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赈灾
文德十五年，嘉州有大风，暴雨如注，风携雨势卷起重浪。嘉州境内定安、南华、崇岳三城淹死数万民众，沦为沼泽之地。
同年，余州大旱，三月不降一滴雨水，川流枯竭，土地干裂，数口水井枯死。百姓怨声载道，农民看着田里伏地的庄稼欲哭无泪。
天似乎劈成了两半，一半大雨滂沱，另一半赤地千里。
数以百万计的百姓流离失所，在洪水和干裂的土地上守卫自己的小家，一边祈求老天垂怜，一边等待朝廷救援。
玉剑山庄属于北地汉州，略受余州影响，只是目前问题不大。而圣林书院临近嘉州，受水灾影响，书院的水面都升高了，桃花倒是依旧灿烂，风一吹窸窸窣窣落了一池。
葱白的手指剥了一颗荔枝，白嫩的果肉流着鲜甜的汁水，师书仙放进了嘴里，细细嚼着。
绒绒在旁边也吃了一颗，看着桌上一篮子鲜红的荔枝感叹道：“还是姑爷本领大，少爷说想吃荔枝就来了荔枝，这是不是就是那句写贵妃的诗来着？一、一什么什么的。”
师书仙摇头失笑，道：“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诶，对对对！就是这句诗。”绒绒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话说回来，最近姑爷好忙的样子，都很少看到来学堂了，这次又是半个月没见人影了吧？”
师书仙垂下眼帘看着手中的荔枝，良久，他轻轻一叹，道：“嘉、余二州天灾人祸，民不聊生，尽管朝廷已经出手救灾但是杯水车薪，有心无力。”
“如今我们还能吃着新鲜的荔枝悠闲度日，距离圣林岛一城之隔的落凤城的百姓已是食不果腹，艰难求生。”
如此严峻情形，武林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听说前些日子真一教和逍遥盟已经筹集了物资和人员去赈灾，四大世家玉剑山庄早就在灾情开始就奔赴现场，其余三家也准备出手援助。
明如镜身为玉剑山庄少庄主自然不会畏缩在后，如今人应该在余州境内。
半个月前明如镜回来一次，俊美的少年晒黑了些许，身上少了一份少年的浮夸气，多了丝沉稳。
他似乎很疲惫又精神，神采奕奕看着师书仙，和他聊了几句外面的情形，让他毋须担忧。师书仙让绒绒去准备饭菜热水，结果就一会功夫再回头看，人已经睡熟在榻上，眼眶下一抹青色格外瞩目。
师书仙不忍心叫醒他，只坐在旁边拿着折扇轻轻扇着风，一边看他睡一边看书渡过了一下午。
而荔枝也是那时顺嘴提了一句，没想到被人记挂在心里，没多久就送来了。
“我们前去赈灾的人集齐了吗？”师书仙问道。
绒绒摇摇头回道：“还没有，杏林阁凑齐了两百余人，将旗阁九百余人，其他书阁林林总总有一千五百人，院主说凑齐三千人去，现在还差着呢。”
“本来杏林阁那边还有许多学徒报名想去，但是阁主说他们学艺不精，怕到时候出什么乱子，只挑选了几位平日里稳重博学的，其他人一概不准去。”
“杏林阁主思虑周到，毕竟人命关天，医术略有差错后果不堪设想。只是学徒虽然不能坐诊，打打下手应该不难，若有人真想去救民不如让去了。国之有难，大丈夫岂能落于人后，这事我去和父亲说说，看能不能让杏林阁主改变主意。”师书仙淡淡道，医者难培养，哪怕如圣林书院现在能召集的学成者也不过二百余人。
可是外面天灾伴随着人祸，疟疾肆掠，嘉余二州需要的医者数量难记其数，这二百人进去了也只是杯水车薪。
绒绒嘀咕道：“恐怕难咯，杏林阁主把他的学徒当宝贝看着，哪舍得送出去。”
突然，他神神秘秘道，“少爷，现在外面都流传……天子不仁，神降灾劫，瞅现在百姓过的日子，上半年宫里还说选秀呢……”
“绒绒，慎言。”师书仙放下荔枝，正色道：“天下九州，其二陷入困境，但是八方来援同舟共济，相信很快就能挺过去，至于楚王……”
“那是皇家之事，与咱们无关，天下又不只是他楚家的天下。”
绒绒咋舌，咧嘴笑道：“少爷您这话可一点也不慎言。”
师书仙一笑，起身拿着一篮荔枝，道：“走吧，去看看父亲。”
话分两头，余州境内。
明如镜已经两天没有洗澡了，夏天本就炎热易出汗，更别说三月没有降下一滴雨水，气候干燥得张嘴说话就感觉一股火扑进来。
瑶月询问他是否要洗漱，他闻了闻身上的味道，连自己都皱眉。
“打一盆水擦擦就好。”如今用水非常紧张，吃水都困难，洗不洗倒是无所谓了。
瑶月皱眉道：“少爷何必刻薄自己，这点水咱们还是有的，隔壁凤岭山庄的少爷一天洗两次都没人说什么……”
来救灾的除了带头的真一教逍遥盟以及四大世家，很有一些武林世家和宗门也来了，只是到底是真心为了赈灾还是博名声，这事谁也不知道。
“管他人做什么，川渝回来没有？也不知他今天带人去打井情况如何。”
瑶月恭敬回道：“川渝刚回来，正在用饭。”
明如镜点头，让瑶月把水送来，吩咐明川渝用完饭来见他。
简单擦洗过后，明如镜换了一身深色衣服，料子是非常清爽柔软的蚕丝纱，穿着飘逸舒适。他走回房间，明川渝已经等着了。
除了明川渝，还有两人随同而来，一人是当地官员，还有一人是逍遥盟带头的小队长。
几人互相见礼，然后落座。
明川渝道：“属下今日带着六位经验丰富的打井师傅走了十二处地方，只得了三处可能有水源，师傅们也不敢十分确定，还得挖开看看。”
那当地官员宗显影摇头叹息道：“难也，如今百姓食不果腹，若还要顶着炎炎太阳去挖井，恐弄得怨声载道。”
逍遥盟的张珂哼了一声，讥讽道：“宗大人这意思，莫非就原地坐等老天爷下雨，赏一口水吃？”
宗显影嘴角一撇，默不作声。
明如镜见他们各执一词，都有自己的考量，沉思一会，道：“宗大人，挖井之事刻不容缓，近来各地区水源干枯，土地干裂，但迟迟不见降雨的预兆。长久拖下去，就不仅仅是颗粒无收，百姓连基本饮水都做不到，到时候还想挖井就更不可能。”
宗显影皱眉，抱着一丝侥幸道：“往年也有过连续两三个月不降雨，但是到七月末就好了，大雨滂沱，天降甘霖，事情就解决了。”
“非也。”明川渝插话道：“今日跟在下一起的师傅，若是一个地方有过干旱，那重发的几率很大，且会越来越频繁，直到成为一个不毛之地。”
“不过几个下九流的打井之人的话，也可信？”宗显影斥责道，“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会被几句下人所言恐吓到，影响决断吧？”
明川渝垂下眼，脸上有些冷色，不再说话。
明如镜眼帘微抬，不带丝毫感情瞥去一眼，他端起茶盏轻抿一下，道：“宗大人，那三处打井之地我玉剑山庄买下了，不管日后如何，那三处归于我玉剑所有，希望大人明白。”
宗显影对上明如镜不敢造次，起身拱手道：“在下懂的，只是这买地费用……”
“川渝，带宗大人去找管家，今后但凡发现有适合打井的地方，就都买下来。”
“是，少爷。”
看到人走了，张珂笑了，脸上闪过一丝轻蔑，他道：“真是一群尸位素餐之徒，到如今地步还只惦记着百多两买地之钱。”他心里笑话这宗显影目光短浅，眼前这位可是玉剑山庄少庄主，身份堪比太子爷，甚至手下权势更大，肯接见他们是多大的脸面和机会，他倒还把人得罪了。
明如镜也不在意他当着自己面辱骂官员，淡笑道：“张堂主此次前来月下城感觉如何？”月下城隶属于余州，为余州六城之一，盛产美玉美酒，以往也是繁华之地。
张珂笑着摇头，神色中有些感叹，“实不相瞒，我在入江湖之前就是月下城的人，那时此处风光秀丽，人杰地灵，每年夏季细雨绵绵，有时狂风大作暴雨倾盆，何曾想过会有如今景象。”
现在外面虽说是干旱，但月下城属于外围，目前来说不是特别严重，至少人们吃水管的住。但是田里的庄稼十有八九救不回来了，到秋季虽然皇帝可能会免了税收，但七成的农民这两年就难过了。
而外围的月下城已经如此，余州里面那几处地方更不用说，最近越来越多的流民出逃就可见一斑。
明如镜道：“川渝刚刚所说的话不无道理，而且据记载，近十年来余州大大小小干旱发生了不下五次，已有半数之多，七年前的一次与今年这次最为严重。”其实他心里知道那打井人说的话是对的，他从后世而来，知道的事情比古人多。地球气候一直在变化，这非是人力能控制的，一般应对这种情况，人们要么搬离此处，要么就是耗大人力钱财制造水利工程，运河。
但是，这些事情都属朝廷管辖，虽然楚王朝局势复制，但他玉剑山庄就算想管这事也师出无名，做得好别人会夸他一句为国为民，做不好还得落得冷嘲热讽，实在有些多管闲事。
是以往日遇上灾情，武林插手都选择派人去施粥救治，帮百姓渡过目前难关。但这个事治标不治本，干旱下一年该发生还是发生，百姓辛辛苦苦劳作的庄稼说没就没了。近几年余州百姓都不大敢种田，但是不种吧吃什么，种了又很可能一无所获，朝廷也颁布了几项利民政策，但是丝毫没用，百姓生活依旧每况日下。
张珂感叹道：“也不知这次降雨是什么时候。”
明如镜剑眉微蹙，心里并不乐观，他有一种直觉，这一次怕是一场大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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