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长相容

　　“九殿下。”晟凉推开寒栖宫的宫门，走到里面坐在软榻上下着棋的唐寒山身边耳语了一阵。

　　“哦？”唐寒山下棋的手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落下白子，“那又如何，去了，就能进去吗？”

　　晟凉轻轻点头，站到一边去。

　　唐寒山下着棋本是为了平心静绪，却因为晟凉那个消息越来越烦躁，最后直接把手中的黑子一扔，整个人倒在软榻上，双眸死死地盯着从屋顶倒挂下来的璎珞金穗，“他怎么就这么不放过我呢？我的所有东西他都要去参一脚，既然抛弃我了，又何必来多管闲事。”

　　晟凉倒是头脑清醒，“问督主不是为了刁难您。”

　　唐寒山看了他一眼，笑了，对，问捉月不是为了刁难他，而是在为他自己的侄儿铺路。

　　“当真是要替问青衍铲除一切。”唐寒山坐起身子，摸上自己的双腿，“就是因为这双腿，有多重要啊？”

　　固安有些迟疑要不要开口，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让问捉月抛弃唐寒山的原因，无非就是他做了错事，和太子正面对抗，不听问捉月的劝解一意孤行，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

　　“通知下去，如果问捉月真的要去龙城，就让他去，门给他打开。”唐寒山把棋子一粒一粒地收好，“别把我的月哥哥拒之门外。”

　　固安点头，退出寒栖宫。

　　问捉月的确是要去一趟龙城，但是不是现在，红停的案子还没结束，留问青衍一人在元朝城问捉月自然是放心不下，只好等红停的案子解决了再启程去龙城。

　　张玉脸上的那个面具根本无法取下，药师用了各种方法，都没有明显的成效，无果，张玉只好盯着陈鱼的脸暂时回到了陈府继续冒充。

　　问青衍猜的的确没错，张玉的脸的确是有人定期来帮她修补，但来人不是长相容，问青衍的意思是，让张玉把来人约在一个固定的地方，然后金甲殿一举抓获。

　　张玉心如死灰，已经天不怕地不怕，立刻就答应了问青衍的要求，抓捕的过程也十分顺利，来人不过是个下人，拿着特殊的纸和药水混合，贴在脸上就像是真的面具一样。

　　来人是长相容的随身小厮三儿，三儿可禁不住严刑拷打，一口气把长相容做的事全部都说了出来，还说出了之前冒领的几具尸体埋藏地点。

　　金甲殿大批门生涌入藏尸地，把尸体全部都挖了出来，药师借着三儿说的药方取下了尸体上的面具，一一对应，尸体没有空缺。

　　张玉跪在真正的陈鱼尸体旁边，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

　　问青衍的身子好起来的那天，云琴的杀月楼门生骑着金甲马踏进了广仙楼。

　　云琴一袭黑衣，往日温柔的容貌此刻冷艳狠厉十分，扯下腰间的杀月楼令牌，高声说道：“杀月楼追捕要犯，来人，带走！”

　　长相容笑了一下，把笔放下，“何须这么麻烦，我自己……你们疯了？！”

　　话还未说完，杀月楼的人便将两把弯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长相容倒是有些吃惊，这么果断，没有一丝犹豫，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想回头对谁喊什么，杀月楼的门生手速更快，横起一记手刀劈在长相容的脖子上。

　　长相容再次醒来，已经在金甲殿的审月楼了。

　　问捉月坐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云鸦把几张人皮面具扔在长相容的面前，“说说？”

　　长相容立马就明白了，金甲殿已经摸到他藏尸的地方了，但是这是怎么摘下来的？

　　“不知道云鸦楼主还要我说什么？之前几次误抓说的还不够清楚吗？”长相容被压着跪在地上，一双眼睛却是倔强地盯着云鸦。

　　“误抓？”云鸦笑了，“金甲殿从不误抓，不是不惩罚你，而是我们想正大光明的处决你这个魔头，来人，把人给我带上来！”

　　没一会儿，三儿被人拖着上了审月楼的楼梯，他似乎很怕长相容，躲在一边，说道：“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们答应要保护我的安全的！我没有杀人，我只是给他们补补面具，我没有人命的！望金甲殿督主明察！”

　　云琴站在问捉月身边，默默地开口：“把事情交待明白，金甲殿不会难为你。”

　　三儿点点头，一把指向长相容：“我说！我说还不行吗？都是他做的！是他用特殊的画纸画了那些人的人相，画纸遇水成胶，妄图以假换真！他之前的几个人都反抗他，所以他把那些人都杀了！和我真的没关系！”

　　长相容眼神阴翳地盯着三儿，却不再说话了。

　　三儿惧怕长相容，急得都要哭了，“公子，三儿对不起您，但是三儿没办法……”

　　长相容闭上眼，决定不再说任何话。

　　云鸦才懒得管长相容，直接喊了陈护都大人来，陈护都来到审月楼的时候人都是懵的，直到张玉出现。

　　张玉拿出药师给她的药剂倒在脸上，然后挡着陈护都的面把面具撕了下来。

　　“这！”陈护都心下大骇，吓得脚都站不稳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那、那我的鱼儿呢？！你是谁，我的女儿呢？”

　　张玉跪在地上，缠着声音说道：“小女张玉，五谷大街小户人家的女儿，几月前，长相容找到我，说给我一个机会，享尽荣华富贵，还说我帮他，他会替我好好照顾我的家人，这面具就是他给我的，让我冒充陈护都家的小女儿，我原以为可以一直风平浪静，但我没想到，长相容他出尔反尔屠杀了我的家人，一家四口死于非命！”

　　长相容听到这拧紧了眉头，猛地回头看向张玉，一双眼睛满是惊讶。

　　张玉没有理会身边的长相容，还是大声说道：“我去询问了五谷大街的几位姐姐，是少督主替小女给家人下葬，安置后事，小女无以为报，只能把一切都说出来，小女有罪，小女承认，只求长相容，不得好死！”

　　听到这儿，十三具尸体便被齐齐地抬了上来，尸体被药师处理过，恶臭味被药草味掩盖了许多。

　　长相容静静地听完，才懒洋洋地开口，“金甲殿就是这样破案的？”

　　问捉月挑眉，没说话。

　　“随便找一个人，就说是我的贴身小厮？还说些莫须有的话来强加给我？”长相容轻轻勾唇，“这小厮满口胡话，我又不认识他，他便栽赃给我，金甲殿还想逼我认这强加之罪？”

　　云琴也沉下双眸，微微上前一步，却被问捉月制止了，眼神示意云琴看向门外，果然，问青衍披着衣裳站在门后静静地听着。

　　云琴见问青衍来了，也停下了动作。

　　“金甲殿明察，在下不过是个画师，赚点小钱，金甲殿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我的麻烦，莫非是破不了案，便来逼我给你们台阶下？”长相容笑着摇摇头，“还有，这个什么玉，我也不认识，我也没有杀她全家，还有什么纸遇水化胶，这么高深莫测的东西我一个画师怎么能懂嘛，这几顶高帽给我戴太不合适了吧？”

　　张玉回头看长相容，情绪有些激动，“长相容你个疯子！你还不承认？！你杀的这些人我可是亲眼看见的！给我面具的人也是你我这辈子都会记得清清楚楚！”

　　长相容哼笑了一声，“什么面具啊杀人啊，我一概不知，那小厮的指认我也不认，我都不认识他，你们非要这么做，无辜的人都能变成魔头了，要金甲殿何用？”

　　“放肆！”问捉月眯上眼，抽动袖子，把桌子上的茶杯扇飞，茶杯旋转着砸在长相容的额角上破裂开来，滚烫的茶水泼了他一脸，皮肤都被烫的发红。

　　“咳……”长相容只咬着牙把脸偏向一边，身体都有些颤抖，良久，他才继续说道：“是在下口无遮拦。”

　　问捉月没有另外的表示，继续沉默，身边有下人送了一盏新的热茶上来。

　　问青衍听完长相容那席话微微笑了一下，脚步声在身后响起，问青衍回头一看，正是款款而来的月官翎，她换了身新衣裳，在接到问青衍通知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打扮自己，用她的话来说，破案她也要是在场所有人的焦点。

　　固安一脸好笑地弯着腰帮月官翎把裙摆提起。

　　公主的裙子都比较庄重繁琐，走起路来极其不便，只有月官翎穿这么繁琐的衣裳还能跳着走。

　　“小阿衍，你怎么不进去？”月官翎走到问青衍身边，轻声问道。

　　问青衍摇摇头，做了个请的手势，“到公主出场的时候了。”

　　月官翎噘噘嘴，点头，抬起脚跨进了审月楼，高声说道：“说的这么精彩，是真以为没有人知道你那点事吗？”

　　长相容面容一僵，月官翎？！

　　“拜见静姝公主！”

　　月官翎走到长相容面前，笑了，“免礼免礼，本宫今日就是来看看，大名鼎鼎的画师长相容，是怎样一个嘴脸。”

　　“公主此言差矣。”长相容咬着牙一字一句说道。

　　月官翎戳了戳自己的脸，歪歪头说道：“此言差什么矣？别给本宫玩什么绕弯儿的话，你说你不认识旁边这个小厮，本公主倒是记得比你清楚哦？你每次进宫给娘娘画像，不都是这个小厮给你磨的墨吗？用完就想把人给踹开了？你可真让人心寒。”

　　月官翎走到张玉的面前蹲下，拿起地上那张人皮面具，有点想吐又强忍着，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捻起面具的边缘，“这笔迹也是你的呀？怎么在别人的脸上掉下来呢？你是画在纸上的呀，还是画人家脸上的啊？”

　　长相容是没想到月官翎真的敢管闲事。

　　那么月官翎就不是太子那一方的。

　　张玉咬着牙才没哭出声，“长相容你不得好死……”

　　长相容笑了一下，表情都变了，直起身子，“没错，我不装了，累了，就是我杀的，所有的人都是我杀的，但有一点，张玉，我没杀你全家，爱信不信。”

　　张玉一愣，“你还在狡辩？！除了你，还能有谁会杀我全家！”

　　张玉朝着长相容扑去，撕咬着长相容的手，鲜血立刻就滴落在审月楼的地板上，云鸦一声令下，审月楼的门生立刻就围了上去把两人拉开。

　　问捉月看完这场闹剧心烦，站了起来，朝着审月楼后面走去，他倒是觉得杀张玉全家的人不像是长相容，但不是长相容，还能是谁呢？

　　云琴轻轻地说了声‘恭送督主’，直起腰之后似乎有点明白是谁了，下意识朝着审月楼门外看去，问青衍已经不在了。

　　长相容被关押在审月楼的地牢，翌日处斩。

　　深夜，宫内的故贵妃来了。

　　“拜见贵妃娘娘！”

　　云鸦带头行礼。

　　明黄的锦裳裙摆拖在地上，上面用金线绣着两只云游的凤凰，垂挂的璎珞玛瑙交缠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称着故贵妃柔柔的微笑，显得十分端庄贵气。

　　故贵妃的手搭在身边太监的手背上，嘴角的笑容十分温柔，“今日来也不想为难你们，本宫知道了长相容的罪行，心下惊讶又无奈，但好歹本宫与长相容交友多年，也算是挚友，他的罪行无法宽恕，本宫就想给长相容送点吃的，让他好上路，不知可否方便，如果不行，本宫离开就是。”

　　“这……”云鸦有些迟疑，但也还是行礼，“娘娘去便是，但时间……”

　　“不会太久的，不让云鸦楼主为难。”故贵妃打断云鸦的话，保持着笑容。

　　云鸦点点头，让开一条路，“来人，给贵妃娘娘引路。”

　　故贵妃轻轻地行了一礼，声音甜甜地，“多谢云鸦楼主。”

　　云鸦可算是知道为什么故贵妃这么得宠了，人美声甜，虽然都是生了儿子的人了，但长相一点也不输给年轻女子们。

　　故贵妃带着身边的一个太监走进地牢，杀月楼的门生便把门关上，守在外面。

　　长相容的手上脚上都束缚了镣铐，此刻坐在地上颇为落魄。

　　故贵妃带着身边的太监走到他的身边，柔柔地唤了他一声，“相容。”

　　长相容回头，猝不及防，一记耳光狠狠地落在了他的脸上。

　　只见故贵妃双眸净是凶狠，打耳光的力度把头上的流苏震的一晃一晃的。

　　可怖的气场，伴随着清脆的耳光，以及故贵妃的一声怒吼。

　　“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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