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帮她束发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谢嗣音与尤川一直相顾无言，他们俩都不是多话的。谢嗣音看了一眼屋外夜色，出门将帷帽捡回来，慢慢走向尤川身旁，在他眼神注视下越凑越近，最终尤川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要做什么？”

        “把你的短刀给我，我割一块布条来，束发。”

        谢嗣音说着指了指尤川藏在暗处的弯刀，又指了指散乱的头发，示意赶快。尤川疑惑，拿出弯刀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说了我是道家的人，会望气，当然也会望物，你身上藏着什么，有多少个，我看一眼就知道，就算不知道，我还能掐指算。”

        谢嗣音出声打断了他，边说边打量着眼前少年，看得尤川发怵，眼看着她挥刀衣角，正要侧身去躲，却被谢嗣音按住。

        “我们道家讲究，解铃还须系铃人，也就是，谁造得孽谁来了结，我的簪子是你打碎的，束发用的布条自然从你衣服上取。”

        谢嗣音看了许久才找到一块中意又干净的花纹，挥刀割下后将刀与发带皆递给尤川，背对着他坐下，十指将发丝拢在一起等他束发。尤川不明，遂出口问：“这也是我要了结的孽？”

        谢嗣音闻言回头看他，歪了脑袋笑得晏晏：“倒也不是。只不过我从小就不会束发，都是随便用发钗挽一个散乱的髻子，或者师父、家仆帮我，所以，这个发带我不会用。”说着又把头转了过去，复道：“只能麻烦你啦，少祀官大人。”

        尤川闻言面显无奈，好似给自己找了一个祖宗一般，偏偏自己对她有歉，她又对蚩梦有恩，不好贸然回绝。五指作梳子状，轻柔替她顺发，谢嗣音的发丝柔软清凉，似山泉般从指间流淌而过，尤川接过她递来的发带，一圈一圈细心绕着，然后打了个不松不紧却又好看的结。

        “好啦？”

        见尤川屈身坐在自己身旁，谢嗣音侧头问道。尤川这才借着昏暗火光彻底看清她面容，她长得不似娆疆女子艳丽，反倒是清灵得很，一双眸子澄澈无双，弯下来更是要将人心肠都化了一样。长发束起，只留额前几缕碎发飘扬，又添飒爽之意，倒真像是被师父保护的很好的江湖名门子弟。

        这便是修道之人吧，清透伶俐、不染世俗，又不拘风月，好像没什么事能烦到她的心窝里去。

        “你的伤如何了？”

        谢嗣音将帷帽重新带上，她此行有两件事，了却便回蓬莱。蓬莱百年未问世，不可因她此行卷入世俗纷争，她的身份甚至是真容还是越少人知道的越好。

        “早就将银针逼出了，姑娘本就没下死手，现已无碍。”

        尤川看了看谢嗣音，她虽说来自东海，尊师也只是无名小卒，可看她的武艺身法，若非名门很难培养出，再加上她会的那些道法，东海好似并无道观，而天下与道最为紧密的便只有玄武山天师府。

        “姑娘可知，五雷天心诀？”

        尤川踌躇许久，最终还是道出心中疑问。

        “噢？张家的功法。小时候听师父提过，以气御雷，其力通天，威力是很大。”谢嗣音见尤川疑虑不解，又多解释了几句：“这天下修道的又不是只有张家，他们以武入道，而我学的是一些杂七杂八的，比如堪舆、观星、算卦以及清心。张家入世，我避世。通俗点说就是他们擅长打架，我们擅长装神弄鬼。所以你明白了吗，我此行只为两件事，还幼年恩情，然后了结凡尘缘法，江湖事、天下事与我无关，与我的师门更无关。”

        “尤川，我是为你而来。”最后一字落下，尤川看见谢嗣音神色颇为凝重地望着他，他心中疑虑已解了一半，也不喜刨根问底，总之他如今相信眼前这个姑娘并无恶意就是了。

        谢嗣音讲完突然起身出了破庙，尤川望着离去的背影，只听见夜风中传来一句：“你的姑娘要醒了。”

        月色当空，星子错落。谢嗣音枕臂躺在屋檐上看月亮，尤川的小灰鹰一声长鸣匆匆飞至，她循声望去，小灰扑棱了两下翅膀后钻过屋檐上的洞疾飞而去，似是很着急。

        难道是他有什么危险？

        谢嗣音暗道不妙，扒在屋檐上探看，只见尤川捂着腹部匍匐跪地，他的背上下起伏，似乎在喘息，她能感觉到他很疼。她虽无意窥听，却依旧能听到二人方才的交流，言语之间还算和谐，怎么转瞬如此剑拔弩张。

        “哟，尤川哥，你好厉害哦，没想到小时候给你种的石头蛊，你到现在还没解开啊。”

        谢嗣音眼看着蚩梦伸手又想打一个响指，挥袖掷出三枚银针，银针急速破空，直直地朝蚩梦右手刺去，蚩梦只得撤手后退。

        断了蚩梦施蛊，谢嗣音手掌撑檐，翻身穿过破洞跳下。蚩梦抬头看见白色身影从房檐上一跃而下，身形看上去略微清瘦，头戴薄纱帷帽，看不清面容。其落地后便侧身护在尤川身前，长剑出了半鞘，未来得及反应那寒刃就已经紧紧抵着蚩梦脖颈。凉意自脖间传来，此人气息冷冽，自己却又探不出她半点功法，心中升起一丝惧怕。

        “姑娘，不要伤她！”

        尤川忍着痛喝道。他如今因石头蛊疼痛失力，已来不及去救人。谢嗣音闻声，透过薄纱瞥一眼地上少年，随他所愿收剑，退了两步撤回他身边。

        “如果不想手指头留在这里的话，就赶紧走。”

        谢嗣音冷声对蚩梦说道。她也没有打算过多为难蚩梦，不过小小的恐吓还是避免不了的。蚩梦也是见好就收，只跺跺脚冷哼一声，威胁尤川道：“我老爸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哼！”言罢，她便离开破庙，而尤川一直到看不见人身影才收回视线。

        “你和她师出同门，解不开一个蛊？”谢嗣音俯身凑近那人，恰巧尤川此时抬头，两人几乎是隔着薄纱面贴着面，谢嗣音望着他那双眸子愣住，而尤川也是呆愣于面前之人的突然凑近。还是谢嗣音先回神，她勾唇笑笑，语气里含了一丝促狭之意：“原来不是不会解，是不想解。”她在尤川眼中看到了很多，隐忍、守护以及缱绻爱意。谢嗣音之语极轻，还带着点并不算真诚的笑意，尤川回神时她已撤身亭立跟前，唯有面上停留的几分暖意告诉他，刚刚有人贴着他说了一番话。

        “走吧，你还想在这里待几时？”

        谢嗣音垂眸看着尤川。此时尤川疼痛之意也已经散去，在此前的交谈中也明白最近时日或许得一直和她待在一起，遂起身一起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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