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冷面师傅

钱沐易一贯被誉为华山最强的后起之秀，被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讥笑真是前所未有，却又不善嘴皮子，只能冷冷看着杜若，不知该如何反击，索性背过身去自顾自练剑，不再理睬杜若。&1t;/p>

        看他神色冰冷，只当他动了真怒，杜若也不敢再言，便走得远些去练剑。想起先前他说的力量不够，杜若赌气在手腕处又使了两分力，倒真的觉得招式顺畅了些，不由越练越起劲。&1t;/p>

        玉尹青走进德淑殿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两人背对背各自舞着剑，大殿内安静地只能听见兵器划破空气的风声和两人微喘的气息声。&1t;/p>

        没想到他的女儿也是个剑痴，忆起当年他为了练好一招“剑影蛇形”三天不吃饭的架势，玉尹青忍不住勾起嘴角，静静倚在门梁上，眼前浮起的全是初见李尹殷的样子。&1t;/p>

        年幼的玉尹青那时还叫做玉青，和父亲爬了大半天的山，她几乎虚脱得靠在华山石墓上，撒娇赖着就是不肯再走。&1t;/p>

        头戴医者帽的汉子好脾气地劝道：“青儿，我们已经到了，快，再走几步，你就能拜师学艺了。&1t;/p>

        玉青满头大汗，天气还闷得直叫人晕，不由嘟着嘴，烦闷抱怨道：“爹，镇上武馆那么多，为何一定要到这鸟不拉屎的山上学武呢？”&1t;/p>

        两个持剑的少年正好经过，其中一个闻得此言，立即停下匆匆赶路的脚步，瞪眼怒斥道：“你说什么呢！哪里来的野丫头来这里放肆！”&1t;/p>

        女孩也不是个温婉的主，呛道：“你是哪根葱，凭什么说我！”&1t;/p>

        “臭丫头，我要你……”少年怒目上前斥责，却被一旁的青衣少年用剑柄拦住。&1t;/p>

        “大师兄，不可无礼！”&1t;/p>

        仍记得那一眼，并非倾国之色，却仍是惊鸿一瞥，误了终生。玉尹青轻咬了一下嘴唇，不敢再看这个像从山水画中走出的青衣少年，生怕他要凶神恶煞地赶她走，或说出什么让她难堪的话来，却又忍不住想偷偷打量。&1t;/p>

        青衣少年对着有些呆愣的女孩拱了拱手，说：“姑娘，既无留意，还请尽早下山去，否则夜路多患，恐有危险。”&1t;/p>

        十几年前的事，玉尹青现在还能感受到那凉凉的疏离，那时她慌乱极了，只晓得手忙脚乱地摆手解释：“我不下山，我是来华山学武的，你也是华山的弟子吗？”&1t;/p>

        “是”，李尹殷微微点了点头，便看向一旁玉尹青的父亲，“既是上山习武，本该送君一程，可我们师兄二人还有急事在身，不能护送二位上山，还请见谅。”&1t;/p>

        老者也作了个揖，算作拜别，“哪里哪里，已然耽误少侠了！”&1t;/p>

        李尹殷拱手告辞，便拉着愤愤不平师兄疾步离去。玉尹青绞着手指，怔怔地盯着两人背影。虽然青衣逐渐消失在重重树影里，而那一抹淡色，却从此成为她心里最浓厚的色彩。&1t;/p>

        “娘，你站在门口干什么？”&1t;/p>

        “看你沐易师兄练剑。”玉尹青随口回应，拔离回忆，便走进殿内。那何以娘的背影那么萧瑟呢，宇沐珂暗自不解，跟着走了进去。&1t;/p>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师傅看着自己的时候，不带温度却又直勾勾地，杜若始终对这位师傅有些害怕，见她进来只停下挥剑，远远站着。&1t;/p>

        玉尹青面对杜若，总会生出一丝类似伤感的悔意，这悔意浮于言语，却源于心底，故而语气常常染了些清冷，道：“杜若，既然你入了我华山沐字辈，从此你便改名叫做杜沐若。”&1t;/p>

        “是，师傅。”虽然万千个不乐意，杜若又不敢忤逆师命，只能垂头闷闷回应。&1t;/p>

        “今日，为师便教你华山剑法，此乃本门精髓，共三十六式，唯有入室弟子方可修炼，能习此剑法，乃是我华山嫡传弟子的荣耀，绝不可用来为非作歹，否则为师定亲手斩杀孽徒，你可听明白了？”不知是否是想起她的母亲，玉尹青态度骤然变得强硬，言语中警告意味十足。&1t;/p>

        “徒儿谨遵师命，绝不以华山剑法危害武林。”杜若自信、坚定地重复着这句话，却不知多年以后再忆起此番誓言，只觉得造化弄人，当然，此乃后话。&1t;/p>

        钱沐易带着宇沐珂去一旁，学习第五式“黄鹤就水”，玉尹青则亲自教导杜若，第一次履行了她作为师傅的职责。“朝阳慕月”作为华山剑法的第一式，是一手行云流水的剑招，教解起来也不费力。&1t;/p>

        “这招式乃是第一代祖师于华山绝顶卧观朝霞时所悟，最要紧的是感受剑招带来的意境，才能使得畅快，当年你爹一手快剑，就是使这剑招的翘楚，你可不要辱没了他的名声。”&1t;/p>

        不知想到了什么，玉尹青又加重了语气，“从今往后，没我的允许，不可妄自对外人宣称自己是李尹殷的女儿，记住了吗？”&1t;/p>

        “我……”杜若还想反对，可一看师傅冷若冰霜的模样，话就仿佛卡在喉咙里，再吐不出来了，“是，师傅！”&1t;/p>

        “你就在这好好练，若有不懂的问你沐珂师姐。”见杜若练得不错，玉尹青露出满意的神色，留下话，便朝钱沐易走去。&1t;/p>

        师傅一转身，强撑着的杜若险些落下泪来，大爹，大爹，你不要我就算了，现在师傅还不许我认你作父，难道从此我与您再不能相见了吗？&1t;/p>

        不！不！我要下山去，我要去找大爹，可是……可是……天大地大，我又该上哪找你呢？耷拉着头，盯着手中剑柄，一时也不知何去何从。&1t;/p>

        也许习得一身好本领后就可以下山去，这样想着，杜若倏地用力握住剑柄，是啊，学得像大爹一样剑术群，在武林有所建树，大爹听闻一定会来找我的！一定会的！&1t;/p>

        想通后，练起剑来也格外顺心，她自幼便跟着大爹颠簸江湖，大爹屡屡拔剑除恶，耳濡目染的杜若也多多少少知道，一手快剑的根本是力量，没有力量的剑术只是杂技，对敌之际没有半分胜算。&1t;/p>

        这样想着练着，一时也忘了俗世烦恼，只觉得剑花挽得曼妙，不由沉醉其中。&1t;/p>

        一旁的宇沐珂随手舞着剑，本在偷偷打量着钱沐易练得是否顺利，忽地见她练出一头大汗也不停下休息，颇像当年的钱沐易，倒也对这个叨扰到自己生活的小妮子少了些许恶意。&1t;/p>

        玉尹青教完钱沐易，便下意识看了眼杜若，见她练得格外用心，也不知是喜是忧。只是偶尔似不经意看见般，提醒着她每一招的错处。&1t;/p>

        就这样，杜若属于华山弟子的第一天安稳结束。&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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