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灵宝
广袤的山林，看上去与外界无异。
按照任峰给的信息，这里应该是点将台的最底层。
点将台是折叠空间，共九十九层，每一层都有试炼空间，越往上好东西越多，但相对的也会越危险。而明都在点将台最顶层。
昔年御冥节，登上点将台最顶层的魔修能直接入明都，面见魔皇得获封赏。其风光无限，无异于高中面圣，总归是件意气风发的事。
顾迟无意夺宝，他的目的只有魔玺，便循着符牌的指引，去找每一层的传送入口。
即便是这样，他还是花费了很长的时间。因为每一次传送的地点都是随机的，有时候会离入口处很远。而路上，比起人，更麻烦的是灵兽。
许是他名声在外，路上便是遇上魔修，也少有不开眼的找上来。但这里的灵兽逢人便会攻击，有时遇到群居的灵兽，甚至能被追上几天。
扶风城观赛场，只见灵塔上方，原本黑雾缭绕的结界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数万个人影绰绰的方寸光影。幽冥道关闭后，点将台内各个魔修的情况便被符牌映射，放到了上面。
对于普通人而言，这数万光影重叠且密集，很难以肉眼分辨，但对灵修而言却不是难事。
洛川牧坐在人群中，目光落在最上方的一处光影上。
火光映衬着清俊的脸，镀上一层暖光。黑衣男子阖着眼盘坐在一旁，腰背挺直。但就连外界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并非在冥想修炼。
一连十多日，对于灵修而言转瞬即逝，但毕竟点将台内危险重重，灵力耗损严重。大部分魔修不会浪费时间休息，只会冥想恢复灵力。
只有顾迟，每次歇息便枯坐半晌，睁眼就御剑赶路。对比其他人抢夺宝物的热闹和域主王将撞上后的厮杀，他这边悠闲得简直像是春日出游。
原本因着他的名头，一开始盯着他的人不少。但没几日，很多人就被他的无聊劝退，不怎么上心了。
干树枝燃烧发出“哔剥”的轻响。剑光在远处的天空飞掠而过，一批接着一批，声势浩大，好几次引出林中灵兽，只是一接近火光范围便被剑气贯穿。
嘈闹中，顾迟隐约听到灵宝二字，这才睁开眼，弹指一道灵力向着远处高空而去。
一位御剑而行的年轻魔修正跟随同伴火急火燎地向着西侧而去，却忽地感觉周身一沉，惊骇道：“谁……”
他一个字没来得及念出口，人已经向着下方坠去。与他同行的魔修皆是脸色一变，循着气息感应到了下方那微弱的火光。
“砰！”
那魔修结结实实地砸在地上，一睁眼，正对上满地的灵兽尸体，不由得低呼一声，下意识便要退。只是很快他便发现自己手脚发软，全然动弹不得。
“你们要去哪里？”清冷的声音突然从身侧传来。
他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人，定睛一看，是一个五官英俊得不像话的黑衣男子，周身气息凌厉冷漠。这人正低头盯着他，那眼神毫无波动，看他与看死物无异。
他心头一跳，霎时咽了咽口水，屏息凝气。
这张脸，这气势，见过一次便很难忘记啊……
他脑子正发蒙着，几道剑气飞来，气势惊人地分别落在四周，霎时呈包围状将顾迟围在里面。但很快他们就大惊失色，猝然退后数里，全身紧绷着，如临大敌。
因为顾迟抬起了头。
灵力暗涌，带起了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火焰晃动着，地上的光影随着跃动。
“顾大人，我这兄弟不知何处冒犯了您，实在该死。”
沉寂了片刻，远处一个中年大汉斟酌着，小心翼翼地尝试与他沟通，“但他乃云丰白家的幼子，在下受人之托，不能不管。您大人有大量，可否饶他一条贱命？”
顾迟周身气息尽敛，他们在远处的根本感知不到他的境界，这才贸然冲了过来。没想到竟遇上了这位……
果然，孤身一人闯点将台还能活到今日的，都非常人。
云丰白家是殷白发旗下的附属势力，传闻其家主白柯已是半步大乘，在魔域算是有些名气。他故意这么说是希望顾迟能看在殷白发的面子上网开一面。
顾迟没理会他，看向地上那人。
那白家小公子害怕之际，不知怎的福至心灵，觉得这人或许只是在等他回话，便颤颤巍巍道：“我们，要要往西去百里外的一处峡谷汇合。我爹传信给我们，说那里出现了灵宝……”
他越说声音越小，观察着顾迟的神情，看他没什么反应又壮着胆子毛遂自荐，“大，大人，您要去的话，我可以给你带路的。”
顾迟思忖了片刻站了起来，抬手一道灵力从指尖飘出。围在远处的人心中一惊，皆是屏息凝气，周身灵力流转到极致，几乎就要离体而出。
未曾想，那道灵力只是轻飘飘地落在火堆上。黑色的冰霜霎时扑灭明火，林间一时暗了下来。紧接着，一道绚烂的剑光拔地而起，瞬间冲入云霄。
……
早在来魔域之前，牧桑就给过青浔一块玉佩。这玉佩能感应混沌珠位置，以免被人捷足先登。
只是她也没有想到，像混沌珠这等灵宝会在出现在第八十一层。不，应该称之为“出世”。
一出现便天现异象，方圆百里都能看到那片艳丽的红霞，灵气弥散如至仙境，耀眼的彩光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才造成了如今这般……
铺天盖地的灵光将黑夜照得宛如白昼，山石炸裂在身后滚落。
“交出灵宝！”
并非商量，声音甚至比攻击更慢了一拍。隔着数百米，上百道灵力冲着她而来。
“铛！”，一堵青色的铜墙蓦然闪现，挡住了她的路。
她一身白衣已经上尽是血迹，满脸的血污和汗水，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唯有一双眼亮亮的。
她给人的感觉像只受惊的兔子，人畜无害，从被追击以来，她大多时候都只是逃，即便被迫还击也不会下死手。可她的眼睛里始终没有恐惧，只是沉寂、清澈，此时被逼到绝地，便蹙着眉，环视着四周的人，眼中浮现出淡淡悲哀。
要想退出点将台，只需在传送入口处捏碎符牌即可。但还是太远了。
她不能再受伤了。
“你们退吧。”她缓缓抬手，纤细的手指在身前结了个印，平静地看着漫空悬浮的人影，声音中满是悲悯道：“现在退，还能活。”
但意料之中的，这在其他人听来简直就是笑话。她话音刚落，周遭便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说什么？我没听错吧，还能活？”
“都到这般地步了，她倒还嘴硬。”
“嗤！我看她是吓傻了吧！”
……
不止是点将台，扶风城内观赛场内亦是一阵嘲讽，少有人看好她。
“这又是哪里来的大乘境？怎么从没听过？”有人好奇道。
但得到的答应几乎都是，“不认识。”
很快，场中静了下来。
光影中，青浔动了。她紧绷着脸，眼神好似在放空，指尖涌出白色的光芒，像蝴蝶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四周扑散开去。
观赛场内，众人只见一片刺眼的白光蓦地亮起，晃得人眼睛几乎要流泪。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听到凄厉的惨叫声顺着符牌传出。而后高空中重叠的光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那是持有符牌的人死亡，符牌破碎终止了映射。
“怎么回事？”
“这……”
场中一片惊呼。不过十息时间，白光消散，只余一方光影能看到里间的情形。
天空中肃然一清，只剩一道染血的瘦弱身影。她仍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垂着眸，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双唇紧抿成一条线。
原本浮空围堵的上千魔修已经不见了踪影，只隐约能看到她下方尚有衣物在缓缓向下飘落。
所有人目瞪口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魔域何时又多了一个女魔头？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议论纷纷，甚至不少人探出神识远远地感知着，想从端坐于上位的三位王座脸上看到答案。
青冥的确也盯着那处，只是他仍是那副不动如山模样，叫人看不出心思。另一方，赤魅本是张狂的性子，这些日子不知为何低调异常，这会儿也只是正色瞧着。
只有莫书表现出了明显的兴致，已经躺在那张椅子睡了半个月，这会儿竟是坐了起来。
青浔坐在洛川牧身旁，原本也好奇，想传音问上一问，但她顺着洛川牧的视线看去，便识相地闭上了嘴。
因为在顾迟那方光影内，已经隐约能看到青浔的身影了。
场外也有人即刻注意到了这一点。
“顾迟过去了！”有人高呼道。
剑光在空中留下一条明亮的光路，臾间便至青浔身前。
青浔看着那腰间悬剑黑衣男子，无奈叹了口气，温和道：“顾公子，知晓你活着的时候，我很高兴。”
她语气非常真诚，后面那句亦是。
她说：“所以不要再靠近了。不然，我只能试着杀一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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