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有花堪折直须折
明如镜说完，自己先无语了。
“……师兄说的曲子，恕我孤陋寡闻，不曾听过。”
师书仙拨了一下弦，有些低落，但很快他又扬起一抹笑，道：“但是师兄你哼一下，兴许我就弹出来了。”
哼……明如镜有些骑虎难下，他还不如直接说《凤求凰》呢，难为别人总比难为自己好。
“师兄……？”
明如镜平静着一张脸，右脚偷偷打着拍子，然后悄悄哼了两句，恰好是《如果当时》那首歌的副歌部分——
红雨瓢泼泛起了回忆怎么潜
你美目如当年流转我心间
渡口边最后一面洒下了句点
与你若只如初见
何须感伤离别
哼完了，明如镜看着师书仙不说话，后者静思一下，笑道：“此曲甚美。”随即试着调了一下音，缓缓弹奏起来。
明如镜微微瞪大眼睛，他竟然弹了个大九不离十，就刚刚自己哼的稀碎的调子，居然还能弹得这么好。
不知何时，叶子云走了过来，等琴音落下，他睁开眼眸满意点头，笑道：“虽遗憾但也美好，这曲子我倒从未听过，叫何名！”
“《如果当时》，是师兄教我的。”师书仙含笑望向明如镜，道。
明如镜一手遮脸，恨不得原地消失，“我也是偶尔听闻别人弹唱，算不得教。”
叶子云莞尔一笑，缓缓走开，嘴里还念着：“甚好，曲好，人也好。”
好不容易下课了，明如镜率先溜走，出了门就看到柳卿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兔子撸的不亦乐乎，她见自家少爷下课了，连忙站起，将兔子放在一旁，却又忍不住偷看着它。
“哪来的兔子。”明如镜随口问道。
“额……叶、先生的，让奴婢帮忙照料一二。”柳卿拂了一下发髻，脸上微红，道：“想必叶先生马上就出来了，奴婢还给他便回去准备膳食。”
明如镜眼睛一转，勾唇一笑，道：“少爷我今儿想下馆子了，给你一天假，想干嘛就干嘛去。”
“……少爷！”
明如镜不理会她的羞恼，对着其他二人笑道：“走走走，今儿少爷带你们一起吃馆子去，敞开了吃，不要给少爷省钱！”
明川渝和瑶月皆笑道：“是，少爷！”
前几天柳卿带回来的青梅酒确实让人回味无穷，初时只觉入口醇香透着一股青梅的微酸清甜，慢慢回味后却有一点苦味流露，甜中微苦，苦得心甜，说不出来的妙，令人记忆犹新。
明如镜带着二人找到那家酒楼，名字倒也有意思。
“十八酒楼。”他轻轻念道，有些疑惑，又感觉有趣，便走了进去。
穿着灰色短打衣裳的小二迎了过来，热情笑道：“玉剑山庄三位贵人，买酒还是用饭啊？”
明川渝抛给小二几枚铜钱，道：“用饭，把你们酒楼拿手好菜上上，还有那个青梅酒，也来上两壶。”
小二拿着铜钱笑道：“三位真是赶巧了来的早，现在买酒还没多少人，晚点不仅要排队，还不一定喝得上！小的这就去准备，三位上座，稍等片刻！”
三人坐下，果然没多久酒楼就涌入大批人，多是圣林书院的弟子。这读书人对酒的喜爱不比别人少，三五成群约着一伙人到酒楼，点上几个好菜，就着酒就能畅聊一下午，最后喝的人仰马翻，个个红着脸哈哈大笑，随便找个地方一躺，任同伴在旁边扶额摇头，真是肆意快哉。
酒楼忙起来，小二的腿没停过，不过声音依旧阳光朝气，进来一个人就迎上去，还能准确叫出他来自哪里。圣林书院的喊先生，玉剑山庄的喊贵人，还听到他喊九层楼的老爷，玉函门的侠士……一个个称呼得体又不重复，不亏是书香地方的小二，文化都不低。
“合该他生意好，有这样的美酒和这样的小二，谁会不喜欢来。”瑶月轻笑道，眸子里透着几分欢喜。
“谢谢姑娘夸奖，老朽明天就给小冬加工钱，还得让他来谢谢姑娘美言呢。”一道苍老和蔼的声音插入道，回首就见一位褐袍老人端着菜走来，老人精神抖擞，眉眼皆笑，将菜仔细摆放在桌上，看着他们。
他的目光落在明川渝身上，停顿了一下，迟疑道：“这位贵人，以前应当来买过酒。”
明如镜看向明川渝，见他一笑，起身抱手道：“掌柜的好记性！三年不见，掌柜的老当益壮、风采不减啊。”
掌柜的摸着胡子哈哈笑道：“老朽就说没看错，当年贵人央着讨去老朽一壶二十年的青梅酒，老朽可肉疼许久，不知贵人可如愿否？”
明川渝眼神一闪，遂点头笑道：“也算如愿，当谢当年掌柜的割爱，来日登门小子再好好感谢一番！”
掌柜的含笑点头，目光慈爱友好的看了明如镜他们一眼，然后缓缓走开。
“好你个明川渝，讨酒送给谁了？你身上还有故事啊！”明如镜桌下踢他一脚，打趣道。
明川渝摆手苦笑，道：“少爷啊——唉！属下也是一言难尽啊！”
明如镜眸光一闪，坏主意涌上心头，他冲瑶月使了个眼色，后者秒懂。然后二人开始吃菜，轮番上去给明川渝灌酒，一直喝了一个时辰，酒坛空了四五个，明川渝才两眼恍惚傻呆呆坐在椅子上，脸红的跟个猴屁股似的，还一直打着酒嗝。
“嘘～带回去好好盘问，给他留点脸面，别在外面丢人。”明如镜忍笑道，拍拍手，一道黑色身影出现在旁边。
“少爷。”暗卫风一抱手道。
“带明川渝走。”明如镜起身先行，他是不可能亲自抱人回去的，踢回去倒是可以考虑。至于瑶月，人家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呢，怎么能扶着一个大男人。
明如镜的身边一直都有暗卫跟着，基本不会出现在人前，除非明如镜遇险或者招呼他们出来办事。
风一垂下眼冷冷看着明川渝，一脸迷糊的醉汉只觉背后一阵激灵，连忙左右探头探脑查看，见并无异样，又看着前方嘿嘿傻笑。
明如镜走在前头，瑶月将饭钱结了，最后面的风一提着明川渝的腰带跟提个小鸡仔一样，他瞥见有人偷看，干脆翻了窗户提着人踏上屋檐就直接往回跑。
啧，真丢人。
回来住处，明川渝已经像一条蛆爬在地上，屁股撅的老高了，还一直蠕动来蠕动去，嘴里咿咿呀呀，别提多滑稽。
至于风一，早就不知哪去了。
明如镜惊叹：“这酒后劲这么大吗？”
他提起明川渝，问道：“你是谁？”
明川渝傻笑道：“我是虫。”
明如镜：“你是蛆。”
明川渝：“我是蛆。”
“噗嗤哈哈哈……”明如镜没忍住捂着眼笑起来，瑶月也是捂着肚子笑起来，连房梁上都落下几点粉末，不知是谁躲着偷笑。
明如镜放开他，瑶月把人扶到靠椅上躺下，替他擦去脸上灰尘，露出一张醉酒后通红的俊颜。
明川渝今年二十岁，他家是明家世代家生子，赐明姓。他长得也是俊朗，跟在明如镜身边三年，性格大大咧咧，细节处又非常耐心温柔，可以说人缘一直不错，说亲的姑娘也不少，只是一直单着，其中缘由众人猜不透，他也不说。
今日酒楼掌柜的的话倒是给了众人一些线索，明如镜现在还就想听听，自己这个亦兄亦友的护卫瞒着了什么事，像个怂包一样支支吾吾，为情所困。
“三年前那二十年的青梅酒，你送给谁了？”
明川渝愣住了，就在明如镜以为他醉傻了反应不过来时，却见他傻乎乎的表情突然正经起来，若不是那通红的脸，有一瞬间还以为他清醒了。
只见明川渝爬起来，冲出门去，房内二人连忙跟过去，就看到明川渝对着一株小桃树，手足无措道：“折花，你怎回来了，他、他可是欺负你了？”
也不知这傻子脑补了什么，又哭丧着脸道：“全怪我当时不懂那句诗，才让袁须之那小子捷足先登！我、我现在会了，你可是会跟我回山庄？我一直喜欢你啊，你回来是愿意跟我走吗？”
明如镜和瑶月：“……”
房梁上的风一，风二：“……”
“呜呜呜……折花，我好不甘心啊——明明是我一直在你身边，你为何喜欢上他人！”
“他袁须之有什么好？！不就是个楚王的副将吗？我、我去从军一样能行！他没有我爱你……没有……”
“我愿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迎你回山庄，一辈子都对你一人好……”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我现在懂了，我懂了……”
明如镜看着对树诉情痛哭流涕的明川渝，摇头叹道：“幸好回来了，这话传出去，川渝明天就得回去跪祠堂。”
瑶月叹息道：“折花是哪位姑娘啊，惹得川渝如此伤情。”
那头明川渝哭了一会，又嚎了起来，“我送你的酒，你也给他了？！”
“哼，你下次想要可就没有了！”
“……”明如镜翻了个白眼，要不干脆打晕他算了，太丢人了。
然而没想到，明川渝很快又变脸，一脸心疼并着雀跃道：“你、你莫哭！我这就去给你买，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说着，人就要往外飞。
“风一，打晕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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