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存在的迷雾

“斐迪南，我们何必在这血土中滞留，你既是国都来的使者，不若由我带你先往兵站洗涤风尘，我的骑士们会安顿好使节团的同僚，明日便可一起风光地传达国都的意志。正好你也可以在路上与我述说大公对勃兰特男爵领的期许。”

        “约瑟尔，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斐迪南摇了摇头，“他们终究护送我一路行来，并与我同遭厄难，此时厄难得脱，我也要好好地宽慰他们，令他们不要自责过甚。你只需率领威武雄壮的夜之骑士们为我们开辟道路，让我们能安心跟随就可以了。至于国都的意志，明日便能见分晓，这时却不必说，也不可说。”

        “那么‘浮士德的贤者’斐迪南，请代我向使节团的同僚们问好，我先去整顿队伍，待侦骑回来传达了情况，我们便上路。”云岚便对斐迪南说道。

        斐迪南同意了这样的安排，并同样以打趣的语气回应云岚：“那便期待‘晨曦骑士’约瑟尔阁下驱散我等前途的迷雾，这一路就拜托了！”

        两人相视一笑，似有些惺惺相惜，却不多言，各自散开去做自己的事了。

        斐迪南回到队伍，安抚下惶惶不安的部众，却有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向他靠近。

        仔细看去，那人身子细长，肌肤细腻白皙，皓齿蛾眉，美目顾盼生波，神采飞扬，竟是一个姿容殊胜的少女，然而这样一个本应万众瞩目的佳人却偏偏让人下意识地忽略，又不会让人觉得违和，一切都似乎自然而然。

        “二兄，你与那勃兰特家的小公子似乎很聊得来。”

        斐迪南看向被他人忽略的女子，眼中满是宠溺的神色：“是啊，英气勃勃如初升朝阳，君子温性似旭日曦光，‘晨曦骑士’名副其实，费阿妮，你有一个好丈夫了。”

        费阿妮，阿约希德家第三顺位继承人，时常跳出人们视界之外的“迷雾女士”。

        “啊呀呀，不要用哪种奇怪的眼神看我，”费阿妮夸张地回应，“那种好像没人要的女孩子终于能嫁出去的幸福感我才不要呢。”

        “再说了，你们男人能看上的男人，我们女子可未必看得上。”

        斐迪南有些头疼，不过对于这种经常出现的兄妹互动他总是选择转移话题，当然，现在是转到正题。

        “费阿妮，你怎么看这次的事情？”

        费阿妮稍作思量，而后展颜笑答：“二兄可难不倒我，此事关节有三。”

        “其一，二兄应曾与人约定演一出百里追亡，却不料有人假戏真做，差点便坏了我俩性命。这其中，大兄最为可疑。”

        斐迪南说：“这不怪大兄。”却是认可了费阿妮的推论。

        “不怪大兄那怪我咯？”费阿妮嘟囔一句，不再细说第一点，而是继续说出自己的论断。

        “其二，虽然二兄策划了一出百里追亡戏目，那么当大兄……好吧，当那人假戏真做了之后，我们却仍然优哉游哉地逃亡百里，是我们的希尔顿尉官能力群呢，还是那人虎头蛇尾呢？”

        只看近处的残兵败将便知这一出戏目被人假戏真做，却又被第三者插足强行将阴谋搅乱成闹剧。英雄救美，多么经典而又俗套的桥段。

        “可惜费阿妮女士那美丽动人的姿态绝不会有人看见！”费阿妮得意地哼着。

        斐迪南不置可否，他可以出于玩心策划剧目，费阿妮也有着自行考验的权利，毕竟要成事必须是双向认可才行。

        “那其三呢？”

        “其三么……”费阿妮顿了顿，语气转而平缓直陈，寒意深沉。

        “我们的‘晨曦骑士’来得太快了点啊。”是啊，来得太快了，快到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斐迪南眼神沉凝如冰，却又转眼融化。英气勃勃如初升朝阳，君子温性似旭日曦光……我没有看错，那么错在哪儿？有谁在悄悄拨弄棋盘？

        “二兄别想了，到时候就会知道的事情，现在消耗精神做什么？”费阿妮凑上来，手指按在斐迪南紧蹙的眉间，想要把疙瘩抹散开。

        “费阿妮别闹，”斐迪南有些无奈，眼角扫到云岚正走过来，赶忙把费阿妮按在自己额头的手拿开，“约瑟尔过来了，费阿妮你自己看着办。”

        “你是我兄长哎，你让我自己看着办！”费阿妮表示震惊，却自然收敛着自身对外界的信息扰动，很快，便如同隐在迷雾之中，虽然人就在那里，但没有人会注意，也无法注意到。

        云岚从归来的侦骑那里得到的有用信息少得可怜，也是，胆敢在白天聚众追杀兼有国都使者与大公第二顺位继承人双重身份的斐迪南的人，自不会留下明显的痕迹。

        晚上找斐迪南问问沿途情况？不妥，我的身份不适合，只能留给男爵……父亲来处理。

        思绪到这里便停了下来，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被秘密护送出男爵府的那个夜晚。

        “你，是我萨尔德&勃兰特的长子，勃兰特男爵领未来的主人，勃兰特家的第十七世子嗣吗？”那个苍老的男人这样问着，满是皱纹的脸上交杂着期盼、担忧、爱怜……种种情绪。

        云岚并不知晓那张苍老的脸在入夜前还是血肉丰满，神采奕奕。

        他只是谨慎地斟酌后回答：“我的身体中确实流淌着勃兰特家的血脉。”

        那个苍老的男人似乎崩溃了，身体摇摇晃晃，却强撑着站住。

        云岚心中浮现出莫名情绪，脚不由自主地往前踏了一步，却又惊疑着自己为什么会不由自主地踏出这一步，疑惑着对面的老人那一副悲伤的面孔……

        这一切都落在萨尔德的眼里。苍老的男爵阁下闭上眼，深沉吐息。

        “我亲爱的约瑟尔，你的身体出了些问题。”他如此说道，“我会安排人护送你到秘堡，你先在秘堡休养，”他顿了顿，“好好适应。”

        之后便是在秘堡中数月的休养，偶尔男爵府会送来一些信息，通报最新的局势，以及来自男爵阁下的关怀。

        “呼——”

        从记忆中回过神来，云岚长呼一口气。亲情，已成为了遥远过去的苍白记忆，不复有实感，却在此刻不断于心中酝酿、沉寂，复又生。

        亲情啊……人终将独行。

        眼神复归纯澈，但心灵已经生出瑕疵，或者说心灵中的阴影终于显现。得找，父亲，好好谈谈？但现在还需要再静一静。

        “准备启程。”云岚对亲卫吩咐道，而后走向斐迪南。

        远远看见一个瘦弱的身影在与斐迪南交谈的样子，扫过一眼，没对那人产生什么印象。云岚稍稍加重脚步，以让斐迪南察觉到他正在接近。那个人把手按在斐迪南的额头做什么？他们关系也许很亲密。但这好像与我没什么关系。斐迪南应该是看到我了，所以他对那人说了些什么，然后那人退开站到了斐迪南身后。趁这机会扫了那人一眼，好像看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到。怎么会这样，我明明看了那人，却什么印象都没有？不，那与我没有关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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