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翟光——耀

说罢，宿尤就迅速化作毕方鸟从窗口飞了出去。

        人走了，华亭疲钝地阖上眸子，眼角落下的泪珠流入发间，湿润润的，左胳膊也几乎动弹不得了。

        狼狈，她这一生，注定不会有任何的光彩，总有人想将她碾入尘泥中，愞弱如她，毫无反击之力。

        她不知道宿尤会不会依她所言去做，可是瞧，就她这般鬼样子，能做什么呢？便是耀灵真在此刻找上门来，她也毫无反抗之力。

        流江，他会如何置之呢？

        冷眼看她受尽折磨，摧残而死？兴许还要笑着嘲讽几句她真蠢呢。是啊，他逗留人世数百年，见过太多生死，一个凡人的生死于他毫无意义。因为他即便是要杀死一个凡人，也不是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罢了。

        或者，他会假意维护，再套一套兄弟情深，从堂堂妖皇陛下那儿拿一个人情。有妖皇相助，他的修为会有很大突破吧。一个没用的徒弟换成仙的机会，多么划算的买卖。

        自私虚伪，世人不都是如此，连她自己都不是什么好人，还奢求什么天道正义？

        宿尤和十娘来的很快，除却他们二人，再无其他人过来，就连常跟在十娘身后的阿羽也没有跟来。

        之于此，华亭是感激的。

        “这是怎么回事？”十娘看到华亭的模样也好一番惊吓，忙走到床边，右手一伸育沛就已经落在了她的手上。

        没了衣衫隔绝，育沛的光芒更盛。

        十娘是聪明人，一眼便瞧出育沛定然是被什么灵物牵制了，眸色一凝，指尖化作一团白雾将育沛的光芒掩去。不过须臾，育沛就恢复如初，华亭胸口也不再觉得沉闷，倍感轻松。

        “我用结界护住了它，”十娘看向床榻上的人儿，眉间愁绪散去，温声道，“如今可否告知我其中一二？”

        宿尤也提起耳朵，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华亭。

        身子清爽了许多，华亭想坐起来，可左手压根使不上力，十娘便出手扶了华亭一把。华亭半靠在枕头上，俄顷缓缓道，“是万空镜，我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师父那位朋友手上有万空镜，他好像很急要寻什么东西，可是万空镜一拿出来，我便察觉到了育沛的异样，所以我只能借口躲了出来。”

        “万空镜？”十娘眉头再次蹙起，听闻万空镜是妖界的东西，莫非……

        十娘急急问，“你师父的那位朋友叫什么名字？”

        “翟光。”华亭声音很平缓，似乎没有察觉什么异常。

        如期所想，十娘的眉头皱的更深，眼底幽深一片，翟光，妖界，老狐狸！果然是他！

        “那他可有提起过他为何要找东西？”十娘又问。

        华亭想了想虚弱道，“似乎是为了给他夫人治病。”

        夫人，就是狐族那位？这就对上了，一定是耀灵。

        十娘转身看向一旁听着仔细的宿尤，抿了抿唇，“宿尤，你去跟你主人说，今日是我有急事要找厉姑娘，着急带她去我畅快阁忘了跟他招呼一声。其他的，不能透露。”

        “为何呀？”宿尤有些不明白，主人也是挺关心这丫头的，这事儿他应该也不会帮着外人吧。

        十娘撇了华亭一眼，走去拉起宿尤的胳膊朝着角落去，“我记得洪桑在时，耀灵并不常露面，他和你家主人没见过面吧。”

        洪桑，是先妖皇的名字。

        千年前天虞山仙妖一战，先妖皇为天族战神荧惑星君所败，神魂具损，堕入天虞山下翻滚无边洪水之下，遍寻不得其踪。妖界新君耀灵匆匆继位，对天界俯首称臣，仙妖二界才渐渐和平下来。

        “是没见过，别说我家主人，连我倒也一直没机会见这位新妖皇的真容。”宿尤道。

        十娘轻笑一声，眸底却没有半丝笑意，“不，你已经见着了。”

        “凤姬，您这是什么意思啊？”宿尤半解不解。

        说的如此直白还不明白？十娘双拳紧握，“翟光翟光，你蠢不蠢啊！”

        “哦——”宿尤长长吸了一口气，双目睁得老大，“凤姬啊，您别……”别吓我。

        宿尤的后半段话全被十娘以警告的目光压迫地收了回去，忙谄笑起来，“凤姬，我，我明白了。”

        “那你知不道你家主人不宜跟那个人待在一起，很危险的！”十娘嘴角扯着，似笑非笑，让宿尤心底直颤颤。

        “是是是，我知道。”

        “那你是不是还知道你家主人有些事明白不了，你也不能多嘴。”

        “知道知道，我都知道。凤姬放心，我绝不会给我家主人惹祸的！”

        这一番调教，十娘颇为满意，对宿尤笑着摆了摆手，“嗯，去吧。”

        十娘和宿尤说话时声音压得很低，华亭什么也听不到，但于她而言，听与不听并没有什么所谓。总归，十娘的态度她大约是知道了。

        目送着宿尤离开，十娘又走到床榻前，“现下，还是赶紧跟我回畅快阁吧，我替你调息。”

        “多谢十娘。”华亭道。

        华亭跟着十娘回到畅快阁，阿羽和风鞅正坐在小院的石桌上各自杵着脑袋发愁。见到她们二人回来，两人突然活络起来。

        “十娘，原来你是去找厉姑娘了。”阿羽撇着嘴，为十娘今日出行不带她一道而赌气。

        见十娘又带回来一个外人，风鞅比阿羽气恼多了，埋怨地瞧着十娘，却就是不说话。自然，他天真地想要十娘哄哄他，那只是白日做梦。

        十娘无视院中那二人的神色，对着华亭温声道，“你先回房中去休息吧，等流江真人过来，你们就直接回昆仑山，此地不宜久留。”

        “叨扰了。”华亭敛眉，便径直朝着之前她借宿的屋子去，一进屋子便膈断了外界所有的声音。

        “阿羽，将前几日煎给那姑娘的药再煎一副送过去。”十娘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这才看向阿羽。

        阿羽觉得自己还没解气呢，有些别扭道，“为什么？”

        “我的话你不听了？”十娘扯起一抹笑来，单纯的眼定定的看着阿羽，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深。

        ，

        自然，阿羽从不会觉得那目光单纯，上次十娘这样笑她出门被马车撞，还顺带被凡人揩了油；上上次，她刚买的新衣裳被老鼠挖了个洞，那老鼠还溜到了她的桌上，想想就觉得呕心；还有上上上次……咽了咽口水，忙道，“好，阿羽这就去。”随后，溜之大吉。

        “小初十，她什么时候走啊。”风鞅见没人，便蹭到十娘跟前，皱着一张脸。

        “你什么时候走啊？”十娘笑着反问。

        风鞅惯会耍油头，“小初十，你一人在此处孤苦无依，本君是来陪你解闷儿的，你不能不领情啊！”

        “我不闷啊，有阿羽在，瞧着比你顺眼多了。”

        “可是你们两个女子在这儿着实危险，需要一个像本君一般的男人保护你。”

        “男人？没人说你生的比女子还娇吗，到头来说不准还得我和阿羽来保护你呢！”

        “小初十，这个玩笑不能开的。”风鞅的脸黑了几分。若是旁人说这话，他定能要了那人的狗命，可对上十娘，风鞅实在不敢生气。

        “不爱听就走，我说话向来如此，难不成还要为你拘着？走走走，快些别烦我了。”十娘也没有好脸色，推搡了风鞅一把，就快步消失在廊道之间。

        宿尤费了好大一番力气寻到流江的时候，是在临溪城外五里地的一条溪流旁。两个大男人，挽着裤腿和袖子，在溪水中走来走去，溪上还冒着淡淡的雾气，若是旁人来看定当那两个大冬日下河的男人脑子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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