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落定
应阳冬
应阳的第一场雪正好应景了宜室羊肉馆的开张。
羊肉馆的里里外外都是宜室的主意，宜修只是来看了几次，他也有些讶异宜室的能力，经商的许多特质宜室都具备，而此之前的宜室因为体弱并未接触，轩辕玦身为武将更应不懂。他曾写信于邱朔，邱朔也说不出所以然，只说身子安康便可。
这些日子宜室身子尚可，病了好久才好转，这几日忙于铺子开张见她咳嗽了几声，好在并无大碍，与当初的宜室相比，已是大大的进益了。只是医者说她身子弱，还需慢慢调理，只是能否恢复到常人，只是看调养的如何。
羊肉汤配着胡饼，一院子的香。
“顾郎君，你们这羊肉怎会与我平日里吃的不同？”
“这胡饼也与常日不同呢。”
“这样的天喝上一碗羊肉汤，快活似神仙啊。”
“连婆娘都没这舒服。”
这荤话是越说越起劲，一个个仰着脖子扯着嗓子。
这便是人间烟火生活，没有了战乱，没有饥寒，百姓们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就多了快活，每个人的眼里都亮晶晶的，是对未来的希冀。
前面热热闹闹地，后院只有添加碳火的吆喝声，一阵阵香味袭来。
宜修看见穿着袄子的宜室，之于常人来说，在这热火朝天的灶膛里，恨不得穿着短衫，只有宜室穿着袄子，领口还绣着兔毛，整个人缩在里面更是显得娇小，这一季养着因这一场病，又把养肥的几斤肉还回去了。
“阿兄。”
“累了么？”看她一脸通红，“刚热的身子不要出这门，一凉又要冻着了。”
宜室缩回灶膛，“这前面可是热闹？”
“未听着声音？”
宜室笑起来，杏眼都眯起来了，“就是听着声音了，阿兄，今日可能赚回不少本钱。”
“他们都夸赞你的羊肉不错，连这胡饼都说好吃着。”
“是吧？您当初还不信我呢。”宜室拢了拢袖子，“这里面的秘密可不是一个人一两个月就能揣摩出来的，即便是真有个识货之人能揣摩过来，那也过了应季。”她添加的香料复杂，分量多少，胡饼中的盐、椒及香料配比，都不是随随便便能吃得出的。
“那今日关门后，阿兄为你庆贺么？”
“今日忙碌了，过些时日再说吧。”她有些累，这身子是一点都禁不起操劳。
“那明日起你要歇着，这羊肉馆让顾墨看着。”顾墨口才又好，长得又俊俏。
“可茶铺不是要他看着么？”
“老管家来了，茶铺让他管着，你和茶茶过几日就去庄上歇着。”
在茶铺打喷嚏的顾墨还不知自己被主子卖了。
宜修听着几人在说陛下大选已落定，不日几位娘子就入主了，见顾郎君出来，还纷纷恭贺他，顾大娘子今年也入选了。宜修客气着回礼。
幸好明日就让茶茶陪着宜室回庄子，不然这大选又会让她伤心几分。
隔天一早，宜修便让人送主仆两人去了庄子。
在庄子上，除了看羊喂羊，还有泡个温泉，宜室又恢复了无所事事的状态，宜修说要请西席但因有事一再耽搁，再加上自己也不是那么迫切，就没了下文。她自己在宜修书房选了些书，随便看看。茶茶还找了些话本子给她打发时光。
“娘子，元娘来了。”
宜室好不容易把自己从话本子里抽离出来，整个人还懵懵的，“请他们进来。”
元娘便是宜室出来庄子碰上的妇人。她穿着暗红的袄子，打扮的很干净，“请娘子安。”
“快起来。”
茶茶扶起她，“娘子，郎君说让元娘一家来庄子上帮忙。”
“也好。”宜室说道，“这庄子就我和茶茶，还有看门的侯伯伯，你们来了也热闹些。”她想了一下，“也把你家小子带来。”
“小子还是让我家婆婆看管，免得扰了娘子的清静。”
“无碍。我这几日正好要学千字文，让他一道来学。”
茶茶先是对元娘示意让她应下，一边又是想着娘子这几日明明是看话本子，啥时候说要念千字文了。不过听娘子说要学千字文也高兴，郎君就说过不要让娘子日日沉迷于话本子，这下娘子主动要学习倒是好事。明日她便带话给郎君，说娘子好学了。
其实也不是宜室贪玩，她总觉得自己上一世过得太苦太克制，这一世，她只想着平安喜乐一些，让自己好好享受这一世。
“郎君，应阳的暗桩已都摸清了。”
“嗯，暂且不用动，”他仔细看着布点，“他在此地布了这么多点，必定在这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是。”
京都
雪洋洋洒洒地下了几日终是停了。
几十辆车轱辘压过雪，留下深深浅浅的印子。在天刚蒙蒙亮之时，车子便停在宫门前，等着前来宣旨。
顾锦柔将手中的信看完便扔在一旁的碳炉中，那团纸燃起一簇小小的火苗，渐渐变成了一团灰，再后来就渗入了碳中终不可见。
祖母让她多看多听少言，宫中艰险，雀屏中选之人不少，低调做人便可。顾家不需她来固宠，对如今的低位也满意，无需她考量太多。
进宫并非是祖父与父亲的主意，是她自己的。也不是她爱慕虚荣，在顾良媛死得那一年，她下的决定。她只求一个真相，还自己族人的永世安康。
旁边车子隐隐传来女子的交谈。
“娘子，还要补一下妆容么？”
“不必了。”回绝的人语气放得很慢。
顾锦柔想着这大概是林相家的娘子。在此之前，阿爷说过如今林相林柏叡势力如中天，只是他们丝毫不懂得收敛，林柏叡年轻时便是沽名钓誉之徒，妄想一己之力入主清贵，可笑至极。至于林晨昱倒是个聪明人，跟着魏王直到他登基，这劳苦功高的，再加上当时因魏梁之变，许多跟随太子的臣子被杀，新皇登基又有不少老臣请辞，林府一门才得以重用。林伯叡在短短三年坐稳如今之位，与右相韦仲羽分庭抗礼。
“娘子，宫中来人了。”顾锦柔此次只带了阿莹和莫奶娘两人，在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的小娘子中显得尤为的突出。
掌事嬷嬷及总管们排成一队，下面也无人有声。这都是大家千挑万选的小娘子，入宫之前，那个不是有嬷嬷□□过，也不见有哪个出头的，都是聪明人，待来人领路，入住新宫。
奶妈给来搬箱子的小内侍塞了些珠子，又给掌事嬷嬷塞了金瓜子。这些势必影响后期来伺候的宫人。
这珠子与金瓜子，她家娘子最为不缺。
后宫在旧历十三年后空了三年，如今新人入住，光是打扫清理修缮又花了三个月。只是恰逢秋日自然是种不了花木，整个院子显得空空荡荡，甚至有些阴森。
奶娘和阿莹打点一切，仙居殿里整整齐齐的立了两排宫婢，见顾锦柔进来，齐声请安。掌事嬷嬷又耳提面命一番，这才散了。
毕竟是受过专门的训练，一下子就将他们带来的行李笼箱都收拾好。炭火也是暖暖的。顾锦柔叹了一口气，手撑着榻有些昏昏欲睡，过几日才是册封，这些时日需养足精神。
“娘子，那边还需走动么？”
锦柔摇摇头，“等册封下来再走不迟。”
林晨欢入住立政殿，这皇后宫中自是比他处宫殿大上许多。宫婢对这位未来皇后可是耳熟，祖父是当朝左相，阿兄又是陛下近臣。京中也说这林家大娘子可是有名的才女，若是能参加科举，怎么也能拿个状元。
林晨欢并不是美艳的女子，她秀美大气，中庭饱满，发丝乌黑，一副福相。
“林娘子，若是还有短缺，只管吩咐婢子。”
林晨欢点点头，身边的阮嬷嬷将塞了个玉镯与那管事嬷嬷。等新人都安排好了，这才与自己几个贴身奴婢说道：“如今入了宫，更是与以往不同，你们要步步谨慎，若是有了错，我便只能让你们送回相府重新□□。”
相府□□极为严苛，左相身边的贴身随从还是个喑人。他们几人微微哆嗦，“是。”
与肖府的艳丽不同，这里幽暗冷清，肖娇娇眼神微暗，她平日里活泼爱闹，从天家下聘起，便少了少女的快乐。
“娘子何必这般呢？圣人年少时也曾驰骋沙场，也是了不得的少年。”肖奶娘悄悄说道，“圣人也不过二十八的年岁，年轻力壮，比那些毛头小子更为成熟，更懂得体贴与爱护。”
“奶娘。”
“娇娇，肖家一门的命运前途如今都在你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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