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无爱无恨

“没有。”华亭淡淡出声，将目光移了回来。

        “说实在话，本座倒还真有些羡慕你。”流江的声音也很淡，似乎风一吹来就会散了。

        羡慕？华亭心下嗤笑，你是高不可攀的流江真人，只差一只脚就能登上云端睥睨众生。羡慕她，一个为了存活不得不费尽心思，被幸运之神遗落却不敢有丝毫懈怠拼命争上的凡人？

        若是可能，她何尝不愿如玉鉴那般，做一个千娇百宠的狐族殿下，哪怕属于玉鉴的荣宠有分一点给她，她也会感恩不已吧。

        可如今，她什么都要靠自己争来，这一次新剑大会，她在乎的根本不是什么素星剑，天下宝器何其多，并非非它不可。她要争的是一口气，她要让元息宫上下不敢再轻慢她，她不愿再受那些鄙夷的眼光，所以，她要成为强者。

        “世人无不艳羡如师父这般的人。”华亭轻声道，含着无尽的苦涩。

        流江却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喟叹一声，却又问，“丫头，若是成不了仙，你想做什么呢？”

        “不会有那一日的。”华亭笃定。

        或许此刻再流江眼中，她是不知天高地厚痴心妄想，可她也不敢想，不敢想若是成不了仙，若是真到了那一步渡劫失败，她会是何等情景，曾经的付出都化为乌有，会沦为一个笑柄吗？会，会沦为她自己的笑柄。

        忽然间，华亭似乎意识到什么，微微侧首瞥了流江一眼，后者亦是抬头望着天际出神，脸上竟然是……落寞吗？

        他自小天赋异禀，是修仙奇才，却至今无法升仙。当心中的信仰一点点磨灭了，才会成就如今无所顾忌的流江真人吧。

        不知怎的，华亭竟然有些心疼流江，他是不是也在迷茫，他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华亭敛下眸子，轻咬着下唇。若是，若是真的有那么一日，她无法飞升，她一定会倾尽所有与玉鉴同归于尽玉石俱焚吧。那样，也算是毕生有了归宿。

        可是他呢？他想要做什么呢？

        “这几百年光阴里，师父恨过一个人吗？”华亭艰涩开口，话问出口了也觉不妥，只是话说出口了，就收不回去了。

        “没有吧。”流江摇了摇头，恨？世间万人都是过客，他去恨谁呢？

        “那师父有尝试过爱的滋味吗，心中有牵念一个人吗？”华亭又问，爱，一个多么奇妙的词，世人赋予它神圣，可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没有。”这一次流江摇头更加坚定了，他向来无情，又怎么会留情。

        没有恨也没有爱，瞧，这个人比她还可怜呢！

        没有来由的，华亭沾沾自喜，原来她不是世间最可悲的，遭世人唾弃又如何了，只要心中有信仰，每一步都走的值得。

        “那师父的信仰是什么？”华亭再问，即便对于流江的回答不抱期望，却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

        “信仰……”流江拖长了声音，似乎在仔细斟酌。

        就在华亭以为流江不会回答她的时候，流江却突然转头看向她扬唇笑了，“原本是没有的，不过如今掌门师兄强塞了个蠢笨徒弟给本座，本座只能勉为其难地将现下的信仰变成把一只呆愣的猪调教成机灵的狐狸。”

        说罢，流江全然不顾华亭的黑脸，麻溜的起了身子，扬长而去，徒留一道背影给华亭。

        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

        华亭咬着牙，心情全然被流江扫没了，吐了一口浊气，转身回了屋子去。

        新剑大会，几乎是元息宫除却招收新弟子最热闹的事了，比试之地是在元息宫的道场。高台之上，各个峰的长老真人都来了，元息宫的弟子们也将比试场围坐一团，一个个面容兴奋，只待这一场比武盛宴。

        新剑大会开始前几刻流江才带着华亭姗姗来迟，而他那一身红衣又格外引人注目，众人的目光都朝他们二人看去，各怀心思。

        听闻半年前流江真人的那位徒弟最先突破了开光期，之后有一直没有了消息，也不知道这次新剑大会会是如何一番表现。

        流江飞身而起落于高台之上，拱手对着上座的掌门真人道，“流江来迟，还请师兄莫怪。”

        掌门真人本就没在意，更何况门中弟子都在也不好说些什么，便只点了头，“来了就好。”

        辰时，清云敲响灵钟，万籁此俱寂，但余钟磬音。

        高台之上，掌门真人缓缓起身，看着下方诸多弟子，朗声道，“既然诸位皆已到场，那么这一届新剑大会就开始吧。”

        一时之间，又是一番雀跃。

        彼时，人群中又有一个小东西猫着身子窜来窜去，终于停下了步子，拉扯着华亭的衣袖。

        “可找到你了，怎么样？比试开始了吗？”韩束衣说着又边踮着脚尖穿过人墙去看道场正中的石阵。

        华亭的衣袖被韩束衣拉扯着，因为韩束衣的动作连带着她的身子也摇摇晃晃的，华亭有些无奈的按住韩束衣的肩膀，“你来的刚好，正要开始。”

        “那就好。”韩束衣嘟囔着，又将目光移向华亭，笑的怎么看怎么都不怀好意，“今日你是不是也要参加？我等着看你拔得头筹，给我争脸！”

        说着，韩束衣还冲华亭挑了挑眉，华亭漠然看着她，“你的修为如何？”

        韩束衣瞬间耷拉下脸来，吞吞吐吐半天，“反正……今日我只是个看客……”

        “不过你放心，只要你上台比试，姐姐定给你呐喊助威，保准不跌你的面子。”韩束衣又咯咯地笑。

        华亭睨了韩束衣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哄哄闹闹中，新剑大会已经开始，与凡间的擂台赛差不多，若是有强者，便要一直守擂，直到被打败的那一瞬间。

        前面陆陆续续比了几轮，石阵上方的人来来去去也好几个回合，华亭暗自将他们的招式阵法都记下了，蹙着眉头没有一时舒展。

        “接下来，还请浮曲殿厉华亭上来石阵，同洞观殿程愫比试。”清云的声音再度响起，洞观殿是明全真人的殿府，而程愫已经连守了两轮擂了。

        一听到华亭的名字，韩束衣正想给华亭打打气呢，甚至嘴还没来得及张，就眼前一白，华亭已经飞身朝着石阵而去。石阵是由参差错落的石柱构成，但每一根都有几丈高。众人眨眼的功夫，华亭已经在程愫对面最近的一根石柱上稳稳站定，右手紧紧握着佩剑的剑柄。

        “师兄，没想到你家这徒弟一上阵就跟我家的对上。”另一方高台之上，坐在流江身旁的明全来了兴趣，戏谑道，一脸看好戏的神情。他的确，也想看看这个厉华亭到底有什么能耐。

        流江却嗤笑一声，甚是傲慢道，“待会儿你徒弟被打的太惨你可莫要心疼。”

        “这都还没开始比试呢，师兄莫急着下定论，且看看再说。”明全不以为然，这个程愫也算是修炼的好根骨，他也在他身上废了好一番气力。即便厉华亭再早突破开光期，但也未必能赢，所以他觉不会妄自菲薄。

        只不过，明全还不知道华亭已经破了第三重融合期，毕竟那是寻常弟子修炼几十年也不一定能勘破的。不只是明全，流江有心将消息锁住，放眼整个元息宫也无第三人知晓此事。

        “那你可得擦亮眼睛好好的看。”流江笑意更深，不愿再理会此人，教了这么久的徒弟，也是时候给他长脸了，他可不能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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