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云顶酒店。
林婧拎着早餐在大厅徘徊，微信对话框里“房号307”几个字随着锁屏开关一闪一灭。
民宿型酒店的前台也是老板，给林婧添了两次柠檬水，笑盈盈的待客表情里透着点想打探究竟的疑惑。
就要再走过来添第三次柠檬水的时候，林婧终于拎起早餐袋走向了电梯。
再不上楼，她就要迟到了。
敲门两声，许霄便开了门，做了个请的动作：“请进”。
灰t黑裤，头发梳理利落。
还好他已穿戴整齐。林婧松了口气。
经过他身边，还是闻到了刚刚洗漱完的味道，还有浓浓的药味。他胳膊上的纱布，从t恤袖口露出来，一直缠到快到手肘的位置。
酒店房间不大，几步已经走到桌旁。比起普通的酒店，这里唯一的亮点是有个小小的阳台和阳台上前后可以摇晃的躺椅。
林婧刚把早餐放在小茶几上，许霄已经坐了下来。过道本就窄，林婧后退了两步，碰到了躺椅，那椅子灵敏，前前后后地摆动起来。
林婧摁了摁躺椅，在旁边站着。
“真香！”许霄打开了包装袋，刺啦刺啦的声音，啪一声开了盛胡辣汤的盖子，力道大，盒子晃了一下，洒了一点出来。
他又站起身，到林婧旁边的小方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擦了盒沿。
他递给林婧一个勺子。
林婧摆手：“我吃过了。”
“对，还是在店里趁热喝好喝。”他舀了一勺，一口喝下去，像没嚼似的。
林婧瞟了一眼盒子，一点热气都没有。
“我去上班了”，林婧刚一迈步，躺椅又动了，故意蹭上来似的。
许霄嘴被占着，说了句什么，听不清，他横起胳膊拦住了林婧。他胳膊长，一臂就挡住了过道的出路，林婧被迫停住。
等他把嘴里那口吃食咽下去，他才说：“你得帮我换药，我够不着。”
林婧刚要看手机，许霄说：“要去上班是吧？现在还早，来得及。上完药我也要去训练场。”
林婧只得退回到原来的位置，许霄转而坐在床上，留出沙发椅来，但林婧没有坐。
许霄几口就吃完了早餐，把一次性餐具收拾了扔进垃圾桶，说：“凉了味道变了。”
“上药吧”，林婧看了一眼手机，离她平常去上班的时间还差十分钟。
许霄从抽屉里取出了两个小药盒子，还有纱布剪刀之类。
他伤在左肩，他右手卷起t恤袖口，刚好露出纱布的尾端。扯了一下，纱布松开，翘起一截开口。林婧故作镇定地走到他身后侧旁，一圈一圈把纱布绕下来。她绕得很小心，不想碰到伤口，更不想碰到伤口以外的地方。
动作慢，纱布像要返回原始制造材料的棉花一般，要一缕缕抽丝地拆解。
许霄背对着她，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纱布都有了声响。
长长的伤口露了出来，连着周边药水的痕迹和药末的硬痂，破碎地无从下手。
“不是应该过几天到医院换药吗？”林婧拿了药盒，看上面用圆珠笔写的用量说明。
她上次手上被玻璃碎片刮伤，三天到医院换一次药。
许霄推了下另一个药盒：“先涂这个”，他喉咙发紧似的声音不大“洗澡碰水了”。
擦拭药水隔着一层纱棉涂，小指要高高翘起来，不然就会触碰到他的胳膊。
七年没有如此近的距离，许霄浑身绷着，直到涂好药缠纱布都不曾放松下来。
房间小，药水的味道散开，窗户像没打开似的，空气温热的。
长发时不时散下来，掠过t恤的立挺的领口，从领口与脖子之间的空隙撩进去再滑出来，洗发水的清香也滑存了进去
最后要绑的时候，林婧需要两个手围绕着打结，手刚圈住他的胳膊，许霄突然手抓住了绑结，声音沙哑：“还是我来吧”。
许霄挪开，两人之间的空隙一下子便拉开了，空气一下凉嗖下来。
有几秒钟的安静。
林婧：“我去上班了”。
许霄还在看似熟练地扎着绑带，哦了一声。
门在身后啪一声地关上，林婧回看了一眼，酒店的门真好用，随手拉了一下便关得这样顺滑。
五一假期的余热说散就散，前天还人挨人挤不动的古城街道，才隔了一天的功夫，已经可以骑着自行车任意楼遛弯了。
星泰公司的办公室，也卸下了紧锣密鼓的疲惫，恢复到有序的日常工作当中。
前排的小姑娘拿出来镜子，大拇指和食指拨弄着额前的空气刘海，惊见一颗发红凸起的痘痘，惨呼一声，和周围的女同事偷偷聊起了如何祛痘。
林婧的心情也有种久违的舒畅，这种舒畅和之前几年大忙之后的放松还不太一样，多了些什么，她也说不清。
只是时不时的感觉到愉快，还觉得那几人有些可爱。
咖啡里如往常一样的方糖量，味道也似乎更甜醇了些许。
方才意外地接到了廖先生的电话，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廖先生牵线联络了国外的建筑研究组织，可以和昱洛建立学术合作关系。细节确定以后，很快将会有美国和欧洲的高校建筑系的学生团体来昱洛仿学，借此可以延伸出更多更深层次的文化交流拓展项目。
林婧接完电话去了东城古巷，拜访完廖老先生和太太，在古街的文化长廊转来走去。方案细节在笔头一条条列出来，又一条条串起来直到有下班的人陆续回到古巷，她才意识到已经过了一整个下午。
夕阳橙黄，老宅子门檐上的璧色瑞兽反射出人鱼姬般的彩光。
到了给许霄送晚饭的时间了。
翻开手机，许霄的微信早已躺在里面：“今天训练还不知道到几点，晚饭送到基地吧。”
附上了地址。没说要吃什么。
林婧买了黄鱼滋补套餐，是点菜单的时候服务员说了一句“这个套餐最滋补了，尤其养身体啊推荐常吃这个套餐。”
训练场在一个公园附近，最边上隔出一个区域来，有门有墙，看院门上已经掉漆脱落的黑体字，这里原来应该是公家单位的训练场。
门卫让登记，填写参访事由的时候，门卫问她找谁，她报了许霄的名字，说是直升机飞行员。门卫看了看她手上拎的饭，一边放行一边饶有意味地笑，指着里面说：“进门右转操场最里面。”
进门不远右转就瞧见了一操场的迷彩军绿，分队伍几处训练着，一时间看不出多少人。
这场面还是让林婧触动了一阵，明明她没有兵哥哥的制服控心思。
最里面的队伍人是最少的，林婧一眼就认出了许霄，虽然他跟其他人穿着一样的训练服。一米八五的身高和健壮的身材，没有谁不会第一眼注意到他。哦，还有他胳膊上的白色显眼纱布。
体能训练，和高中体育队时比，有那么一些似曾相识。
林婧在操场对面的花圃旁找了个地方坐下，这段没有围墙的地方，开满了多年生的月季，五月的花墙，手掌般大的月季花拥在一起，红的粉色白的黄的串色的，密密实实地盖过了叶子的绿色。
而对面训练的人，此时也脱去了深绿色的上衣，站成一排，等着一声令下做俯卧撑。
林婧不知道许霄有没有看见她，但她今天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在月季花的姹紫嫣红里，应该是很显眼的。
不脱还好，都脱掉衣服，许霄的身材优势更加突出。原来，即便是差不多的身高，放在一起也是有优势对比的。
许霄肩宽腰窄，腰线明显高出其他人，长腿立显。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说的就是许霄这样的身材了。隔着几十米，依然能被他肩臂上男性有力的肌肉和背部性感的凹线条吸引。
林婧看着他，有些挪不开眼。
俯卧撑令下，一堆人扑下身，方才精壮的肌肉线条有了动作，随着口号一上一下。因为左臂受伤，旭霄右手单手撑地，左手背在背后。紧绷的右臂线条彰显着男性独有的力量，汗水顺着线条流下，霞光在线条里氤氲流淌。
这么一刻，林婧想起了八年前的那个黄昏。那年他们高二，在男生寝室里。许霄脱掉了上衣，眼里闪着不属于少年的危险的光，将呆住的林婧手抓住，放在了他的胸口上。
那是周六的下午，离体育队参加省级比赛还有两周，体育队在周末加了一场训练。
大汗淋漓三个小时以后，队员们和教练各自回家，铁栏校门也嘎然被锁上，门卫好不容易轻松下来，把钥匙装进裤兜里去了棋牌室摸排。
校园恢复了每周末固有的安静。比以往更安静的安静。
那是个如大部分晴天黄昏一样的黄昏，校园里四下宁静，只有花圃草丛里的蟋蟀警惕地钻出来，混在和身体一样的绿色里，唧唧地试探着叫几声。
林婧和许霄被遗忘在了宿舍，各自站在宿舍门口看向锁紧了的校门和空荡荡的食堂。
肚子咕咕叫。
许霄说：“不怕，我这有个酒精炉，我给你做饭。”
只有两个人的宿舍，刚运动洗漱完的青春期男女
那天的花圃里，也开着这般五彩绚丽的月季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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