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暗潮
赤魅身侧，那身着红裙的中年妇人也低低一笑，道：“谁人不知，白刹王在魂术一道造诣了得。正巧这位也随同白刹王而来，想来其中有些缘由。”
这话表面在说顾迟或许被莫书搭救，却以“这位”代指，显然不承认顾迟身份，暗戳戳地怀疑顾迟是莫书找来顶替的冒牌货。
莫书不明意味地笑了笑，并未争辩。
倒是周林和声道：“焱姬所言不错，顾公子的确与王座有些交情。不过相比赤魅王，旁人再如何也只能算是外人罢了。”
魔皇崛起于草莽之间，其亲族昔年为他所累，遭仇家灭门。而他在位近七百年，醉心修炼，始终未有儿女，因而魔域皇族血脉尤为凋零。这赤魅是魔皇旁系亲族里的一位表弟，当年侥幸躲过一劫，至魔皇登位才敢表明身份。
赤魅灵力属性偏重血，这在魔域很常见，实属天赋平平。但魔皇顾念这唯一的亲族，以自身精血助他入化神，而后封王。
周林将火引到赤魅王身上便是笃定了他无法否认顾迟的血脉、身份。
因为容川。
赤魅手下高手皆被他以咒术控制，每月都要按时服下解药方可活命。要解这咒术，需得赤魅以自身血脉为引，炼化咒印。但他血咒之术的本源说到底还是魔皇精血，因此，他的咒术，魔皇都能解。
容川身上的咒术被顾迟所解，这便足可说明顾迟的确有魔皇血脉。
果然，赤魅黑着脸，阴鸷的眼神几乎要将周林戳出个洞，却始终没有说出反驳的话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莫书忽地低笑出声，偏头看向顾迟道：“瞧瞧，你看不上眼，可多的是八杆子打不到的亲戚想要往上贴呢。”
赤魅脸更黑了几分。
顾迟无视他们夹枪带棒的言语，也没有回应莫书的戏谑，只冷淡道：“魔玺我的确会取。”
此言一出，顿时鸦雀无声，一时间殿中剑拔弩张，若有似无的杀机自各方而起。
御冥节说到底是给魔修博功名、前途、财物之用，因而已是天玄大陆顶级战力的化神自不得参与。也就是说，三位王座都进不了明都。
魔玺的争夺全然仰仗手下的手段。三方王座手下皆是高手辈出，为其效命者多以万计。
如果是旁人说这话，只怕要让人笑掉大牙。
可他是顾迟，这两日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化神之下第一人”。
殿中安静了一瞬，赤魅忽地咧嘴阴恻恻地低笑，他目光掠过顾迟看向他身后，双眼中杀气几近凝实，道：“容川，你好大的胆子。”
这声音不大，但强悍的威压如山一般向着容川压去，整座大殿蓦地抖了下。众人未料到他突然发难，皆是心中一惊。容川只觉一股恐怖的力量从天而降，瞬间让他动弹不得。好似周遭空气尽皆压缩到极致，挤压得他骨头都咯咯作响。
“锵！”的一声清响，殿中剑修腰间灵剑皆是不受控制地一颤。
容川浑身骤然一松，猛地抽了口气，再站稳时，后背已湿透。
众人又惊又惧地看向顾迟。他仍是端端正正地坐在原地，连手指都没动一下。可刚刚那道剑气……
“愣着作甚？”熟悉的套话响起，顾迟身边的白衣男子忽地出声，扭头看向身后的容川，抬了抬下巴道，“能得赤魅王夸赞，可是你天大的荣幸。还不赶紧道谢。”
他浅笑着，目光自赤魅身上扫过，嘀咕道：“顾兄，你可瞧见了，他好生粗鄙无礼。”
顾迟：“不错，我瞧见了。”
众人：“……”
容川上前一步，拱手行礼道：“多谢赤魅王。”
“哼，夸赞？”赤魅视线从洛川牧身上扫过，也不知是没有听出他的指桑骂槐，还是其他缘由，并未搭理他，只冷眼看向容川道：“背主忘恩的东西，当何夸赞？”
容川冷笑，清秀的脸上尽是嘲讽，“赤魅王的“恩情”，在下的确永世难忘。承蒙您当年恩典，抛尸也为在下谋了个好去处，得以遇到主子。如若不然，似在下这般微不足道的马前卒，即便侥幸活下来，怕也要爬回去继续当个卖命的提线木偶。”
容川自嘲地笑着，眼底晦暗，好似强行压抑着野兽的凶性。有句话他没有说，即便没有顾迟的出现，只要他活着，总有一日他一样会宰了这个畜生！
“嗬嗬嗬嗬，果真好胆。”赤魅怒极反笑，眼中杀意沸腾，没有一丝温度，凝声道：“你真以为成了这小子的人，我便动不了你吗？”
未及容川出声，顾迟便对此表示拒绝，“他不是我的人。”
众人暗道，莫不是这顾迟不愿与赤魅为敌，要弃了容川十七？可若如此，刚刚又为何出手？
正心生疑惑之际，又听他道：“但你的确动不了他。”说这话时，他看着赤魅，神情是一贯的冷淡，眼神却极是认真。
容川心中一暖，眼中的凶戾之气霎时散了大半，但想起他另一句话又有些无奈，心道恐怕在他家主子看来，这天下只有牧王是他的人。
“噼里啪啦”的一阵碎响，赤魅手上杯盏被捏成粉簌簌而落，他额上青筋蹦出，满布红纹的脸显得狰狞异常，压抑着怒气道：“狂妄。”
“嘎吱~”物品碎裂的声响接连而起，他身前桌案坍塌，地面忽地浮现裂痕，自他脚下蛛网般向着四周蔓延开去。电光火石间，一道血色的光向着顾迟扑去。
“够了。”
黑色的灵力拦住那道血色，在空中消散。闹到这般地步，容猝再不能作壁上观，道：“今日会宴是为幽冥道开启之事。赤魅，私仇不必闹到此处。”
赤魅罢手，阴冷的视线在顾迟身上停留许久才移开，冷哼道：“魔玺花落谁家尚未见分晓，你倒先摆起架子管上我了？”
“未见分晓吗？”嗤笑声自上座传来，莫书懒洋洋地半趴在桌案上，嘲弄道：“我还以为至少在你那儿，已见分晓呢。莫非你座下还有深藏不漏之人？让我瞧瞧啊……”
他百无聊奈地伸出食指，“这个死老头还是这个丑侏儒？”指完赖景又指向鬼童儿，嫌弃道：“不像吧。又或者是这两位老妪？”
众人：“……”
焱姬便罢，周狸那般人间尤物竟也被他称之为“老妪”？
“莫书！”赤魅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脸上红色的纹路蓦地活过来般，在他脸上游走，看上去极为渗人。
他身旁几位王将皆是脸色大变。
离他最近的焱姬眼中满是惊恐，急声道：“王座息怒！”
下一秒，她一声痛苦的低叫，被一只血色猛兽扑出殿外，狠狠砸在一根柱子上，等人宽的柱子瞬间断裂。那道身影在殿外挣扎着爬起来，规矩跪在外面。
赤魅座下尽皆匍匐，大气不敢出。
“没用的东西！”赤魅面目狰狞，显然怒气已经压到极致。他阴沉着脸站起身来盯着刚刚冒犯他的几人看了许久，而后愤然甩袖而走道：“我们走着瞧。”
赤魅的人一走，殿中霎时空了大半。
众人脸色各异，周林代白刹说了些场面话，一行人也纷纷告辞。总得来讲，礼数周全，比赤魅一行是体面多了。
只是他们几人往外走，顾迟三人却纹丝不动。
莫书显然有所预料，路过顾迟身前时还敲了敲他桌面，啧啧有声道：“没良心哟~”
他眼神暧昧地在顾迟和洛川牧之间打了个转儿，倒没再说什么，负手大步走了出去。
容猝书房内
“坐吧。”容猝坐在太师椅上，淡淡道，神色既不热切，也谈不上冷漠。
“不用。”顾迟扶剑而立，道：“很快。”
“是吗？你要与我谈什么？”容猝不觉得他们有什么好谈的，但他心情不坏，便也乐意听听，至少这张脸看着很顺心。
“我用魔玺跟你换一件宝物。”顾迟开门见山道。幽冥道都还未开启，可他听所言，好像魔玺已是他囊中之物一般。
容猝恍惚了一瞬，除了脸，再一次在这小辈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你想要什么？”
他们交谈之际，洛川牧与容川候在外间凉亭里等着。
洛川牧坐在亭边的木椅上，手里拿着饵食投喂下方湖中的锦鲤，引得湖中一片红浪翻滚。
容川则戒备地候在一旁，只是看他这般悠然的做派，也不自觉地放松下来，主动搭话道：“从刚刚青冥王的态度来看，他好似对主子没什么敌意。”
洛川牧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手肘置于木栏杆上看湖面的涟漪，漫不经心道：“旧主之子，势单力薄，实力低微，对这样的后辈还能有敌意，那他容猝的心眼儿可能还没针眼大。”
听得他这般毫不忌讳地说出“容猝”二字，容川便也没了“隔墙有耳”的担忧，直言道：“您是说他看不上主子？”语罢他又不服气地嘀咕一声，“主子的实力哪里低微了。”
“在你看来，天玄境算不算实力低微？即便是十岁的天玄。”
“那如何能一样？主子虽是大乘，但他问剑楼一行力压化神剑修，这可都有目共睹。”
洛川牧目不转睛地盯着湖面，伸出食指隔空在勾画着什么，随口道：“问剑楼毕竟是剑道试炼之境，能走多远，并不完全取决于实力，更取决于剑道感悟。阿迟是很强，但只要他没有突破那一线，便不可能同三王抗衡。”
魔域三王都不是初阶化神，便是赤魅也是化神中阶。更何况容猝，他可是魔域第一高手。
闻言容川忧心起来，“那主子去说这事，还能成吗？”
洛川牧浅笑，只见他手指下方，原本被搅乱的湖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平静，任锦鲤翻滚，湖面一如镜面，再无丝毫波动。
“只要容猝不蠢。”洛川牧淡淡应道。
青莲净水是好东西，但现下对容猝而言，魔玺才是紧要之物。不管怎么说，要想名正言顺的登上皇位，一个正统的名头，他还是要的。
除非他跟莫书一般想法……
但很显然，他不是莫书。
莫书敢想也能做的事，他不会想也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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