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029雪夜里遇见光
接到陈迟电话的时候，余亭松正靠在陈迟家舒适的大沙发上看一本书——陈迟家有一间大约20平左右的书房。
里面除了跑步机、一些健身器材以外、一张单人办公桌以外，还有几个塞得满满当当的书架，书架里书的种类相当齐全，有的书余亭松家都没有。
但很显然，这的主人很久没翻看过这些书了，书柜锁着，钥匙在上面插着，都有些生锈了。
经过余亭松的一番挑选，找出一本著作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茶几上还放着冒着热气的茶，很是惬意。
电话打过来，陈迟只说了一句话：“仔细听。”
然后就传来了开门声，铁门咯吱咯吱的，听的人头皮发麻。
余亭松当然知道是陈迟他们在审问秦远。
这不合规定吧。
他想。
但还是不发一言，静静地听了起来。
他听见陈迟对谁说了一句：“你到外面去，我来。”
又是一阵桌椅板凳门的响声，陈迟拉开座椅坐了下来。
余泽向他控诉道：“老大，这小子是不是看不起我，就因为刚刚……我问他什么他都不回答，一直问你在哪，明明我也是根正苗红好警察好吗？”
余亭松心说，肯定是因为你作妖呗。
陈迟一开口，声音沉沉地，悦耳中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他伸出三个手指：“听好了，我只问你三个问题。”
秦远抿着下嘴唇，轻轻点了点头。
“第一，那天晚上那个人是怎么死的？致幻坠楼还是有人引导？”
“那天……天太黑了，我很害怕，我……根本不敢看，没……没看清，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人已经坠楼了，那些人……都不见了。”
“好，第二个，那些人之后，还有人上天台吗？”
“没，没有吧，我很……害怕，几乎眼睛一直都是闭着的，后来……后来就睡着了。”
余泽不可思议道：“哟，这位同学胆子很大啊，看见杀人了还睡得着？”
秦远往后躲了躲，像是在向那把椅子寻求安慰，低声道：“不，不是的，我……我前一天就没睡觉，太累了，我也没想到我竟然会睡着，但我确实醒来就第二天凌晨了。”
余泽猛站起来，一拳砸在桌面上，扮演了坏人的角色，严厉地道：“看到旁边墙上的字了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是不相信警察叔叔的实力是不是，到最后查出来，你就是包庇同伙！今年多大了，19了吧，可以吃牢饭了！”
大概是余泽刚刚在走廊上的那一番话让他就算威严也威严的有限了，秦远头埋在低低的，摇成了拨浪鼓，嘴里喃喃自语道：“我不知道，不清楚，真的没有看见……”
陈迟见势不好，忙拉了余泽坐下来，问出了第三个问题：“第三，你和刘玥是什么关系？”
余泽发现，眼前这个看起来愚蠢又懦弱地美术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静下来了。
他低着头，看不见他的眼神和表情，但余泽就是察觉到他的气场发生了某种变化。
但余泽眨了眨眼后，又惊讶地发现，眼前的还是那个自卑又敏感的人，并没有变。
余泽听见陈迟又问了一句：“或者换个问法，你那些牛奶，是打算送给谁？”
然后，让所有人，包括余亭松始料未及地是：那个美术生，他哭了。
和其他大学生不同，秦远长得瘦小，外貌像初中生，哭起来更像。
别的受了委屈的成年人，就算哭也绝不让人发觉，秦远却是一阵嚎啕，过了三分多钟，才抽抽噎噎地停下，他说：“那……那是我的命啊！”
“别着急。慢慢说。”
秦远眼眶发红、脸色显得有些狰狞：“从小我就没有什么朋友，那些同龄人，他们以为自己是谁，一个个的眼高于顶！”
陈迟皱了皱眉，等着他接着往下说。
“还有那两个人！他们凭什么？他们根本就不懂我！他们以为文化课好的就一定很厉害吗？画画就注定一事无成吗？像他们这种人，碌碌无为一生，除了钱他们还有什么？”
可是我连钱都没有，余泽瘪了瘪嘴，悄悄地在心里说。
“他们撕我的画！偷偷扔掉我的画笔！我费尽心思才创作出来的画，在他们眼里一文不值，我恨他们！他们根本不懂什么叫艺术，只知道站在现实主义的高台上评判我！他们不配！”
审讯室内外的人都明白了，‘他们’指的是秦远的父母。
“后来在我十二三岁的时候我遇见了她。”秦远微微笑了笑，脸色从电闪雷鸣，狰狞凌厉直接跳转到堪称柔和。
“连那天的天气我都记得，是个冬天，没下雪，特别冷，他们又撕我的画，我跑出来了，只穿着在家里穿的睡衣，天很黑，我快冻死了，我甚至想，就这样冻死吧，就再也不用见到他们了。”
“但是这时候她出现了，她给了我一罐热牛奶，那可能是我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牛奶。她也是一个人，穿得也很薄。”
“我和她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走着，走着走着就下雪了，她的脸像雪一样白，心灵也像雪一样纯洁。这些年我一直打听她的下落，才知道原来她妈妈是刘福勇家的保姆，我拼尽全力才考上了宁远大学，终于又见到她了。”
“这些年，我一直在画她，但是没有任何一副能及她万一，再好的画也比不上她。”
再好的画也比不上他吗？
陈迟默默地想。
“我一直在想，如果没有遇上她，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吗？我真的想象不到。”
余泽忍不住问道：“所以，你那箱牛奶是送给她？那你为什么没送呢？我看有的已经过期了。”
那阵浓烈的情绪过后，秦远又变成了人们熟知的那个胆小怯弱的美术生，他结结巴巴地道：“那是……那是因为，我……我不够好，我知道的，我……我配不上她。”
配不上他吗？
陈迟又想。
余泽道：“所以，你一直待在天台，是为了看她？”
“不全是。”秦远道：“我……同学们不喜欢我，我平时是住在家里，和家里人吵架之后我会去天台上待着。”
“不好意思，”陈迟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秦远抬头看他。
陈迟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刘玥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你会包庇她吗？”
秦远摇了摇头，笑道：“她不会的，我相信她。”
陈迟点了点头，起身准备走人，刚转身，就听那美术生慢悠悠地道：“如果真的是她，我不会让警察有机会怀疑她的。”
陈迟一下子顿住了脚步，刚刚进来的李文斌也停住了，握着门把手一动不动。
半晌，陈迟回头，沉声道：“放心，警方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还没关门，他听见极其认死理的李文斌问了一句话，内容是：“那天后座那个睡着的男人是谁”。
陈迟立马不再迟疑，捂住手机听筒，脚底抹油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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