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异化
放下手机侧耳听了几分钟后果然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大门开启声，锁链的声音也往那边去了。
金柒七挠着头发，想着大师兄平时待自己不薄，在害怕和挣扎前，眼睛一闭准备下去帮忙。
妙云素握着那截肋骨像只游魂一样漫无目的游荡在灌木和破碎的建筑里，血腥味铺垫在绿叶枯枝里，如同血月一样的瞳孔盛在眼眶中。
师叔祖有名字，她清醒的时候不太爱让小辈喊她师叔祖。
她总说喊祖来喊祖去的平白无故把她喊老了，便吵着闹着要让小辈们喊她云素，或者连名带姓干脆一点叫她妙云素。
妙云素爱喝酒，尤其爱喝年岁大的白酒，要沾杯挂壁的好酒。
她自从卫国战场下来之后总是发呆，或许是回忆或许是思念故人。
新衣服她是不穿的，总是爱穿她那件破破烂烂的袍子，衣领袖口都绣着歪歪扭扭的看不清模样的纹路。
她从不和金柒七说起以前，金柒七会偶尔在她不疯的时候远远的陪她发呆，妙云素知道金柒七怕她，但妙云素从来不赶金柒七走。
甚至有一回妙云素罕见的喝醉了，还会拉着金柒七说醉话。
“他一点都不爱我，为我缝衣服做衣裳，为我做饭添茶，他什么都肯做，但就是不爱我。”
“他为什么要怕我，为什么要一边怕我一边仗着我喜欢他，送我去最血腥危险的战场都没有关系，为什么我活着回去后他要质问我为什么还活着？”
“为什么啊。”
金柒七记得那天妙云素哭得很惨。
妙云素酒醒后金柒七给她听了录音被追着撵了半个天坑，最后被逮捕，直接销毁了手机。
师父总说大人的事小孩儿少管，但是妙云素才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大人，她是金柒七认可的一个年长的朋友。
“陈天赐，师叔祖不见了，她刚刚一脚踢断了一棵树，老凶了。”金柒七跑过去小声的和大师兄搭话。
“没大没小的，喊大师兄。”他斜斜看金柒七一眼，语气里带着些许无奈。
“鞋呢？”
金柒七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粉白的脚脚沾满泥土踩在青草上，她左右脚踩着蹭了蹭。
“爬树弄丢了，先找师叔祖，不能让她吹笛子唤醒魔蛊。”金柒七满不在乎的蹭了蹭脚下的泥，揪了陈天赐的袖子就跑。
沿着一滴一滴的血迹，最终在一座荒废已久的建筑旁边找到了师叔祖，她右眼红着，左眼已经有缓和成黑色的趋势。
正想往前走，陈天赐一把拉住了金柒七，眼神示意她不能上前。
师叔祖徘徊在建筑宽敞的院落里像是在找寻什么，血也不止任由伤口滴答，留下一排排血色的脚印。
石殿里摆着好些破碎的圆口瓶子，落了一层厚厚的灰，滴答的声响在空旷安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涓流不息的哒哒声像一条断流的小溪，锁链拖在地上哗啦啦响。
得管管妙云素，她再这么疯下去，血要流干净了。
金柒七偏头戳了戳大师兄的手臂，“我把她摁地上，你帮忙治伤。”声音轻轻的，蹑手蹑脚像做贼。
陈天赐点头从随身带的布兜里掏出一粒红艳艳的药丸，半个小指甲盖那么小。
金柒七抖着手冲过去，灵肆盘在她手腕上绕得很紧，它能在那个人身上感受到不适的魔气，但是饲主要冲过去它只好耐着性子尽量不要抖得太厉害掉下去。
瞅准时机往前飞扑，金柒七一脚踩稳了锁链两手把师叔祖手捏紧，在她抬头要咬人的时候把她那长辫子塞她嘴巴里，“妙云素！醒醒！还想不想喝酒！”
妙云素用力挣扎着，陈天赐使了大力气都没办法从她手里把肋骨掰开。
隔得近了才发现，肋骨上赫然有几个小空洞，锋利的断口像一柄匕首，更像一柄笛子。
“先塞药。”陈天赐一把摁住了她的头，利索的卸了下巴把药喂进去又把下巴接好，显然熟练得很。
“血止住了，但是她握太紧抽不出来，先绑着。”然后金柒七眼睁睁看着陈天赐叮当猫一样从兜里拿出一截绳子，“摁稳点儿。”
“你是不是绑过很多次？”满头大汗的金柒七死命摁着师叔祖生怕她跑了。
陈天赐手下动作不停，熟练又快速的打结，“好了松手我数一二三你松手，一……”
三字刚落，金柒七松了手爬起来，扶着膝盖喘气活像个跑了一千米快要断气的样子。
“你该多锻炼。”陈天赐皱着眉收紧了绳子，妙云素被裹成了个粽子，在地上嘶吼打滚。
陈天赐淡定的拿出了手机开始录像，金柒七啧了一声，杀人诛心。
“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了，之前半年差不多一次。”陈天赐有点发愁。
把乱糟糟的头发松一松重新挽起来，拍了几下沾灰的裙摆，一时间陷入寂静中。
陈天赐话里有话，师叔祖他们异化的时间越长，清醒的时间越短，但他们绝对不是累赘。
“有什么办法解决。”金柒七抬头看他。
他一脸的我就知道表情，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得问师父，师父应该晓得。”
“等师叔祖醒。”金柒七盘腿坐了下来。
“魔蛊克灵，你待在这里不会好受，先回寨子里换身衣服去，这里我守着。”
“把妙云素带上。”金柒七抬头询问。
“不合规矩。”陈天赐皱着眉有些支支吾吾。
“那一起等她醒。”金柒七坐着没动。
“走吧。”陈天赐扛起来地上的师叔祖，上前踢了踢金柒七。
金柒七麻利的爬起来，笑嘻嘻的跟上去，时刻注意着师叔祖，把辫子往她嘴里再塞了塞。
找到了行李箱，她一样一样往外掏东西，给三师叔的水果罐头，师伯的一兜子鸭腿……掏空了大半个行李箱，把东西摆得整整齐齐。
陈天赐默默等着，皱眉看了一眼她光秃秃的脚丫，“去找找你的鞋。”
金柒七噔噔噔跑去树边，从树底下抽出一只鞋子来，拍拍还能穿。
回去的时候陈天赐把捡到的手镯和脚链还她，金柒七笑嘻嘻的往手上脚上戴，铃铛声响起来，陈天赐皱着的眉头缓缓松了。
小师弟推着师父的轮椅等在新寨子门口，师父的小辫子依然乱糟糟的，金柒七有些发怵的看着他。
陈律一脸严肃，看了一眼陈天赐没有说话，看向金柒七时狠狠哼了一声。
“师父，先让师妹洗洗换换衣裳，师叔祖又发病了。”陈天赐率先打破平静。
“师父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金柒七把包得严严实实的三条烟塞到他怀里，接着又塞了一瓶白酒，陈律神色稍微缓和。
“师父身体不好，得少抽这玩意儿。”陈天赐搭话，但师父不高兴小孩儿一样抬眼瞪人。
陈天赐摸了摸鼻子，率先往里走。
金柒七接了小师弟手里的轮椅，小师弟轻快的跑过来，换了她手里的行李箱，“师姐师姐，我呢，我有不？”他快乐得像个两百斤的大狗子一样在周围窜来窜去。
“礼物，礼物，礼物。”傻孩子一样乐着。
金柒七神秘一笑，嘴角上扬“有哦，你打开看。”
推着师父回寨子，身后的声音有些恍惚。
已经窜得比金柒七高的小师弟在后面发出哀嚎“三师姐！你又给我带洋娃娃！!”
小师弟举着手里的洋娃娃想到自己那一整个柜子的洋娃娃突然怵得慌。
三师姐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比如把最小的当女孩子养？
陈吉安抖着手，一脸茫然的看着手里的洋娃娃，任劳任怨的抱着娃娃提着行李箱追赶推轮椅像开飞机的三师姐。
“师姐你等等我！你哪怕送点鸡腿给我呢，我真不爱玩儿洋娃娃啊师姐，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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