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一剑呼啸而来
谁胜谁负，不是很一目了然。
但能看出来，戚长弓伤的很重。
曹旺看着伤势很轻，但身上的小伤口很多，可以说是无数。
曹旺站在岸边没动，但他的眼睛一直在动，视线缓缓拉长，眼神由愤怒到平淡，应该心情也是如此。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戚长弓身上，声音沙哑道：“你可以杀了杂家了，如果你爹娘地下有知，估计等这一刻等了十几年。”
戚长弓平静的笑了笑，说道：“在戚某心里，你已经死了，只是比死人多一个会动的躯壳，比活人多了一口气，希望你能保存好这副躯壳，还能看尽人世间繁华。”
戚长弓将那个烧火棍拔出来，重新夹在腋下，往紧实裹了裹那件走风漏气的破棉袄，低着头看着被风吹皱的湖面，湖面的波纹由动到静逐渐凝结成冰，只是那冰依然保持着波动的样子，晶莹剔透，折射着红日斜下时的残光。
曹旺输了，这让不少人既吃惊又意外。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曹旺身上再无气机波动，和普通人无异，他败在了水柱分解后的水滴之下，他那件保命的护甲在关键时候没能保他周全，气海严重受损，已经到了无法修复的地步。
周围一片死寂，没有人出言相劝，哪怕和曹旺一起过来的颜回春,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话安慰，气海受损对于一个修行者来说，这种伤无疑于要命，甚至比要命都难以接受，百年修行向往巅峰，一遭挫败落回起点，此刻任何的语言对于曹旺都是苍白乏力的。
关键时刻，戚长弓确实从六境越过了七境的门槛，否则此时死的人绝对会是他，以曹旺的性情，绝对不会给他留下继续复仇的念头，如果不掺杂私人感情，戚长弓的实力爆发很值得喝彩，尽管有些太过冒险，险些丢了自己性命。
然而，这个结果似乎应该是理所当然的，戚长弓压抑了这么多年，积蓄力量的爆发，复仇的种子一旦萌发，便势不可挡。
曹旺犹豫了一下，昏沉沉的目光似乎还想越过戚长弓，看向箫剑生和赵凌雪，他心里还有些事割舍不下，或者说办不完这件事，心里终不会痛快，但他此时已经老眼昏花，目力不及，只好低头苦笑。
曹旺忽然老了。
他看了一眼最近处的颜回春，动了动嘴，嘴里无声或者不知道说什么好。
颜回春冲他点了点头，声音低沉道：“曹千岁，您保重。”
曹旺勉强笑了一声，回道：“杂家无碍，颜家主，你好自为之。”
曹旺又看着人群，声音低沉这叹息道：“你们也好自为之吧。”
曹旺转身的那一刻，忽然身上落满了白霜，身体之内没了气机的流转，连轻飘飘的霜寒之气都难以抵御，身影显得消瘦了很多，往前挪步的时候，身形有些摇晃，仿佛就是个日薄西山的孤寡老人。
最后，曹旺看了一眼即将西落的红日，独自一个人走了，向那座白皑皑的雪山走去。
人们最初还不知道曹旺那句“好自为之”是什么意思，直到那袭孤独的身影走出很远，头上肩上都落满了洁白的寒霜，这才有人懂了，懂了的人朝着箫剑生和赵凌雪方向遥遥一拜，跟着曹旺转身而去。
忽然间走了很多人，这个洁白的冰原之上一下子显得清净了许多。
最后来的那两人刚才也走了，他们走时并没有和箫剑生打招呼，但走的很放心。
霍青城没走，颜回春也没有，南海十二道玄之也没走，他们目送曹旺和那些江湖人远去，此刻回过了神。
这时候，戚长弓也打算走了。
就在这时，箫剑生走向戚长弓，深深一拜，说道：“多谢。”
戚长弓略感意外的打量了一下箫剑生，平静说道：“其实不必，戚某纯粹为私人恩怨而来。”
箫剑生笑了一声，说道：“那也要谢。”
同时，箫剑生递上一瓶止血兼
生血的丹药。
戚长弓犹豫了一下，在身上擦了擦手，接了过去，憨笑道：“看来你比戚某的魅力大，能引动这么多的江湖人物来杀你，很有面子啊，如果戚某没有猜错，你应该便是箫小子，那日你离开秦荒古镇之后，有两人为了你的事还专门在戚某的门前决斗了一场。”
箫剑生点了点，他记得那两人。
箫剑生说道：“确实有这事，两人中一人自快刀门，另一人来自剑山，来势挺凶，凶神恶煞一般，不知两人决斗的结果如果？”
戚长弓似乎想起了什么特别开心的事，低声笑道：“其中来自剑山的那家伙险些变成曹旺，若不是南国安公子适时出了一剑，早就断子绝孙了。”
箫剑生跟着笑道：“照你怎么说，那安公子定然是个女流之辈，这般惜物，若是男子，没了也便没了。”
戚长弓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将那瓶丹药揣入怀中，对箫剑生深表谢意之后，向另一条道走去，冰面之上拖出一条斑斑血迹的红线。
曹旺走了，剩下的人一下子变的像似没了利齿的恶狼，虽然还在呲牙，但是不会再咬人，加之现在屠铁林和苏剑凝两位前辈在场，所以箫剑生的心总算是平静了下来，心中那口恶气也消散了不少。
箫剑生往前走了几步，笑着看向霍青城和颜回春，面对两个气势汹汹而来，决意要取他性命之人，心平气和说道：“两位前辈，是不是也该回去了，莫非还等箫某送你们一程？”
霍青城用鼻腔冷哼一声，说道：“逆天行道，终将有头，霍某坐等那日你的死讯传去剑山，我好摆够一百桌宴席，锣鼓喧天庆祝一番。”
箫剑生无所谓的笑了笑，说道：“听说剑山是个不错的地方，要山有山，要水有水，等那日箫某必专门拜访，希望霍山主别落了俗套。”
箫剑生冷笑一声，霍青城冷哼了两声，甩袖而去。
颜回春还没走，目光不善的看着箫剑生。
十二道玄子还没走，目光却是投向了远处，但不像在看景。
就在这时，颜回春看向赵凌雪方向，声音低沉说道：“公主殿下，是否可借一步说话，老夫有几句话要说，说完便走。”
赵凌雪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她没让大瓷碗跟随，自己独自一人走向颜回春。
颜回春一改刚才冷冰冰的脸色，目光柔和的看向遥遥而来的赵凌雪，但就在这时，箫剑生上前挽住了赵凌雪的手，关键是赵凌雪并未拒绝。颜回春那张刚刚泛起柔光的脸忽然紧绷起来。
颜回春怒道：“太放肆了，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无极宫弃徒，公主殿下好歹还是我颜家的媳妇，你这般做莫非就没想过后果？”
箫剑生笑道：“那日无极宫长老会，颜家主坐在高台之上耀武扬威，指手画脚，便应该想到今日我会如何对你，至于后果，还有比这场面更惨的吗？还有，她现在还不是你颜家的媳妇，恐怕今后也不会，所以还请颜家主收回刚才那句话，你这般呼来唤去，我怀疑你在故意诋毁公主的名声。”
颜回春对着赵凌雪抱拳说道：“以公主的意思，颜某是不是言过其实？”
赵凌雪平平静静说道：“颜家主多虑了，但本公主已经有了心上人，还请颜家主收回那番说辞。”
颜回春脸色纠结了一下，低声道：“儿女之事非同小可，这事颜某会和你父皇商议决定。”
然后颜回春瞅着箫剑生冷笑道：“今日之事，颜某看在公主的面子便不与你计较，他日颜某会亲自拜会胧月，让她给颜某一个说法。”
箫剑生冷笑道：“希望颜家主不要吃了闭门羹。”
颜回春略作思所片刻，平复了一下心中那口恶气，说道：“颜家与赵家的这桩婚事天下人有目共睹，经过了陛下的同意，岂容你红口白牙胡说八道。”
颜回春再没多言，甩袖而去。
现场更安静了几分，唯有那十二道玄子不知为何还没有离去。
箫剑生不知何意，便走过去问道：“几位准备送箫某一程？”
十二人中有一人冷笑道：“你可以理解成为你送行，随你便好。”
箫剑生摇了摇头，牵着赵凌雪向苏剑凝和屠铁林那边走去。
此时，苏剑凝正和屠铁林不知窃窃私语什么事，忽然苏剑凝用力踩了屠铁林一脚，气呼呼道：“亏你这辈子一事无成，也只配人屠这个称号，简直就是一无是处。”
屠铁林指了指走过来的箫剑生和赵凌雪，大大咧咧笑道：“话别说的怎么绝对，未来的儿媳可是贵为公主，我看以后谁还敢当着面说屠某只配做个提刀杀人的人屠，老子便在赵明英面前参他一本。”
苏剑凝忽然小声道：“就你嗓门大。”
屠铁林呵呵笑了起来，笑的声音很是洪亮。
不远处，箫剑生无端了叹了口气，赵凌雪却红着脸低下了头。
赵凌雪掐了下箫剑生的手道：“叹的哪门子气，莫非你真当自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箫剑生低声笑道：“有些不习惯而已。”
赵凌雪娇柔回道：“慢慢就会习惯的。”
……
逼人的寒气，随着那轮火红的骄阳沉入地底，越发显得刺骨难耐。
一行人裹紧了身上的棉衣向着夜色之中走去，按照屠铁林的说法，在这种极端恶劣的环境生火都不会有热乎气，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停的走，走到那九根冰柱哪里就好了。
至于个如何个好法，屠铁林没说。
众人背后，那十二人依然没有走，似乎真的在目送几人离去，一行人刚刚走出几里的样子，箫剑生忽然皱起了眉头，他的步伐越来越沉重，心里越来越不踏实，但一时半会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脑海里想起十二双紧盯的目光，心神就有些不宁。
就在这时，箫剑生突然停下脚步。
赵凌雪急问道：“怎么了，你是担心那十二道玄子有诈?”
箫剑生重重的点了点头，脑海里显出两道人影。
刚才的人群之中，有两人让他感觉有些熟悉的味道，或许是身上的气息，也或许是高矮胖瘦的身材，只是今日事情繁杂，他便没有仔细观瞧，此时忽然想起，终于想起那两人是谁。
大师兄和大师姐。
箫剑生来不及和众人细说，只是简单的和苏剑凝及屠铁林打了个招呼，安顿好赵凌雪，直接向夜空中冲去。
……
此刻，离此几十里外，奕平生和秦墨染两人的脸上早已没了焦虑之色，两人一边慢步而行，一边欣赏着夜色下的雪原，夜晚的星空很深，秦墨染从未见过这么深远幽静的夜空，所以，一边哈着寒气，一边好奇的仰望星空。
不知走了多久，奕平生说道：“小师弟此行，或许三年，或许是五载，下次见面，不知道他会成长到什么地步？”
秦墨染欣慰道：“去了那边再没人打扰他修行，以小师弟表现出来的资质，应该不会让师傅失望，到时候他若七境，你就可以脱离武榜了，留在里面对你来说太过危险。”
奕平生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师傅也这么说过……”
奕平生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突然间，夜色之中传来一阵很轻微的呼啸声，一柄长剑划出一条黑影，以极快的速度向着两人激射而来。
那黑影好似无视了空间的阻碍，速度快到了极致，在离奕平生还有几十丈的地方，奕平生已经感觉透不过气了，而且那黑影的气势很强大，奕平生自知无力挡下，抓住秦墨染刚欲后撤，突然发现两人和这边无边无际的雪原冰冻成为了一体，再无法移动分毫。
刹那间，长剑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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