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狱中
第五十九章
在书院时司元瑛还羞于承认她与原熠雪的关系，如今却能坦然地在季舒泓面前承认对他的在意。
季舒泓的嘴角渐渐拉平，静静凝视司元瑛，半晌没说话。
司元瑛从未见过季舒泓这样的表情，有些紧张，“怎么了？”
季舒泓笑了下，摇摇头，“没什么。”
只是觉得原来伪善的面具也不见得人人都喜欢，炽热的灵魂反而更难以让人拒绝。
初见时司元瑛像夜下精灵，那时季舒泓被药迷晕，心跳确实有几分紊乱。
后来重逢，他又因为这种炽热而被司元瑛吸引，但她和原熠雪才是同一种人。
“你若是来找我帮忙救小五爷，那么可能要失望了。因为向圣上密告小五爷的人，就是我。我手上掌握了小五爷与月氏人勾结的确凿正确，已经奉给圣上。”
季舒泓生了颗七窍玲珑心，向来待人温文尔雅，此刻却几乎是报复性地说出了这句话。
然后在看到司元瑛煞白的小脸的那一刻，又有些后悔。
司元瑛砰一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滚烫的茶水溅出几滴到她手背上，瞬间红了一片，她却视若无睹。
季舒泓密告原熠雪，将他送进监狱。勾结外族和叛国都是大罪，即便皇帝宠爱原熠雪，也不可能轻饶了他。
司元瑛早就知道季舒泓与原熠雪势如水火，却没想到季舒泓想要置原熠雪于死地。她从前确实想过要与季舒泓交好，可惜他是原熠雪的敌人，那么司元瑛也必定不会与他站在同一边。
与这种人多说无益，司元瑛起身就走。
打开门的那一刻，季舒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似乎有些无奈。
“不过我可以带你去狱中见小五爷一面。”
司元瑛停住了。
若是她有骨气，此刻就应该不稀罕他的施舍，直接转身走人。
可是骨气不能当饭吃，尤其此刻不合时宜。
因为偌大的长安城，除了季舒泓，没有人能再帮司元瑛这个忙。
于是司元瑛忍住了气，木着脸回头问他，“什么时候去？”
季舒泓起身走到司元瑛身边，想去拉司元瑛的手，却被她偏身躲过了。
他也没强求，只是指了指她的手背，“先上了药。”
司元瑛的表情不太情愿。
于是季舒泓补了句，“不上药就不去了。”
“你威胁我？”
季舒泓没理会她的愤怒，只是气定神闲地又坐回桌前，喝了口茶。
司元瑛气鼓鼓地与他对峙了一会儿，最后泄了气。
她坐到桌前，季舒泓便起身，打开了身后的柜子，取了一瓶药放在桌上，轻轻推到了司元瑛手边。
手背上的烫伤不严重，几块小小的红痕上抹匀了白色的膏体，一阵凉飕飕的。
司元瑛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衣服中摸出一叠银票来，拍到了季舒泓的面前。
“这是请季公子帮忙的酬劳。”
季舒泓盯着眼前的一叠银票，上面都印着平北王世子府的章子。
他顿了顿，“元瑛，你我是朋友，不必如此。”
司元瑛勾起嘴角冷笑了下。
“现在不是了。”
开玩笑，整她男朋友还想和她做朋友？
这什么男绿茶，她可不吃这一套。
司元瑛起身，抬腿就走。
季舒泓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跟身追了出去。
这还是他第一次帮人办事还上赶着看脸色的。
司元瑛坐上了季府的马车。
季舒泓坐在她对面，“小五爷毕竟身份特殊，即便在狱中也没人敢真的对他如何，结果未出之前都是做做样子，你不必担心。不过待会儿你只能待一刻钟，记得长话短说。”
司元瑛知道送她去看原熠雪已是冒险，自然不会强人所难，能见他一刻钟她已经知足了，于是表情缓和了些，对着季舒泓点了点头。
光天化日，司元瑛一个姑娘太显眼，季舒泓给她披了件自己的暗色斗篷，将她带入了狱中。
原熠雪没被关押在普通牢房，而是在最深处独立隔间的牢房中。
监狱里阴冷潮湿，司元瑛本担心他会在牢里着凉，正后悔自己怎么走得太急，忘了给他带点东西。
但是看到原熠雪的那刻，司元瑛才知道自己真是想多了。
原熠雪正坐在锦被堆砌的床板上，床上放着一堆削得轻巧精致的木棍。他拿着一支木棍，对着对面墙板上画好的一个红心投射，把把命中，正玩得不亦乐乎。
墙边还站了个狱卒，跟个球童似的，原熠雪投一支，他就赶紧……从地上捡一只，攒够一把，就颠儿颠儿地送到原熠雪身边去。
原熠雪一脚踹到狱卒的屁股上，不耐烦道：“边儿去，别挡着我靶子了。”
司元瑛：“……”
不知道的还以为原熠雪在这儿当狱霸呢。
季舒泓领着司元瑛远远站在一旁，看到也看到了原熠雪的样子，于是背着手咳了声，想给他一点整理形象的机会。
原熠雪懒散地抬眼看向他，嗤笑一声，“咳什么咳？身子不好赶紧滚蛋，别传染给我了。”
季舒泓无语地错开一步，露出了他背后的司元瑛。
原熠雪投射的手瞬间就顿住了，木棍一下子落到了地上。
“阿瑛？”
他猛地翻起身，冲到牢门边，声音不可置信，“你怎么回来了？”
司元瑛看清了他的脸。
虽然穿着囚衣，但是并不狼狈，看起来也没有被用过刑。只是脸颊瘦削了些，比之前成熟了点。
没看到人的时候满心的惶恐焦虑，看到他以后就是忍不住的委屈。
司元瑛急急走过去，扒着牢门的栏杆与他说话，“航船泊岸的时候我听说你出事了，便快马赶回了长安。”
原熠雪不想让司元瑛搅进这件事里，也不想让她到监狱这种地方来，以为是季舒泓多管闲事，于是面色不善地看向他。
“谁出的这馊主意？竟然送你来监狱？”
“我。”
司元瑛抬头看着他，眼里还闪着泪花。
原熠雪：“……”
他立刻变脸，手穿过栏杆，笑着摸了摸司元瑛的脑袋，“阿瑛真棒，真勇敢。”
旁边的狱卒抖了下，赶紧长眼色地打开门滚了出去，对司元瑛道：“姑娘可以进去与小五爷说会儿话，不过时间有限。”
司元瑛进了牢门之后，季舒泓带着狱卒往外走，给他们俩腾空间，边走边说，“元瑛，一刻钟之后，我在马车那里等你。”
原熠雪一把将司元瑛扯过来，声音低沉道：“为什么要回来？”
从前的司元瑛不会这样做的，她向来把自己的命看得最宝贵，原熠雪没想到她竟然会回长安来。
“你难道怪我多管闲事？”
司元瑛听着原熠雪的语气，以为他是在怪她不听话，司元瑛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手捶到他肩上。
“你知不知道我听闻你入狱的消息有多害怕！你竟然还怪我吗？那你说说你把戒指藏进香囊里是什么意思？打算再也不与我相见吗？”
原熠雪听到她说戒指的事，愣了下，然后轻叹了口气，将她拉进怀里，“我哪里会怪你，怎么这样冤枉我？”
他低头去给她擦眼泪，“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发现戒指了，不是打算不与你相见，我是准备以后亲自给你戴上的。”
“以后？是多久以后？”
原熠雪还真认真思考起来，“就……等你成年吧。”
“……你怎么不说等我死了？”
在大棠女子十五岁及笄，十八岁才算成年。
司元瑛今年刚满十五岁，他这意思是还准备等三年才给她戴戒指？
骗鬼呢？
要不是她自己发现了，三年后说不定原熠雪都变成白骨一抔了，准备跟她演人鬼情未了吗？
原熠雪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解释道：“我没骗你，真的。这事你不要着急，清者自清，皇叔自会查明的。我是真的打算亲自给你戴戒指的。”
说着他牵起司元瑛的手，在她左手无名指的汉白玉戒指上亲了亲。
司元瑛眼眶红红地看着他，没说话。
原熠雪与她对视片刻，败下阵来，实话实说。
“政局波诡云谲，没有那么多绝对的事。我承认，确实存了这样的心思，若是不能再与你相见……”
司元瑛踮起脚捂住了他的嘴：“你给我闭嘴！”
原熠雪被她捂住嘴，发不出声，眼里却流露出笑意。
“你告诉我，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司元瑛撒开手问他。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出去以后就去找孔嬷嬷，她会帮你安排好一切。最近长安不太平，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有事可以再去找季舒泓，他大抵很乐意为你帮忙。”
原熠雪说到季舒泓时，语气有些奇怪，不过司元瑛此时并没有在意。
“季舒泓密告你，你还放心让我找他帮忙？”
原熠雪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我自然会让他付出代价，不过他不会骗你。”
司元瑛估摸着一刻钟快到了，她伸手捧住他的脸，认真地直视他的眼睛。
“最后一句话，你诚实地告诉我，你会有事吗？”
“不会。”
“会骗我吗？”
“不会。”
原熠雪看着她，不躲不闪，语气平缓。
他说完低头，拿鼻尖蹭了蹭她的脸，然后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推出牢房。
“阿瑛，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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