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家乡
年关过后，殷将军闭门谢客。
大兄弟恰恰相反，过完年就时不时请朋友回家，交友十分频繁，以至于能跟“卓毅明”做朋友的下属快不够用了，把隔壁李濯言也拉来凑了个数。
“请进请进，”林池钰迎李濯言进门：“前段时间家里太乱不好请友人来，现在才算讨得几分清闲。”
李濯言拱手笑道：“今儿就算钰郎不请我，我也是要不请自来的，你这边香得我公文都看不下去了。”
“是按书上的方子做的吃食，叫火锅。”林池钰笑问：“前几天李婶儿拿走的几份，李哥觉得哪种最好吃？”
李濯言笑容差点维持不住。
火锅他见到了，但一口都没吃到，全被他爹娘卖出去了，中间商就是影三那个贪财玩意儿，自己吃饱了不给同僚活路！
他勉强笑道：“都不错，玉郎好手艺。”
殷胥在屋里照顾客人，一群人安静有序地往锅里倒着食材，不像是在吃火锅，倒像是在吃白事丧宴。
“怎么都不说话？”林池钰领李濯言进来，对这冷场的气氛感到疑惑。
李濯言跟在场的都认识，很自在地坐下开玩笑：“抢食儿吵架了吧，这几天大家都憋着火气，动不动把气撒同僚身上。”
有这么个圆场的，其他人赶紧顺势聊天：“我们就是心里不舒服，将军在边疆那么多年，劳苦功高，凭什么……”
殷胥冷声道：“吃饭就好好吃，说这些做什么？”
废话，说这些当然是想在夫人面前夸您！
诸人安静如鸡，只敢在心里腹诽。
林池钰不高兴地斜大兄弟一眼，转过脸又笑起来：“大家别管他，他也心疼将军呢，但这张嘴就是吐不出好话来，诸位都是他的同僚，自己人的饭桌上没那么多顾忌，也没有食不言的规矩。”
虽说没必要巴结上司，但同僚心疼上司的时候也没必要打断啊。
林池钰好操心，生怕大兄弟得罪同僚得罪上司。
一群鹌鹑低头吃饭，重新把火锅气氛变成丧宴。
夫人真好，夫人好温柔！
但将军的眼神已经在飙刀子了呜呜。
李濯言继续打圆场：“我明白，将军受委屈了大家心里都难受，但今儿吃饭就不聊这个了，没必要为那群尸位素餐的狗东西败坏心情，平白浪费了玉郎精心做的美食。”
“李兄说得没错！”
“此言甚是！”
“说得对！”
“没错没错，吃吃吃！”
林池钰：……？
总感觉，好像，似乎，也许，有哪里不对劲。
这群人态度是不是太谄媚了点？
殷胥的冷眼再次扫向下属们，在收获一群鹌鹑之前柔声问林池钰：“阿钰，还有香肠没有？”
“有哎，我去拿。”
等媳妇一走，殷胥就冷笑道：“下次还来？”
终亲信低头吃饭不吭声，纷纷在心里接话：下次还敢！
夫人做饭真好吃，好多新花样。
不来的话就只能通过影三买了，奸商的东西忒贵，贵到影三这几天被约战好几回。
殷胥倒也没有训斥他们的意思，只是林池钰一大早就开始接待客人，他既心疼媳妇累，又委屈于媳妇刚刚瞪自己。
要他说，哪用得着那么麻烦，让将军府的厨娘做好，他们尝完说一声哪个好吃不就行了？
但林池钰觉得不行。
林池钰做这些，是为了开店做准备。
首先是豆腐，这段时间豆腐卖得很红火，这东西价格亲民又煎炸煮焖炖怎么做都行，很受百姓欢迎，这次准备直接开两家店，一家开附近早市，一家开到西城四平巷附近。
“到时候就在那附近找伙计，谁家要方子讨酸浆就随意百来文铜钱卖出去，也算回报老街坊邻居们。”
李婶儿是这般说的。
原本林池钰说要直接送酸浆，省得百姓们第一次做豆腐没有引子可用，李婶儿听了就笑：“傻郎君呦，日子可不是这般过的，先不说酸浆够不够用，就只说人人都讨你的酸浆做豆腐，做出了问题可怎么办？”
当时林池钰很茫然，在他的认知里，有金钱交易才更需要慎重，更何况做豆腐能做出什么事端？
李婶儿却说：“不要钱的泼废起来不心疼，听婶儿的，你只管卖，到时候人家自会跟认识的人讨要。”
于是最后他决定，东城这边开食店，另卖些火锅和烤物，豆腐只早上卖，酸浆一两一碗；西城则只买豆腐和一些时令蔬菜，酸浆百文一碗。
一家五口人要是省着点吃饭，十文钱足够一天的饭菜了，百文不算低，但这是皇城附近，几家人一起去西城买碗酸浆，做了新的再留引子各自分一分就很便宜了。
眼下还在筹备阶段，先给大兄弟的同僚试吃，林池钰拿了切好的香肠过来，笑说：“尝尝这个，这个好吃。”
“呀！”有人惊呼出声：“我老家也有这个！”
姚文远已经数十年没吃过这东西了，不记得是什么味道，只记得很香，夹一筷子入口，果然鲜香得舍不得咽。
“好多地方不吃猪肠，但我老家爱这个，我家那时家境不错，每年过年都要做来吃。”
有人问：“你老家哪儿的来着？”
姚文远低了低头，喉头发紧：“没了，十年前濛水漫江灌田……”
他说罢抬头笑了笑，给同僚们都夹了一筷子：“都尝尝，这东西做起来好麻烦，夫人真是受大累了。”
因这段插曲，林池钰去厨房又拿了些香肠，让姚文远带走。
等客人都走了，他问：“漫江灌田是怎么回事？”
殷胥叹息：“十年前泄洪，舒江改道入濛水，漫灌平昌万亩良田，文远是平昌人。”
“为什么……”
“因为舒江两岸有桑林，怕淹到桑林。”殷胥说完，眉头一皱话锋忽转：“香肠你送出去多少？”
舒江两岸有桑林，要织丝绸，要织贡品。
不该说，阿钰听了会难过。
林池钰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顿时心虚：“还剩下一点……”
“多少？”
“两根……”
他心虚罢又理直气壮起来：“本来就不多嘛，所以我才没拿出来，你偏要提，明明自己很喜欢却还要给同僚吃。”
有些人表面上跟同僚不对付，实际上……啧啧。
真是嘴硬心软。
大兄弟只是转移话题，没再抓着这事不放，揉揉媳妇的脑袋说：“算了，没有就没有吧，明年多灌些就是。”
反正他跟阿钰还有很长的以后。
而当下，两人要忙的是开店。
把店开起来已经是一个月后，豆腐卖得最好，因有老主顾，即便有其他家开始卖豆腐，店里也还是很红火。
与之相反的是火锅，根本没几个人来，冷清得不像样子。
“回头客也不多，不应该啊……”林池钰犯嘀咕。
人们怎么能拒绝火锅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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