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封城
落日之前，明如镜一行人进了青州永安城。
被救下的是一位十岁左右的孩子，身上衣着很是华丽，长得也是粉雕玉琢，身份似乎不简单。
随行的护卫多是只会一点皮外医术，这个小孩被伤的太深，一刀几乎毙命。更重要的是他嘴唇微微泛紫，可见身中剧毒，不是他们能医治得了，只能进了城寻医。
巧的是，永安城正是名医柳祖凌隐居之地，没费多大力气就被明川渝寻到，将小孩带了过去抢救。
这一时半会也好不了，明如镜干脆留下明川渝照看着人，自己准备先去嘉州。而这时，明川渝送来一物。
“皇家玉佩？”明如镜翻着手中的暖黄玉，一条四爪金龙的浮雕栩栩如生，下方落着一个小小的七字。他仔细一想，传闻楚王是有个七皇子，年龄约莫就是十岁，不会这么巧吧？
他轻轻哼了一声，说实话，他对楚王一家都没有什么好感，只是稚子无辜，他也不至于见死不救。
“川渝，你留下看好这个孩子，先不急着送他走，等人好了你旁敲侧击问问情况，堂堂皇子居然重伤在野外，这里指不定有什么皇家秘闻。”他淡淡道。
“是，属下知晓了。”
安排好后，第二天明如镜正常上路，直奔嘉州而去，这次一路平坦，没再遇到什么事。
明如镜一行人临近嘉州时才知情况比书信中寥寥几句严峻得多。
明州与嘉州临近有一处小镇，往日也是繁华交际之地。如今水泽刚退满地狼籍，镇上随处可见神色惶恐的难民聚集在一起。他们衣衫褴褛，有些裤脚都是潮湿的，抱着身上一小块包袱瑟缩在街道角落里，神情麻木看着人流往来，还有人拦在路中间喊——
“别往前去了！别去嘉州！发瘟疫了，死人！死了好多人！”
明如镜骑着高头大马，身上的衣着一看非富即贵，他居高临下看着拦在路上的老人。那人一身深色麻布衣裳，头发乱糟糟还插着枯树枝，脸色苍白双眼凹陷，说话时大喘气，不停咳嗽两下，然后继续振臂高呼。
他看着老人，轻声问道：“老人家，您所言可是真？
老人家看向他，点点头道：“小公子，嘉州去不得啊！现在里面的人都想跑出去，可是前两天就来了官兵锁了城门，附近还有人在抓，里面的人出不来，现在的人也进不去了！不要进去！不要进去！”
明如镜蹙眉，冷静问道：“嘉州不是去了许多武林人士吗？还有药王谷的神医前来，情况果真如此紧急，连他们也束手无策？”
老人家神色悲切，叹道：“那些侠士也自身难保啊！这是天罚，怎么是人能干涉的？！这是老天在罚朝廷不作为，罚天子昏庸，要咱们百姓死啊！听说那真一教的扶月道长都身中时疫危在旦夕，更别说普通人了，都会死的！”
他这话就大不敬了，正好有官兵听闻此处有人闹事赶过来，眼见就要抓走老人。那老人也不挣扎，垂着手就任他们带走，脸上还有释然。
老人对官兵颤巍巍问道：“进牢房了有口饭吃吗？”
官兵啐了他一口骂道：“还吃饭，吃板子吧！老不死的东西！”
老人垂头丧气，就要随官兵拖走，突然一道气刃打在他们面前，地面被打出一道深坑，吓得他们脚步一顿转头看去。
“手下留人。”明如镜淡淡道，黑沉沉的眸子居高临下睥睨着官兵，神色淡漠仪态透露着居高者的贵气凌人。
官兵都是人精，不着痕迹打量他以及身后护卫两眼，镇定道：“你是何人，来管官差的事？”他旁边的人凑过来悄悄道：“头儿，你看他们的衣服，像是玉剑山庄的，惹不起啊……”
他们的话自然落入明如镜耳里，他淡笑道：“官爷，这老人家兴许是饿糊涂了，才口不择言，如今监狱里怕也养不起一个闲人，何不放了他呢？”他看了后面一眼，护卫心领神会上前递过一个锦囊，“官爷也劳累了，小小心意就当请各位喝口茶吧。”
官兵对视一眼，脸上堆笑拱手道：“玉剑山庄的侠士说的是！这老东西糊涂了，抓回去占地方，东子，放了！”
“是！”
老人家劫后余生，心里松了一口气，他看着这行人打马离去，目送他们消失。他心里感叹，果然是仁义无双的世家，要是这天下主人是他们，老百姓就好过了。他叹息着拍拍胸口，突然摸到一块硬硬的东西，伸手一探他神色一动，连连对着明如镜他们离去的地方磕头谢恩。
不过再行半日，远远就看到官兵驻守在官道上，里里外外拦下了大批人马。
那群士兵人数众多，身上铁甲凌冽，手中长矛寒光凛凛，但是他们的矛头对准的不是塞外敌军，而是嘉州里出逃的难民和在外面试图进去的人。
明如镜停下来，看着被拦在外面的人，他们身着不同门派和世家的衣服，有些人身旁还押着一车车物资，分成几伙人在官兵面前停留，为首的人是几位锦衣玉带气势不凡的青年，脸上冷静中压抑着怒气和忧虑。
明如镜在里面看到了同为四大世家的九层楼的人马，他们身后的物资最多，连着十几大马车的东西，旁边还跟着不少郎中打扮背着药匣子的人。
九层楼虽然如今大本营在西边的和州，但是曾经老宅在嘉州境内，还有不少宗亲留在这里，老宅失陷也不怪他们不急。
明如镜下了马，走上前去，九层楼的人不认识他但认识他身后护卫的衣服，顿时一个个让开道路，使得明如镜能一路到前面。
此次九层楼领头的是三公子慕容怀风，他年仅十六却早已独挡一面，往日走南闯北负责家族一部分生意，因其风度翩翩儒雅随和得了儒商之名，在外也很有几分名气。因当年楚王朝建立九层楼功不可没，立国后商人地位不再低下，九层楼深受全下众商人爱戴，在商界如皇如王，地位也是非常高。
慕容怀风听了下人禀告，他回眸望去，本来紧皱的眉头顿时松开，目露惊喜之色，连忙迎上去。
“竟是玉剑少庄主大驾光临，怀风有失远迎！”
虽然眼前的少年不过十三四岁，但是慕容怀风丝毫不敢怠慢，要知这位可是玉剑山庄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庄主，现在的少庄主，这地位就不是他一个庶出的三公子可以比拟。而且虽然同为四大世家，但是玉剑山庄的势力非同一般，就是楚皇也得退避三舍，如果他来了，这次的事情说不定就有转机。
“慕容三公子有礼了。”明如镜淡笑着回礼。
他看向那一排排楚王士兵，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在下一路奔波而来，还未了解情况，还请三公子解惑。”
慕容怀风看着铁甲凛凛的楚王军，长长叹息一声，眸中压抑着愤慨之色，他道：“嘉州虽水难已退，但是如今瘟疫四起，嘉州四城均已沦陷，就在前两天楚王军奉四皇子之命封锁了整个嘉州进出之地。”
四皇子？楚铭……
论如今朝堂局面，太子楚耀地位也不是安坐如山。楚王生孩子这方面没的说，后宫欣欣向荣，皇子接二连三蹦出来。就目前在朝堂上说得上话的皇子就有太子楚耀，三皇子楚锦，四皇子楚铭，三人分庭抗礼，占据了朝廷上三大流派，平日里明争暗斗好不精彩。
“家父听闻嘉州之事，早已派我们兄弟几人从四处调来药材粮食连夜运来，还请人说服了众多名医圣手，只望能来尽一点绵薄之力，救百姓于水火之中！没成想，一切好不容易做成，却败在最后一程路上，被拦在这外面进不去。”
明如镜皱眉，语气微冷道：“四皇子这是何意？莫非想封城屠民？！”嘉州上百万人性命，他区区一个皇子，怎么敢？
慕容怀风苦笑一声，道：“半个月前我兄长慕容怀雪已经带了三百人进去，如今音信全无，家父早已心急如焚，若不是年事已高早已亲自来此。”
“四皇子忧心瘟疫蔓延封城合情合理，但是嘉州四城还有百万民众深陷其中，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这些人都困死在里面吗？”另有人上前说道，那人一身深蓝色学士打扮，中年模样，神色悲悯痛惜。
“在下嘉州清风城薛子仪见过二位少侠。”
明如镜二人见礼，旁边另一些观望的人也纷纷上前互通身份。他们中的人除了来援助的武林人士，更多的是老家就在嘉州，听闻事情后筹集了物资回来，却被拦在外面不得进入。
这些人心急如焚，毕竟自己的家人子嗣都在里面不知音信，只从逃出来的那些人嘴里知道里面死了很多人，有淹死的，有饿死的，还有病死的。
明如镜身份摆在这里，他们在外面等了快三天了，不管如何说，那些士兵都一步不让将他们拦在这里。而里面，几百米远的地方一群群衣衫褴褛的难民堆在里面，眼巴巴看着外面的人，却被士兵的兵刃逼退，角落里还堆积着尸体，威慑着他们不敢上前。
如今，他们看着明如镜，希望落在一个十三岁少年身上。天下太平久了，玉剑山庄的名号沉淀过后依旧响亮，只是许久不见他出手，也不知这一次，沉睡的麒麟是否能带来福兆，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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