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木子掌柜
次日巳时，杜若拿开压在自己身上的那只臭脚，起身扭了扭脖子，却惊奇现自己整个人灵台清明，好不舒爽！回忆昨晚，只记得诛杀妖女后，自己好生难受，尔后又被人颠来颠去，也不知何时就没了意识。&1t;/p>
但细细想来，似乎有那么一会儿自己仿佛被一股清流贯穿全身，难道有人以内力相助？是钱沐易？杜若倏地有些悸动，但立即平静下来，不该是他，他哪里会有那么深厚的功力？那又会是谁呢？&1t;/p>
可自己竟然会第一个想到他，杜若懊恼地咬了记嘴唇，也许是自己这一觉睡得好，所以觉得格外清畅些吧。杜若一边琢磨一边拿着脸盆出门的时候，却现烈岐不知何时已等在门口，四目相对，只觉有些尴尬。&1t;/p>
烈岐虽脸色苍白仍一脸欣喜，炽热地看着杜若道：“沐若，你醒了，我……昨晚……谢谢你！”&1t;/p>
杜若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无意识地抠着手中脸盆，赧然道：“烈公子，不必客气，你是关中烈府家的公子，华山派当然是要拔剑相助的，何况，你助我来熊州，也是帮过我的。”&1t;/p>
“好，我不客气，是我太生分了，”烈岐喜笑颜开，拿起杜若手中脸盆道：“沐若，我去给你打水吧！”&1t;/p>
杜若也不知他怎么就听岔了意，会错了情，连忙握紧脸盆另一边道：“烈公子你昨日受了重伤，还是赶紧去歇着吧，我自己去打水就行了！”&1t;/p>
烈岐顺着脸盆另一端的强劲，感受到她的抗拒，便顺势松开手，惭愧道：“怪只怪我自己学艺不精，还在酒楼这种地方肆意妄言，惹来千羽阁宵小之辈的追杀，幸好那时我没找到你，不然定要害你受苦了。”&1t;/p>
他竟是为了来找我，才会遭受到那两个奸人的迫害，杜若内疚地挤出一丝笑容道：“公子为我六师叔仗义直言，沐若感激不尽，请勿自责了！”&1t;/p>
谁知钱沐易从楼梯口走过来，正好看见杜若的笑靥，又听着她柔声安慰，顿时心中无名火四蹿，只见他面色如铁，冷声问道：“你没事了？没事就回房呆着，刚杀了千羽阁的阴姬，你们就先不要出门露面了。”&1t;/p>
没注意到他的怒气，杜若只吃惊反问道：“阴姬？我们昨天遇见的是阴阳双煞？”&1t;/p>
自己竟然除掉了恶名昭著的妖女阴姬！杜若杀她时是迫于形势，后来还有些悔怕，也许她罪不至死，如今知道她的恶名，却是十分快意欣然。&1t;/p>
阴阳双煞不仅位列邪教千羽阁高手榜中，所习阴阳术在《江湖志》中也被评为十大邪术之一。阴姬擅媚术，阳郎擅板斧，所练双修淫术可谓是阴损至极，阴姬吸食精壮少年之阳气，阳郎破闺中少女的处子之身来汇集阴气，一旬一练，一修两命，不可不谓罪恶滔天！&1t;/p>
钱沐易懒得回她，只神色凝肃道：“我随后就要出门与掌门会面，你们自己当心些。”&1t;/p>
杜若看着他转身离开，右手中指用力摁紧拇指，最后还是忍不住叫住他：“喂，钱沐易，熊州是千羽阁的老营，你……你小心些！”&1t;/p>
钱沐易却头也不回，径直离开。&1t;/p>
烈岐见她神色怏怏，以为是她伤势未愈，担心自己打扰到她休息，便也告辞离去。&1t;/p>
纵使万般心急，杜若也只能百无聊赖地坐在房内等候消息，好容易静下心来，已近日中，突然听见有人敲门道：“二位女侠，小的在大堂备了薄酒和菜肴，还望移步赏鉴！”&1t;/p>
被吵醒的宇沐珂躺在被窝里，喃喃道：“莫非我是困傻了，或者我还在白日梦里？天下竟有这般豪气的小二？”&1t;/p>
杜若也满腹疑问，拉住小二问道：“小二，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不知为何要如此慷慨请客啊？”&1t;/p>
“嘿！小的哪请得起你们啊，是你们自己福气好啊，”小二笑吟吟地回道：“托各位的福，掌柜多少年没管过木子楼了，谁知今早竟托人传来口信，要我好生招待你们呢！哈哈哈哈……”&1t;/p>
这位掌柜倒有些蹊跷，两人心中好奇，便仓促洗漱一番便立即下楼，果然看见大堂里摆了三大桌酒菜。&1t;/p>
“大小姐们，你们怎么才来啊！”熊沐水握紧筷子直指杜、宇二人，苦着脸嚎叫道，“美食在前，却只能看不能吃，真是苦煞我也！”&1t;/p>
杜若知他素来贪吃，吐了吐舌头赔笑道：“众位师兄弟久等了！你们先吃，我去叫一下我大叔。”&1t;/p>
巧的是，她刚走上楼梯，便和丑奴打了个照面，却见他气色稍显憔悴，杜若不由关心问道：“大叔，你昨晚没休息好吗？”&1t;/p>
“还不是被你吓得！”丑奴轻拍了拍脸，无奈道，“年纪大了，一晚上没睡好可不就上脸了。”&1t;/p>
“我没事！这不，你看我多精神！”杜若心中一暖，扶住他甜甜一笑道，“走，掌柜请吃大餐，去补补！”&1t;/p>
掌柜的？丑奴眼神一晃，推开杜若的手，笑骂道：“我还没老到要你扶的地步，不过倒真是有些饿了！”&1t;/p>
杜若被逗得一乐，便赶紧带着他入座，大家伙儿已经动了筷子，看来已有师兄弟验过菜肴了，杜若放心地夹了块眼前的鸡皮，可还是有些疑虑，似乎哪里总有些不太对劲，到底是哪里呢？&1t;/p>
身旁丑奴吃得颇香，看来这些菜颇合大叔胃口啊，杜若咽下嘴里的鸡皮，仍暗自犹疑。&1t;/p>
突然，小二惊喜的声音传来，“许掌柜，您怎么亲自来了？”&1t;/p>
只听一个低沉迈俗的声音回道：“店里来了贵客，我自是要来好生招待的”&1t;/p>
“这个掌柜长的真像个只喝晨露的神仙，”沐珂凑在杜若耳朵边上惊艳地叹道，“简直清雅得不像话！”&1t;/p>
杜若瞧他一席白衣，在镶边的黑缎映衬下，显得愈纤尘不染，且玉面逸风含笑，身姿脱俗绝尘，几乎第一眼就对他产生了好感，默默点头表示美女所见略同。&1t;/p>
只见他对着众人作了个揖，如朗月清风般笑道：“在下许寅平，听闻华山众少侠光临鄙店，连夜赶来，总算没有误了时辰，各位，吃得可还好？”&1t;/p>
宇沐珂站起来回礼谢道：“多谢许掌柜款待，只是华山门规森严，这饭钱望你千万要收下！”&1t;/p>
言毕，管账的凌沐飒赶紧掏出钱袋，塞到掌柜的手中，客气地附和道：“是啊，掌柜的做点生意也不容易，收下吧！再说我们华山弟子也没有吃白食的道理啊！”&1t;/p>
掌柜的看着众人，眼眶竟然有些红了，苦笑道：“恩公救我一家老小，我只是请大家吃些家常菜，何必如此客气呢？”&1t;/p>
凌沐飒见他神色忧悒，钱袋拿在手里像个烫手的山芋，接也不是，推也不是，只好求助地看向大师姐。&1t;/p>
“不知掌柜口中的恩公是谁？”杜若有些突兀地插进话来，虽然即刻她就明白自己鲁莽了，可那是她时时刻刻想念着的人啊！&1t;/p>
她终于明白哪里不对了。看着满桌的菜色，竟大半都是些内脏之类的，最奇怪的是，就是那道辣炒鸡皮。这鸡皮污秽不堪，即是宴请，谁会请人吃这样廉价低俗的食物呢？&1t;/p>
而杜若所识的人中，只有大爹爱吃这道菜，那他口中的恩公极有可能就是她等了十年，盼了十年的大爹，他知道大爹的下落！只是想到这一点，杜若便整颗心都揪起来了，又疼又痒，一定是我的大爹，对不对？&1t;/p>
从她紧摁着中指的拇指上一扫而过，宇沐珂看着极力假装镇定的杜若，不知她为何如此紧张。&1t;/p>
掌柜似乎没有察觉她的怪异，只一味沉浸在旧事里，看着有些悲恸，良久垂眸道：“恩公就是贵派“快三剑”李尹殷大侠，十八年前，千羽阁那帮杀千刀的到我熊州大厮杀虐，我们一家老小躲在这偏僻巷子里苟且度日，可三月初七那天，我永远忘不了那天！”&1t;/p>
几乎要嚼穿龈血，哪里还有方才风度翩翩的模样，掌柜满脸狰狞道：“那天，他们撞见瑶妹，竟对她起了下贱的心思，我瑶妹宁死不从，这帮畜生竟以我昊儿的性命相胁，他才三岁啊！最后……最后……”&1t;/p>
虽然掌柜很快平复下来，只是整个人如残叶般了无生气，颓然道：“万幸，有李大侠相助，我捞回来一条烂命，可昊昊和瑶妹还是……”&1t;/p>
眼见掌柜哽咽难言，众人皆被催染得有些酸鼻，小二抹了把眼泪，赶紧扶着他就近坐下。&1t;/p>
掌柜坐下，苦笑一声道：“无妨，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多少痛我都咽得下去，不然就辜负恩公当年为我受的伤了！我可得好好活到重见恩公的那天！”&1t;/p>
说完，掌柜拿起筷子夹了块鸡皮，仿佛释怀般放声道：“众少侠，往事如烟，早已消散，现今我倒有些饿了！”&1t;/p>
众人配合地挤出稀稀拉拉的笑声，也纷纷吃了起来，可除了掌柜，剩下的人都只觉味同嚼蜡，杜若还想问些什么，可掌柜刚从旧事中抽离，她又怎能让他再掉进那布满脓疮的回忆里呢？&1t;/p>
饭后，众人纷纷回房静候消息，杜若心绪难平，漫不经心地踱至院中，只见那石竹瓣面如碟，闪着绒光，好不憨美！杜若却无意欣赏，只觉自己仿佛被花边缘那不整齐的浅锯齿来回拉扯着，着急却无法宣泄，唯有等！如同以往年复一年地等！等自己长大，等手中的剑能封住自己无边的思念！&1t;/p>
突然一只雪白的鸽子从天而降，落至她的跟前，足环上还绑了一只信鞘，看来是只信鸽。&1t;/p>
不知是何人的信鸽，杜若抓起鸽子，只见足环上写着木子楼许寅平，原来是掌柜的，正愁没理由去找他，杜若稍作思量便拿着信鞘朝他房中走去。&1t;/p>
轻轻敲了敲他房门，杜若有些磕巴道：“许……许掌柜，在吗？”&1t;/p>
“在，请进！”&1t;/p>
温润的声音打散了杜若的些许紧张，她进门甜甜一笑道：“我在院中捡到你的信鸽，怕是什么要紧信件，所以给您送过来了！”&1t;/p>
“多谢少侠！”许寅平笑着接过信鞘，却在看过信纸后满脸皆是掩饰不住的惊喜之色。&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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