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母亲，”冯如烟却是用极温柔的声音唤着李荣儿，让肖瑶和肖华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然后，他终于想起来要介绍一下肖氏兄妹了，他五指并拢，分别朝肖华肖瑶挥了挥，道“这是阿祁叔叔的两个孩子。”

        “原来是祁哥的孩子，”李荣儿向肖华肖瑶点了点头致意，并拉着肖瑶的手，说道，“长得真像你们的父亲。”

        李荣儿的手很细滑，还有点冰冰的，大概是天生有些体寒。

        “先坐下歇会吧，我去请老爷和老太太来用膳。”李荣儿用白色手绢遮住嘴角，歪头淡淡地笑着，引着兄妹走向里屋。

        肖瑶不禁叹气，嫁了这么个丈夫，却还得毕恭毕敬地去请他们娘儿俩，手上没有掌控到真正权力的女人，真的很难不受人欺辱。

        里屋的装饰也并不丰富，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嫡出独女，正室夫人该拥有的规格。不过里屋除了几处家具，在书桌的右边，倒是有个艮方形的书架，书架上纹着朴素的花纹，里头都是密密麻麻的书卷，听闻李荣儿从小便饱读诗书，尤擅歌赋，这些书应该从出阁之前就陪伴她了。不过这点，在冯母的眼里，怕又是缺点了，她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而冯浩嘛，他认为女人有胸有屁股就行，读不读书关他屁事。

        肖瑶肖华和冯如烟，坐进了里屋的桌旁，过了一会，丫鬟如兰给沏了三碗热茶，热茶徐徐冒着气，这个时节，李荣儿的院落竟然还如此寒冷，难怪她身体不好。

        “肖瑶，”冯如烟率先开了口，“你们兄妹俩先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吧。“

        “你们姑娘家，如若生辰到了，最想要什么礼物？”冯如烟开启了话题。

        “寻常姑娘大致是想要些裙子水粉钗子之类的，而我，请吃一顿金陵柳叶居的板鸭就行。”肖瑶笑吟吟地摆弄着头发上的墨蓝色丝带，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随口一答，却又心中生出一疑，立刻反应过来：“如烟哥哥，莫不是看上哪家的姑娘了吧？”她笑了出来，望着冯如烟问道，“是哪家，我认识吗？”

        “姑娘家家的，打听这些，也不害臊？”肖华白了一眼妹妹，厉声正色地道。

        “不打紧，”冯如烟替肖瑶说了情，“我…我喜欢母亲。”

        “噗…”肖瑶肖华几乎是同时喷出了口中的茶。

        “如烟兄，”肖华眉头紧锁，浓密的眉毛缩成一团，双手抱拳，义正言辞道：“我等虽是晚辈，本没有资格插手指点，但此事确实有违伦理，我等无法袖手旁观。与如烟兄门当户对，年轻貌美的姑娘多的是，还请如烟兄三思！”

        “我知道，可你们还不明白，情爱这种东西，又哪里是可以控制得住的……”冯如烟转过头去，以袖拂面，平静地泯了一口茶。

        “哟——”

        冯如烟的话音还未落下，肖瑶只觉得一阵尖锐刺耳的妇人声音就从背后传来，惹得她头皮发麻，“听说是金陵肖家的兄妹俩呐，浩云正忙呢，就老身过来了。”

        这是李荣儿请的冯母到了。

        果然，冯浩又不是他的儿子冯如烟，他根本不打算好好招待肖氏的兄妹俩，但毕竟请了他去，为了对外显示出他们家还是很和睦的，就派冯母过来应酬了一下。

        肖瑶只看见一位穿金戴银，体态微胖的中年妇女走了进来，她看起来身体很健康，并无白发，脸上气色很好，步伐很有劲。她满脸横肉和皱纹，皮肤上画着极浓艳的妆，白色的、红色的、青色的脂粉堆在她脸上，难看极了。她嘴上笑着说话，可是眼睛里却丝毫没有笑意。

        “这哥哥长得标致，”冯母走到肖华旁边，拍了拍他的后背，满脸笑意地看着他，然后又瞥了眼肖瑶，道：“这妹妹却不怎样，不知可许配到人家了？”

        冯母上一秒还笑呵呵的语气，下一秒到了肖瑶这里，就立刻开始挖苦起她。

        好家伙，这老太婆还重男轻女呢，肖瑶心里无数句脏话闪过。

        “小女并未许人家。”肖瑶也没行礼，也没转身，直接坐着，冷冰冰地看着冯母说，一边自己倒着热茶喝，冯母脸上的笑忽然就消失了。

        肖华和冯如烟也跟着，并未起身行礼。

        冯母冷笑了一声：“那还是早点许的好，不然嫁不出去，可就太难看了……”

        “我妹妹虽并未国色，却也生的不差，虽未许人家，却已有多家公子前来提亲，就不劳烦冯老太太操心了。”肖华没等冯母说完就打断了她。

        肖瑶知道哥哥这是生气了，但是，肖华编的也太离谱吧，她怎么可能会有多家公子前来提亲？

        冯母因为肖华的突然打断，看他的眼神突然恶毒了起来，她自行坐了下来，倒了壶热茶，斜瞟了眼李荣儿，道“毕竟女人还是要靠丈夫的，好不好看可不由哥哥说了算，得要她男人觉得好看才有用。就像女子没事读什么书一样，净会说些书卷里头的大道理，自以为是地很，却连自己的男人都看不住……”

        “我觉得，母亲就最好看，母亲的优雅美丽，得要有品位的人才能欣赏的来呢！”冯如烟冷不丁地冒了一句。

        冯如烟成功地让肖瑶喷了第二次茶，李荣儿的脸色逐渐有些难看，示意冯如烟别再说了，可冯如烟似乎没打算停下。

        “大丈夫应当有广阔的胸怀，高尚的人格，无论男子女子，都应有读书明理的机会，如若因为女子懂的知识比他多，就被戳到痛处，嫉妒女子的优秀，所以不愿意承认她的优秀，便只好想法设法打压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认为是她自以为是，最后甚至恶毒到通过抛弃妻子，来寻求报复，也太心胸狭隘，毫无风度，没能耐的男子才会那样。另外，大丈夫更应忠贞不渝，抛弃糟糠之妻，宠幸小妾，是为男子之错也，却怪到女子身上，实乃自私无耻至极，忘恩负义，推卸责任，毫无担当。于国于家，皆无用之人，该为人人得而唾弃者也。“冯如烟又噼里啪啦地补充了一通。

        冯母没说话，她眼睛眯了起来，目光像一根钉子一样，立了起来，直勾勾地看向冯如烟，肖瑶只觉得这眼神可怕极了，盛气凌人，不怒自威，肖瑶小的时候见过扑食的猛兽，冯母此时的眼神和那猛兽像极了。可肖瑶知道，冯母就算再气，也顶多是拿李荣儿撒气。

        “放肆！”冯母呵斥道，“李荣儿，你这贱妇都教了长孙些什么！”

        果然，冯母的责怪对象是李荣儿。

        “母亲，媳妇觉得儿子说的很正确。”

        “好啊，今日有外人在，你觉得有人给你撑腰了是吧？”冯母终于撕开了她伪善的面具，脸上的肉，气得揪在了一起，她脸部涨得通红，扬起手来就要掌掴李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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