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不值得
“何未。”许克喊了他一声，本来是想说他先回去了，但想了想，何未也听不到，干脆直接拿了椅子上的外套准备出去。
何未睡得很浅，在梦里也不安稳，很轻易的就被许克的声音吵醒，许克便停下来，“要是没什么大碍我就先回去了。”
何未点点头，一副逆来受顺的乖顺模样，许克生出点恶趣味来，瞬时改了主意，拉了把椅子做到病床前，对上何未疑惑的眼睛，他面上带着一点笑，还未开口何未就觉出一点不对劲。
“何未。”许克说，“我刚刚给沈靳打电话了。”
何未脸色苍白的看着他。
许克观察着他的神色，继续调笑道，“不过他家里面有陈希，不过来也正常。我就是有点替你可惜，你好说歹说也跟他认识了几十年，一句‘关我什么事’就打发了你，未免太过绝情。”
何未咬着唇不发一言，许克觉得没意思了，他脚尖踢踢床尾，挑眉道，“我问你啊何未，你就不难受不绝望吗？不会到现在还要笑着祝福他们百年好合吧那你可太懦弱了吧。”
何未停了半响才说话，下唇带着点殷红，“那你准备要我怎么办恨他吗？对他们报复吗？”
许克看热闹不嫌事大，“这当然也可以，反正沈靳对你也不好，他现在心里面估计只有他那个白月光陈希，你要是收拾了那个陈希说不定沈靳就回来了。”
何未抬头看着他，“真的吗？”
对上那样清澈通透的一双眼，许克竟然觉得所有的坏与恶都在这双眼睛下无处藏匿，他咽了咽口水，顺从了心里的恶趣味，开口说，“当然了，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何未说，“之前你也是这样说的。”
“说什么？”许克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
何未看他皱眉无辜的神色，才发现原来许克是真的不记得了。
他咳嗽了一声，慢慢开口，“之前上中学的时候，你们骗我吃了竹笋过敏。”
许克这才从脑海里面扒拉出那一段回忆，简直要哈哈哈大笑，咧着嘴看向何未，忍俊不禁道，“谁知道你这么笨呢，再说了我们只是想测试一下你同桌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还真有人会对笋过敏啊，你这也太好笑了吧？”
许克想起来后压抑不住的露出些调笑的神情来，那姿态何未很熟悉，以前每次戏弄过他后，那群人就会露出这样一副样子，欺负弱小并不会让他们良心有愧，只会觉得有趣为乏味的生活添彩。甚至在多年以后，迫害人早就忘了这些事情，能记住的只有那些受到伤害的孩子。
何未冷静的想，他们想起来又如何，除了他自己，没人会在意的，对大多数人来说这只是个小小的玩笑。
可是因为这个“玩笑”，他进了医院，没有一个人惦念他，只有沈靳给他忙前忙后，缴费又挂水，最后蹙眉问他，“谁让你吃的。”
他老实的回答。
沈靳说，“你不会分辨吗？”
何未说，“拌在饭里面了，我一下子没有吃出来。”
沈靳瞪他一眼，“明知道他们不安好心还要听他们的话。”
何未看他一眼，最后低下头。
因为许克他们说以后要和他好好相处，不会再欺负他了，并且主动给他带了盒饭吃，何未问他，“真的吗？”
许克说，“当然了，何未，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然后他没有戒心的吃了一口，最后被他们哈哈大笑着把饭倒在了身上。
“笑死我了，你还真信啊。”
“好吃吗？听说你笋过敏啊，何未，真的假的啊。”
“骗人的吧，你看他现在还好好的。”
他们用这种方式验证他到底有没有对笋过敏，何未也用这种方式鉴定了他们——无一人真心对我。
也许我本就不值得。
大概是这样，沈靳的好才显得这么特殊，因为那个时候，他只有沈靳了。
那个上下楼梯为他忙前忙后跑过来满头大汗的少年，最后不发一言的出去，回来时身上带着点点青紫。
第二天何未就被堵住，“你居然还找沈靳告状，你丢不丢人啊何未。”
何未不怕被他们嘲讽排挤，甚至于挨打也无所谓，他大多数都是反抗不掉的，但是当习惯即将成为必然，沈靳却跑到他面前，伸手把他揽到身后，一旦习惯了这种温暖，就难以割舍。
但他总归还是要还回去的，他享受了沈靳这么多年的好，却在陈希到来的时候节节败退。
第二天许克没有来，何未觉得好多了也不愿在这里再呆着，他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院。
门被拉开的时候他以为是许克来了，正想告诉他，他马上就准备搬家，回头却看到沈靳。
何未的手一下子停下里，空气静默了一会儿，何未小声道，“你是来看我的吗？”
“不是。”
沈靳下意识的就否认了。
何未脸上失落的神情明显，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努力的扬起来一个笑，“那是你生病了吗？还是说——”他迟疑了一下，“陈希不舒服。”
沈靳蹙眉，“谁都没事，你别诅咒他。”
何未张了张嘴，然后合上。他只是单纯的问问，没有旁的意思的，但还是不要继续说了。
他安静的收拾东西，临出门的时候沈靳忽然开口，“你让许克昨晚给我打电话的”
明明是疑问句何未却听出来了肯定的意味。
何未脚步顿了一下，“没有。”
沈靳没有说话，何未就又解释说，“昨天我在病床上，我刚醒才知道何未给你打电话了。”
“病床上你在强调你生病吗？”沈靳上下打量他一眼，轻飘飘的却让何未下意识的局促起来，“我看你不也是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还是说你昨天故意想让我过来”
何未想说没有，沈靳就开口说，“别耍这些不上台面的把戏，何未，别让我看不起你。”
何未嗓子哑了一瞬，他抬头看着沈靳，明明是日光却觉出几分寒意出来。
也许沈靳从来都没有看得起他过，何未拉开门，听见沈靳在他背后道，“何未，别跟陈希争。”
何未抬了半脚出门，借着刺眼的光把眼眶的泪逼回去，他没有回头，仅仅道，“我知道了。”
我不会与陈希争，因为我一早就知道争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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