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调查
周唯见高黎一副失神落魄的模样，突然腰间的软肉被戳了一下，转头就看见宣栖云亮晶晶的眼珠：“原来这才是真的白月光啊。”
周唯微不可察地别了下身子，回道：“什么白月光？”
“你不感觉这个柳谷主跟七皇子长得很像吗？”
“是有几分相似。”周唯之前仔细端详过赫连璴言的脸庞，二人眉眼间确实相像，只是柳令潇是修仙之人，更出尘清雅。
“我师尊喊他‘青儿’，难道那说书人说的是真的！”宣栖云自以为很了解高黎，现下又感觉自己还是太年轻了，想起谷内的七皇子，脑袋都要有两个大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修罗场？”
周唯既没有认真听说书的内容，也不知道修罗场三个字的意思，只能沉默以对。
在两人窃窃私语时，高黎已回过神，他的眼神仍旧躲闪，最后终于选择直视柳令潇的衣服领子，说道：“想不到你成了谷主……我……我那时候……”
“往事休要再提。”柳令潇与失态的高黎鲜明对比，他静静地说道：“我之前就听说了一些事情，谷内也进行了排查，没有寻到化妖丹的踪迹。”
“柳谷主，不是我空口无凭地污蔑你们，只不过兹事体大，只想借助你辨药的能力，看看这化妖丹的原料是什么，那我们也好调查。”天十三兴致勃勃地看了半天戏，此时终于开口。
柳令潇点头道：“既然你们要调查，那也是为民除害，且把丹药给我辨认一番。”
天十三双指夹着化妖丹直直弹向碧衣人，柳令潇将化妖丹接过，在鼻间停留片刻，闭目念道：“白僵蚕、苦木、五律草、鬼刺、卫茅、川乌……”
“这妖丹是由金丹期的玄蛇内丹练成。”
柳令潇说出的化妖丹原料与廖长老辨认的只差了一味药，天十三笑道：“柳谷主果然名不虚传，我先前在鹿衔谷让廖长老辨认，他还是说错了一味药。”
“此言差矣，可能也是在下说错了，廖长老行医多年，见识也比我要多些，”柳令潇对天十三的挑拨并不在意，他看着还在排队的人，叹道：“你们既然来了，我也不便在这里耽搁了，也罢。”
柳令潇右手在虚空中结成一个法印，一枝形状优美的树枝出现在他手中，只是这枝丫上光秃无叶，却散发出磅礴的生机。
随着他口中念决，枝丫上冒出几片嫩绿的苗叶，渐渐舒展出完整的绿叶，鲜艳欲滴，外圈泛着青色的微光。
在场的众人只感觉清新之气扑鼻而来，只是吸入一点这气息就感觉通体舒泰，闻之忘忧。
“彤叶。”柳令潇似乎用了过多的灵力催生宝叶，额上冒出一层细汗，脸色更为透白，轻轻唤了一声，陆彤叶当即知意，提来一大桶清水，放在他身边。
瓷白的手指摘下碧翠的叶子，动作轻柔地放入清水，那叶子触水即溶，整桶清水瞬间变得灵气四溢，水面上生起几缕白雾。
“在场的各位只要拿着碗舀一口喝下便可药到病除，切记不要喝多。”柳令潇对在场百姓嘱咐道。
“谢谢神仙！”
“柳谷主真是大好人啊！”
“今天是走运了！”
他对在场的凡人点头微笑示意后，转身对高黎说：“如果你不相信我们，这几日可在谷内调查，如果查出制丹之人，任凭处置。”
“我没有怀疑你……”高黎欲说还休，想去触碰碧衣人，又停下脚步：“我不知道你就是谷主，不然我也不会找你。”
“各位，请随我回谷吧。”柳令潇不欲多言，随手拿出一片细长的柳叶，丢在地上，那柳叶缓缓长成小舟大小，他踏上飞行法器，潇洒离去。
陆彤叶用探究的眼神瞄了眼高黎，驾起仙鹤飞去，剩下的几人都沉浸在别扭的氛围里，默默地飞回鹿衔谷。
“糟了，那七皇子还在谷中，这三人碰到不知道会咋样。”宣栖云和周唯共乘飞剑，心绪激动，天伴都震动了几下。
周唯赶紧将灵力聚集在脚步，手中掐诀，他该不会想把我摔死？
宣栖云将那说书人讲述的狗血爱情故事跟周唯复述了一遍，还添油加醋地附上许多自己的见解。
周唯面无表情地听完，察觉到不对劲：“高黎都不知道鹿衔谷主是柳令潇，为什么这说书人知道的那么清楚？”
“你这么一说我也感觉很奇怪。”宣栖云一拍手掌，又想起其中蛇妖的事情。
“我师尊在很久以前的确受了重伤，据说是遇到了非常厉害的妖兽，追杀了三天三夜。”
“说不定是有人故意传出这些事情。”宣栖云若有所思。
重新回到鹿衔谷，果然见到了所谓的修罗场。
赫连璴言今日穿的是赤色龙袍，虚弱地依靠在马车旁，仰望着天空，见到远处出现绛红色身影时，眼里水光潋滟。
最先落地的是柳令潇，身姿优雅，气流带起脸颊两侧的海藻般的卷发，鸦青的长发在空中飞舞，像一副肆意挥洒的泼墨画，他看了眼赫连璴言，便知晓皇族的身份，微笑点头示好。
当看见柳令潇的脸时，赫连璴言似乎明白了一切，脸色霎时惨白无比。
纤细的手指紧紧握拳，力道之大将指甲都嵌入了血肉之中，素日里盛满温柔秋水的眼眸结成寒冰，冷冷地盯着高黎，像是将浑身柔软的外壳剥去，露出锋利的尖芒，在赤色龙袍的衬托下一改往日柔弱的模样，竟显出威严不可侵犯之意。
离宣栖云比较近的周唯仿佛都能听见他激动的心跳声，无语地瞥了眼他。
“咳咳。”某个亢奋的人掩饰地握拳捂嘴轻咳了一声。
风暴中心的高黎目光在两位“新欢旧爱”之间打转，竟也忘了下一步动作，还是柳令潇打破了平静。
他对谷内众人说道：“这几日，衍天宗和真元门的道友们将要在我谷调查化妖丹一事，请各位多担待，高门主，我们鹿衔谷之人多爱清净，也请你们不要打扰我们炼丹采药。”
“好，好，这没问题。”高黎终于冷静下来，恢复了一门之主的威仪，“我会嘱咐我门下弟子，不打扰谷内医修们。”
“哼，柳令潇，之前不是查过化妖丹吗？怎么又要让别门别派的人来调查我们！”廖长老对柳令潇的做法极为不满：“那以后尹华界只要出现什么害人的丹药，随意一些阿猫阿狗都要来我们谷里调查一番，我们脸往哪搁。”
如果是平时有人将真元门比作阿猫阿狗，高黎定会勃然大怒，此刻的他却如同哑火了般，带上几丝和气地说：“那天十三到处宣扬说化妖丹是鹿衔谷所出，我们也是为了彻底调查。”
“哼，高门主说的是。”天十三声音嘶哑地怪叫一声，阴阳怪气地说：“只是这高门主的亲亲道侣、皇门贵女——琅芷公主，前几日被化妖丹害了，才火急火燎地来调查，势要找出凶手，为道侣报仇，请柳谷主和廖长老勿怪。”
一番话把高黎说的又是气急败坏又是哑口无言，堂堂化神期修士的脸上又青又红，最后只能重重挥袖冷哼一声。
“很好，既然高门主誓要为皇姐报仇，那本宫也放心了。”沉默许久的赫连璴言终于说话了，那声音犹如切冰碎玉。
高黎看着全然陌生的赫连璴言，嘴唇翕动，半响后只得点头道：“是，七皇子。”
听到“七皇子”三字，赫连璴言似乎再也无法忍受，迈开脚步想走，又不知去往何处，身体僵硬地顿在原处。
“七皇子，”柳令潇心思细腻，察觉到他的窘境，微笑道：“我们虽不曾见面，但也算故交，你近几日都在服用滅息丹，定会难受，如若不嫌弃谷内环境简陋，这几日可以在我谷内休息。”
对气质出尘，芝兰玉树般的柳令潇，赫连璴言只觉自惭形秽，生不出一丝嫉妒，听到他为自己解忧，心里感激，点头道：“谢柳谷主。”
高黎回到千里越影船内吩咐了几句，便匆匆离开，就连周唯和修明也不理会了。
“定是去找柳谷主了！”宣栖云非常笃定。
“宣师兄，我们要怎么调查！”温凉玉摩拳擦掌，又瞄了下还有嫌疑的周唯：“周唯，你也要去吗？”
“去吧。”周唯答道。
要看看这个宣栖云到底意欲何为，自然是要去的。
“我想从丹药的材料入手调查。”宣栖云早已有了主意，炼制化妖丹的材料并不多见，去附近药铺询问一番，说不定有收获。
“小鲸的舅舅就是去采五律草的时候被蛇妖杀害了！”温凉玉说道。
“那我们就从五律草开始调查。”
三人又回到方才柳谷主为凡人治病的地方，因是离鹿衔谷最近的城镇，也就取名为鹿衔镇。
镇上人来人往，肩摩踵接，居然比梧州城还要热闹几分，药铺林立，旌旗招展，就连大街上都摆满了摊子，小贩在推销着各种奇异功效的草药。
“还阳草！还阳草！一株下去医死人活白骨！”
“柳谷主亲自炼制的还魂丹！还魂丹！人死了三天之内都能还魂！”
“天阶灵草！天阶丹药！应有尽有！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
温凉玉目瞪口呆，大受震撼，口中喃喃道：“不愧是鹿衔镇，这些灵丹妙药都有……”
“温师弟……”宣栖云欲言又止，这家伙还不会连底裤都要被骗光吧，将他拽回：“我有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你且去镇里的药铺询问有无五律草，有的话把它们全买下来，且把没有五律草的店铺记下。”
“啊？那宣师兄，我把钱都买光了怎么办？”温凉玉担心地捂紧了自己的乾坤袋。
“不够找我。”
有了宣栖云的这四字真言，温凉玉欢呼一声，立马挤到被人群团团包围的地摊前，询问起来。
“然后我们去调查一下化妖丹。”宣栖云瞧着温师弟的傻样，不禁有点担心起自己的灵石，只得转头对周唯说起了正事。
“你要怎么调查？”
“我们得伪装一番。”宣栖云带着周唯挤进一条无人的小巷，表情神秘，从乾坤袋中掏出几样奇怪的瓷瓶，说：“化妖丹最主要的功效是提升修为，我们装作急需化妖丹突破的老年修士，去问问附近有没有卖化妖丹。”
“化妖丹是邪丹，不会有人堂而皇之地卖。”
“我自有办法，”宣栖云神秘兮兮，“我来扮老爷爷，你来扮我的道童。”
“不，我要扮老爷爷。”周唯拒绝宣栖云提议，满打满算也已经两百多岁了，正适合扮演老爷爷。
没想到看似无欲无求的周唯还有角色扮演的爱好，宣栖云倍感亲切，说道：“周师弟，平时看你不理不睬，想不到喜欢这个，我就不跟你抢了。”
周唯想不明白扮演老头还需要你夺我抢，只能任凭宣栖云倒出些奇怪的涂料在自己脸上涂抹。
沾了易容药物的手在周唯脸上涂抹，手指触到他细腻白皙的肌肤，又滑过他笔直挺拔的鼻梁，碰到他纤嫩的眼角时，燕尾般的睫毛轻轻颤动，好似被一只墨色蝴蝶轻轻地碰了下。
半盏茶的时间，周唯就从翩翩少年变成了头发雪白，满脸皱纹的老头。
“周师弟，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周唯睁开眼睛，只感觉视线有点被遮挡住，抬手摸了摸眼皮，发现宣栖云把眼皮都弄松散了，张开双手五指，对他说：“这手也要装饰一下。”
“说的是！”
宣栖云立即握住周唯的手指，温热的触感自指尖传来，他不习惯与人亲近，下意识地想抽回手。
“你别动，我这都涂不好了。”宣栖云紧紧握住了周唯的手，低下头里里外外地涂抹了一番。
温暖的手指在手上游走，周唯手更痒了，有点后悔自报奋勇充当老者了，催促道：“不用那么仔细！”
“好了，你看怎么样。”
原本修长的手指变得指节粗大，粗糙皲裂，周唯忍不住想笑，说道：“金丹期的老人家会这样吗？”
“应该会吧，寿元将至，修士如果不能进阶，便会出现天人五衰的症状。”宣栖云倒了些膏药在手上，双手摩擦后随意地在脸上涂抹了一番，从俊美少年变成一个其貌不扬的青年，又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柄拐杖递给周唯，又在外套了件灰色粗布衣。
接过拐杖，周唯回想了一下垂垂老矣的老头，于是佝偻着背，对宣栖云说道：“这样像老头吗？”
“简直跟老头一样！”宣栖云夸赞道。
“你这修为也需要掩饰一下。”
“我自有办法。”又掏出一个符箓，在头上一贴，符箓白光一闪，宣栖云从金丹期变成了筑基期，“走吧走吧，周师弟你就要问有没有提升修为的丹药就行了。”
一个身穿道袍的白发老头颤颤巍巍地走进普济药坊，身旁一个侍从模样的年轻人小心搀扶着他的手臂，嘴里念着：“老祖，小心。”
老头拄着拐杖，对药访掌柜说道：“掌柜，你这有没有卖提升修为的丹药。”
掌柜见这老头一只脚都要踏进棺材，还想着用丹药进阶，想劝几句，又止住了，略作思索，说道：“好的没有，只有提元丹、竞灵丹。”
“哼，这些无用的丹药，老朽几百年前就吃过了！走吧！”老头生气地用拐杖敲了下地面，慢吞吞地转身离去。
宣栖云扶着周唯，深深低头藏住笑意，悄声说：“周师弟，你演得真不错。”
毕竟老夫都已经两百岁了，周唯瞥了眼宣栖云，示意他去往下一家药铺。
两人就这样，几乎跑遍了鹿衔镇的药铺，一无所获，只能又装模作样地走进一家不起眼的药铺，又一遍询问道：“掌柜你这儿有卖提升修为的丹药吗？”
“没有，没有！”这家药铺的掌柜捏着山羊胡，目中精光四射，瞧了眼周唯，讥讽道：“你这老头都这副模样还想要吃丹药？”
“喂。你讲话注意点！”身为侍从的宣栖云也终于有了发挥的余地。
“哼，好言难劝要死的鬼！你这小子，年纪轻，修为倒不错，我劝你早早离开这老头，拜个好师父！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山羊胡掌柜眯着眼睛看着宣栖云。
“住口！我周家老祖岂能让你小小药铺掌柜羞辱！”宣栖云过足了戏瘾。
周唯不欲多言，似乎被气得发抖，颤巍巍地转身离去。
宣栖云口中喊着：“老祖！老祖！我忠心天地可鉴！”连忙追了出去。
“又一个痴心妄想的老头，有也不卖给你。”山羊胡掌柜嗤笑了一声，口中念道。
两人走出药铺后，就快步走到一个隐蔽的角落，对视一眼，似乎都从对方眼中读到了一个意思。
“找到了。”
询问过那么多家店铺，只有这一家是不假思索的拒绝，连其他提升修为的丹药都没有。
宣栖云环绕一圈，见无人朝这边看之后，给温凉玉的玉简发了道消息，不一会儿就看见一道冒冒失失的身影跑来，四处找寻着传唤之人。
见到一个模样平凡的侍从朝他招手，那侍从身旁站着一个白发老者。
温凉玉不明所以的走过去，听到熟悉的声音从那侍者的嘴里说出：“温师弟，我是宣栖云。”
“啊！宣师兄！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这老头是谁！”温凉玉惊声道。
周唯早在温凉玉来的时候，就在四周布下静声结界，出声说道：“轻声，我是周唯。”
“温师弟，你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宣栖云问道。
“我几乎把镇里的药铺都跑遍了，有些店有，有些店没有，有的我全部买回来了。”温凉玉也知道失态，又捂着嘴巴低声道。
“好，你现在去那家店铺，卖五律草给他，把衣服换一下，脸也弄得灰一些。”宣栖云指了指地上的灰，嘱咐道：“话少些。”
温凉玉换了身不起眼的灰衣，擦灰了脸，走进那家药铺，不多时就出来了，径直走向角落。
“那掌柜本来想收我的草药，后来又不要了。”温凉玉说完，又作出个难看的哭脸，“我的钱白花了。”
宣栖云塞了把灵石让他闭嘴，温凉玉毫不客气地抓过灵石，心情雀跃，一时说漏了嘴：“等过几天，我就把这五律草卖给真元门旁边的药铺。”
周唯竟对这温师弟有点刮目相看了。
“……随你。”宣栖云握了握拳头后，又对周唯说：“这下达到八成了。”
“我感觉你再去那药铺里询问一下，说不定能引蛇出洞。”周唯考虑到那山羊胡掌柜说的那句多余的话。
“可以。”
“如果顺利，今晚我们就可以顺藤摸瓜了。”周唯说道。
“那我呢！宣师兄，我还有什么任务！”温凉玉举手问。
“你回去待着，要是我们晚上没回来，记得让门主找我。”宣栖云很想赶走这个碍事的温凉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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