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落红不是无情物

　　
这是一间旅舍的客房，霍小姐曾经邀请过二人前往霍府居住，但是邪婉拒了，本来，他们就不该跟尘世人牵扯过多。好在二人身资丰厚，居然在旅舍里也有一个小小的院落独住，在里屋的床上，阳光透过了院中栽种的杨桃树斜斜的洒进屋内，映金了精致小巧的梳妆台，映金了厚重古朴的雕花大床，也映的睡在床上的桃之恍如谪仙。
桃之仅着袭衣，裸露在外的胳膊已经上好药包扎好了，小心翼翼的被放置在靠近床沿的软垫上。睡颜纯净，她的睫毛并不浓密卷翘，但一根根泾渭分明，排列出了别样的美感。
皮肤白皙在阳光的照射下似乎都能反照出金色的光芒，事实上在那毫无瑕疵的美肌上细小的绒毛着实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小小的鼻子并不是很挺，稍薄的唇，淡淡的粉色,并不是很美的五官，在这张脸上却显得那么的和谐，那么的令人温馨。
邪靠着榻沿坐了下来，微微探出身，伸手抚上了桃之的脸庞，果然如看到的那般，那么温暖柔软。在地府的千百年间，那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即使这次来汉，的的确确是作为一个人来，那都只是躯壳，只有桃之在身边，邪才觉得自己的胸腔中有一颗火热的心会跳动，有一种鲜红的液体会流动全身，那千百年来黑暗的颜色才会消退。
邪是上古的凶兽，实力蛮横，睥睨世间，性情桀骜，随心所欲。从混沌初开以来，各种势力争霸天下，邪自然不甘于后，那一片暗无天日的世界，只有硬生生的靠着自己去开据。独来独往的邪靠着自身强大的实力以及无所畏惧的脾性抗衡着上古四大凶兽，朱雀·玄武·青龙·白虎而不弱于下风。五只凶兽的争斗整整七百年，最终邪落败于联手攻击于己的四大凶兽。最终，四大凶兽开据了天界，守护四方，成为天地间至强的守护神兽。
而奄奄一息的邪，堕入无尽的黑暗中，千百万年。直至，这一边深埋地下的黑暗被九位至强人神开拓为地府九狱，才被这一狱的辖管者，转轮王唤醒。那个人如春花般灿烂，伸出洁白如玉的手，是堕入黑暗以来自己看过的第一缕光束，是自己接触过的第一次温暖，如同此刻自己手扶着的脸庞一般。邪，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轻轻的吻向熟睡中的人儿。      
桃之的手臂是外伤，倒不是严重的病症，只是要多些时日修养。倒是邪有些大惊小怪起来，非要桃之卧床休息，天天亲自下厨捣腾起病号餐来，只是那味道实在是难以下口。在桃之又一次偷偷吐掉了邪端来的乌鸡党参汤时，看着汤碗内残留的黑色不明渣滓，邪也只好放弃了亲自下厨的机会，改为，天天为桃之换起药来。
回程的时日，因着桃之意外受伤而推迟了多日。每日，这间小小的院子内都充斥着各种各样带着笑意的争闹声。既然邪没有多说什么，那桃之自然是乐的轻松，安然的享受着邪无微不至的关心照顾，哪怕这其中是给桃之造成的麻烦居多。  回转的游廊挂着精致的宫灯，两旁是从洛阳运来的闻名天下的花中之王。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这姹紫嫣红的美丽，此刻静静的点缀在游廊的两端的尽头。单单是这不同寻常的花种，已经将这小小的游廊点缀非凡。何况这整个庭院，整栋府宅呢？
这样富丽堂皇的宫殿也只有如今当红大臣霍光可以置办齐整。这就是霍宅，与当初的上元佳宴不同，那时候主办人是霍家的小姐，进入的宅院也只是靠近内宅的花园楼阁。  加上那次宴席置办为晚宴，哪怕灯火通明。实际上也只是看了霍宅一个大概。今日看起来，雕梁画栋，怪石嶙峋，碧水荡漾，花开锦绣，风景独好。又兼着，金瓦琉璃，青石板砖，楠木为梁，府宅气派。这座府宅倒是得天独厚的精致，想来当初建宅之时必是废了一番功夫。
此刻，低眉顺眼的仆妇正领着桃之穿过九曲蜿蜒的游廊，来到了霍家小姐独居的小院中，这是整座霍宅中最靠近霍家大老爷的院子，由此可见霍潋滟在整个霍府的地位绝不是单单一个霍家小姐这么简单就能概括的。今日桃之二人将准备返回地府复命，在桃之养伤的几日间，张平早已被砍了脑袋。这些日子的经历让桃之唏嘘不已，总觉得内心沉重，思绪混沌不复清明。但，不管桃之情绪如何，张平已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他们二人也该早早回去地府好于转轮王复命。
于是，对外就称二人经历此事始末，心悲之，红若已不再人世，二人也不留恋长安，准备即日启程返回家乡。桃之二人在张平事件中活跃贯穿始末，两个大活人自是不可能平白消失，更何况邪与霍家小姐还有直接的接触。因此，二人即将离开的消息，霍家小姐第一时间知道了。既然知道，想着囊获邪于旗下的霍家小姐自是需要表示一番，她也知道如今形式不明，何况她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小姐，邪当真要走，她也是不好阻拦。
她要的是以后邪的效力，一个好的谋士良将值得她耗费大把的时间去争取，而霍潋滟总是觉得邪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所以，她决定在二人走之前探探口风。虽说大汉朝的规矩没有那么严苛，对待女子并不像后世的明清那般残暴，但是身份清贵，尚未出阁的霍家小姐也是不好随意邀请一个男子来家中的，这就是今日为何那婆子只引了桃之一人前来的因由。
一扇精致廊门，绕了进去。假山流水，碧池荡漾，十几尾锦鲤悠然的游弋在荷叶覆盖的池水中，此时还是初春，荷叶虽翠绿但是并没有盛开莲花。饶是如此，这小小的一处池也显出了万般风情。在进去楼阁石亭，纵横院落，小小的一处院子布置的丝毫没有寻常贵族小姐的娇气，而是落落大方，景致清幽，令人心旷神怡。
也难怪霍家小姐那般的姿容和性情，桃之此时不禁想起，好像这霍府的大小姐，之后嫁与了汉宣帝刘询，权倾一时，甚至问鼎皇后至尊。只是最后这位霍家小姐的下场似乎很是悲哀，传闻她为当上皇后之位，逼害汉宣帝第一任皇后，任性刁蛮，飞扬跋扈，挥金如土，更无子嗣，最后竟想毒害太子刘奭，事败后自杀而亡，但观霍潋滟的做派为人并不如同史书所写，历史究竟如何后人知之不详也只能靠些有限的文献记载得出结论。
桃之大学虽主修中文，对历史也很是有兴趣，但偏偏对待汉朝这一段知之不详。她向往的一向是愿得一心人，相伴至白头，汉武帝雄韬伟略，戎马半生，实实为后人敬仰，可偏偏他后妃无数，最后逼的皇后卫子夫自杀，罔顾几十年的夫妻情分，竟然称唯有李娃乃其所想。也许有很多的政治因素或者其他因素在里面，可偏偏桃之就是一个感官主义者，她可不管得知汉武帝的风流韵事是通过什么途径了解的，反正汉武帝可给她留了一个见异思迁的不良映像，所以在当初学汉朝历史的时候，桃之迁怒汉武帝的负心行为，上课也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对待汉朝时期的历史到真没有了解多少。只能依稀记得霍家小姐最后的结局。
刚刚来到汉朝之后就一直为红若奔波，桃之也没有心思生出其他的想法，此事了结了以后在站在这样的庭院内，再看着这些本该记载于史册古典中的人或事，终究她也是感叹了一下。不论此刻的故事为何，不论霍家小姐究竟今后是个怎么样的人物，这个如花的女子她实实在在的一生也不过为后世寥寥几句话的记载。
桃之分明觉得时光有些无情，好像人所有的情感所有的倾诉所有的努力都在岁月的长河中被淹没被掩盖。在看到那个跪坐在小榻上品茶的女子时，桃之真的有了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那个明艳的女子在听闻了院中的声响之后，透过四开的雕花大门，回眸对着桃之笑道：“桃之姑娘今日可是来了，知晓姑娘要走，奴家甚是不舍，今日也只好叨扰姑娘清闲，前来小坐片刻，不知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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