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异域公主
第三十二章
原熠雪扣着司元瑛的腰从矮崖上毫不犹豫地跳下，他的手掌紧紧护在司元瑛的脑后。
司元瑛猝不及防，下意识抱紧原熠雪的脖子，整个人恨不得挤进他的身体里。
两个人落到葱茏茂密的草丛里，原熠雪抱着司元瑛在地上翻滚几圈缓冲力道，然后扯着她站起来。
结果他看着杂草倒伏的某处，脸色沉下来，眼神冷厉。
司元瑛摇摇他的手，“怎么了？”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马死了”，原熠雪低声道。
他上山前将自己的马留在此处，经过训练的马都听得懂命令，在主人的指令下不会随意乱动。
司元瑛果然看到草丛中一具黑色的马尸若隐若现，将那一片的长草都压塌了。她心里一惊，“是闪电吗？”
“不是”，原熠雪摇头，心道但也是匹宝马。
没了马，他们二人根本不可能凭着两双腿逃出生天，更重要的事，马是谁杀的？
一阵窸窣声。
仿佛是为了回应原熠雪的疑问，一棵树后走出一个人来。
那男人身材高大壮硕异于常人，司元瑛目测其身高可能超过了两米。他穿着月氏族的服饰，脚踩胡靴，腰间一左一右挂着两柄的大弯刀，其中一柄的刀刃上还在一颗颗地滴血，还带着温度的马血滴落在草丛上，红色落在一片翠绿上格外扎眼。
司元瑛一个寒颤，握紧了原熠雪的手。
原熠雪觉察到了她的害怕，将司元瑛往自己身后带了带，捏捏她的掌心，好像在安慰她。
高大的月氏人静静地和原熠雪对视，这危险的静默中，身后的追兵也已经到了。
腹背受敌，他们如今是插翅难飞。
高大的月氏人突然往前走了两步，原熠雪手中的长剑握紧，手背上都鼓起了青筋。
而对方却绕过了他，径直走向月氏公主的方向，然后恭敬地单膝跪在少女面前，右手搭在左肩上，朝少女弯腰行礼，嘴里还说着月氏语，仿佛是在汇报什么。
月氏公主点点头，勾手让他起身，然后抬眼望向对面。
她向来是看不上中原男子的。
在她的印象中中原男子大多清瘦羸弱，面白矮小，毫无男子气概，更不说他们成天捧着不知所云的书卷酸溜溜地之乎者也，做着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可眼前的少年好像有些打破了她的印象。
高瘦的少年一身玄黑劲装，泛着冷光的银冠将长发高高束成马尾，他眉目冷戾，眼神锋利，单是站在那里就仿佛一把出鞘的剑，闪着令人胆寒的光泽。
月氏公主饶有趣味地上下打量着原熠雪，随后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司元瑛身上。原熠雪下意识挪了一步，将司元瑛挡得严严实实。
月氏公主见他这举动，笑了一下，不甚在意的样子，然后偏头对着手下用月氏语说了几句，手下似乎不赞同，急切地反驳了几句。公主脸色沉下来，又重复了一遍，似乎态度坚决，最终看神态，那些月氏武士应该是妥协了。
然后公主对着原熠雪露出一个艳丽的笑容，一双媚眼如丝般看着他，吐出两句发音不准的中原话，“单挑，赢了你走，输了我的。”
原熠雪拧眉，虽然不知道那句“输了我的”是什么意思，但是——
他看向身后的司元瑛。
她扯着他的袖子，神情有一点点慌乱，却在极力保持镇静，眼神里全是信赖地看着他，摇了摇头，“小五爷，他们那么多人和你单挑，你体力吃不消的。”
“没有别的办法了”，这种时候他竟然还笑了一下，仿佛面对的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
他凑近司元瑛的耳朵，用只有他们俩听得到的声音说，“一会儿我和他们单挑时，你悄悄往边上挪动，找准机会溜走，他们注意力在我身上，不会盯着你的。”
“不行！”
司元瑛一开始接近原熠雪，确实是想要利用原熠雪，来保证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安全，但是她从来没想过要以命换命。
原熠雪摇了摇头，“听话。”
说完他松开司元瑛的手，上前一步，朗声答道，“可以，谁先来？”
俊俏的脸上毫无慌乱，眼神直白地扫过一群月氏人，带着挑衅和不屑。
月氏公主打了个响指，一个敦实的月氏武士双手持刀上前。
司元瑛看得心里一惊。
那武士虽然没有原熠雪高，却有他两个宽，走起路来仿佛地动山摇。
原熠雪表情淡淡，抬起了手中的剑。
下一秒月氏武士大叫一声，举着弯刀朝原熠雪冲来，直接劈向他的头顶。
而他显然是低估了面前的汉人少年。
原熠雪一个侧腰闪过，月氏人扑了个空，而原熠雪已经闪到了他身后，一剑刺穿了他的肩胛骨。
月氏人自知轻敌，竟然被少年重伤，恼羞成怒，转身握住了原熠雪持剑的右手，另一手握着弯刀砍向原熠雪。
谁知原熠雪力大惊人，竟然就着月氏人抓着他的手，胳膊猛地发力，使劲儿一甩，将敦实的月氏人整个扔了出去。
对面的武士们都极为诧异，就连月氏公主脸上都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而只有原熠雪自己知道，这一招并没有眼看的那么容易，他的左手用力过猛，到现在还微微颤抖，他悄悄将手藏到身后。
司元瑛站在他背后，正好能看见。
她知道小五爷天生神力，但他毕竟是凡胎□□，也只是个半大少年，面对比自己凶悍的成年男子，每一步都很艰难。
司元瑛咬咬唇，鼻子有点酸，“小五爷，你要小心啊！”
原熠雪没回头，但是司元瑛知道他听见了。
因为他轻轻晃了晃手腕上的白玉兔子。
原熠雪接连击退了几个月氏族武士，渐渐体力不足，剑尖点地，微微喘着气，眼神不屈地看着对面。
月氏公主看他的表情越发饶有趣味，仿佛正在驯服一头猛兽。公主笑着点了点手，一直护在她身旁的那个异常高大的月氏人向前走了两步，立于原熠雪面前。
原熠雪本身就身量高，但这个异族人却犹如一座小山，沉沉地压在他面前。
原熠雪的体力告罄，他自知免不了在这月氏人手下吃亏，到时候便真的护不住司元瑛了，她此时不走，就走不掉了。
于是原熠雪回头，他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汗，一双眼眸如同黑曜石般深沉锐利，语气带着上位者的不容置喙，认真地盯着司元瑛：“跑！”
司元瑛看着他的眼睛，觉得须臾间，时间静止，万物皆空。
原熠雪坚持着站在这里的理由只有一个。
——为了保护司元瑛。
从皇宫夜奔那一刻，答应保护司元瑛起，原熠雪就从来没有食言过。他愿意尽全力保护她，哪怕以命相抵。
司元瑛不知道他这样做是否仅仅只是因为一句誓言。
少年人的誓言大多都是不经意的允诺，随着时间便会淡忘消逝，因为少年不知道什么叫永远。但是原熠雪不一样，他说的永远保护她，就会截止到他心脏跳动的最后一刻。
因为他是小五爷。
高大的月氏人双手耍着双刀朝原熠雪扑去，他显然是在场最英勇善战的月氏武士，即便原熠雪身形灵巧，依旧被一记弯刀直接滑过腰腹。
原熠雪捂着鲜血淋漓的腹部半跪在地上喘气，又朝司元瑛喊了一遍，“跑啊！”
然后在月氏人再次进攻时又迅速起身接招。
司元瑛眼里满含泪水，强忍着心里翻涌的情绪，听他的话扭头跑开，在转身的那一瞬间，眼泪就逆着风滴落，如同风中断了线的珍珠。
她如同草丛间的野兔，飞快地消失在茂密的草丛中。
而旁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原熠雪和高大的月氏武士身上，无人注意这悄然而隐秘的逃亡。
原熠雪用剑击落了月氏人右手的弯刀，而对方如同被挑衅了一般，愤怒地用右手挥拳，巨大的拳头朝着原熠雪受伤的腹部击去。
原熠雪伤口中拳，忍不住一声闷哼，而月氏人却没有收手，反而将拳头往原熠雪的伤口里挤。
腹部的伤口被撕裂得更大，原熠雪痛苦地全身的肌肉都在抽搐，终于不堪重负地躺倒在了地上，鲜血染红了一整片草地。
月氏人半跪在原熠雪旁边，高高举起左手的弯刀，朝原熠雪的脖颈劈下。原熠雪用尽力气，抬手用剑格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但是他的力气耗尽，几乎支撑不住，手被越压越低，而月氏人的弯刀也离他的脖颈越来越近，下一秒就能砍下他的头。
千钧一发之际，不远处突然响起马蹄声。
紧接着一根长长的树枝贴着地面袭来，咣当一下敲到了月氏武士的脑门上，月氏人始料未及，被敲击地微微后仰。
就这一瞬间，原熠雪用尽力气翻身跃起，一剑刺向月氏人持刀的手，从手腕处直接将他的手砍断。
月氏武士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哀嚎。
而旁边围观的月氏人也惊呼起来，一齐往这边冲来。
原熠雪回头看见司元瑛骑在一匹矮马上，手里握着一根长树枝，满头是汗，眼神担忧地看着他。
刚刚又是司元瑛救了他，而且竟然用的是他教过她的打马球的招式，击中了月氏人的头！
司元瑛不太熟练地扯着缰绳掉头，在月氏人靠近之前驾马至原熠雪身边朝他伸手，“小五爷！上马！”
原熠雪拉住她的手，自己用力翻上了马背，这几乎用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原熠雪捂着腹部，失力般趴在司元瑛背上。
司元瑛将他另一只手拉到自己身前，用力按在自己腰上，咬牙道，“小五爷抱好，我要加速了！”
那群月氏人虽然没有马匹，却仍然在身后穷追不舍，司元瑛几乎被危急情况激发了潜能，从来没有跑过马的她，握着马鞭抽了下马臀，驾着马一溜烟跑远了。
原熠雪虚弱地伏在她背上，听到她的话不合时宜地觉得有点好笑。
没想到司元瑛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学会了打马球。
把人头当马球打，可真有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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