的工作！”
奇葩的工作？
张助可是旭日集团的资深总助，还能有工作让他觉得奇葩。
“什么呀？”女人都有一颗八卦的心，男人也有。
张助理摇摇头：“不可说。”
助理从业法则第一条——老板的私事决口不提，小心祸从口出。
“好吧。”秘书看向那叠厚得都快夹不住的a4纸，努力克制住好奇。
“小王你弄好放那儿吧，我去上个厕所。”
小王看着张助理急冲冲跑远的背影，又看了看桌上安安静静摆放着的蓝色文件夹。
跟鬼牵脚似地走了过去。
……
“欸，你们听说了吗，新上任的小秦总好像在追人。”
“不可能！他不是厌女嘛。”
“真的，从总部秘书群里传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谁说的？”
“不知道，群里都是匿名，我也是听别人的说。”
“哎，关我们什么事，我八百年前都不看总裁文了。”
“那你是没认真听孙主管讲的话，说不定真拿我们公司开刀，之前我就听说要裁员，还说什么裁员要先裁女员工！”
“不是吧……就因为他厌女？”
“啊！我觉得……”
女人们七嘴八舌地聊着，聊着聊着观点太杂，莫名奇妙吵了起来。
“小江，你来说！”
被cue到江以楠从碗里抬起头，面露疑惑：“啊？”
“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江以楠面露难色，嘴巴似张未张的。
大家翘首期盼地看着她。
“能不能把这个往前挪挪？”她指了指对面同事胸口前那盘没人动的辣椒炒肉，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想吃。”
“哦哦。”对面的同事愣了半晌，反应过来过来后直接把菜换到了对面。做完一系列动作，她又注视着她：“说说嘛，就我们这几个人，大家不会传出去的。”
她看向其他人：“是不是？”
大家纷纷点头。
“对啊，我不会出去乱讲的。”
“就自己人讨论讨论。”
“……”
江以楠从朱女士那里练就了一招自动闭耳隔音的绝技，根本就没听她们在说什么。
“说啥？”
“你怎么看小秦总的？”
怎么看？
能怎么看？
“当然是用眼睛看。”江以楠说。
众人齐齐噎住：“……”
发问的那个女同事递了个眼色，大家心照不宣地没再讲话。
而此刻隔着木头栅栏和屏风的另一桌。
“还挺圆滑的，这年头不口舌是非的员工不多了吧。”程升看着对面脸色有点不太好看的“讨论焦点”，挑了挑眉毛：“新源公司是你们集团的。”
“你不如关心关心你的眼睛。”秦峥神情寡淡：“小心瞎。”
提到眼睛，程升又难过起来。
医生说他不能再哭了，再哭眼睛真得瞎了。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想起她！
隔壁桌安静如鸡没再传出声音，程升又难过又好奇，他转过身去，轻轻挑起屏风纱布的一角。
“那个我吃饱了。”
“我也吃饱了。”
“我想回工位午休。”
“我也想。”
声调最尖的那个女员工总结发言：“小江，那你慢慢吃，我们先走了。我等会拉你进群，记得付一下群收款哈。”
江以楠连连点头。
程升眨了眨眼睛，这个“圆滑”的员工竟然是个美女，他脑袋又往前探了一点，想看清楚挂在她脖子上的工牌。江什么？后面两个字被挡住了。
“阿峥——”程升想跟他说这个惊喜的发现，一转头发现对座空荡荡的，接着他又很自然地把头转了回去。
这一转吓得程升差点没弹起来。
两只圆溜溜的眼睛露在屏风缝隙处，赤、裸裸地把他盯着。
“有事？”江以楠直接掀开屏风。
“没、没事。”程升摆摆手。
江以楠问他：“为什么要偷窥我？”
短暂的沉默后，程升灵光一闪：“我才没有，是我朋友，他偷窥你呢，我刚刚还劝他来着！”
江以楠左顾右盼，明明只看见一个人：“那他人呢？”
“上厕所去了。”程升指了指对面，提供证据：“你看他碗还在这里。”
确实有个碗，还有双筷子。
“哦。”江以楠想了想，又问：“那他为什么要偷窥我？”
程升张口就来：“因为觉得你声音好听想看看人长什么样子。”
“这样啊，”江以楠听完他的话，神色变得难以形容：“那你帮我转告一下他。”
“什么？”
估计是什么恐吓言论。
“让他去医院挂个号，看看耳朵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她一脸正色。
“啊？”
“我的声音公认的难听。”顾小西曾经嘲笑她是母鸭嗓。
程升愣了一下：“？”
“不过我长得倒是挺好看的。”她自言自语地又加了句。
“……”
程升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并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我一定带到！”
“嗯。”江以楠松开手，纱帘又将两桌隔开。
程升竖起耳朵听隔壁的动静，听到人终于走后松了一大口气，又过了会儿，秦峥回来了。
他刚刚去接了个电话，一回来就看见程升脸上五颜六色的。
“怎么了？”他不是很理解程升每天在想什么。
“没什么。”程升有些心虚，“真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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