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纳征
其实，上一世，谢谦离京前与云婳在望江茶楼见过一面，当时他便觉得云婳很不对劲，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觉得小姑娘的性子好似不在明媚，满脸忧愁。
那时候没想太多，也碍于身份没有多问，就以为云婳与江宣朗闹情绪了，这夫妻吵架，床头吵架床尾和乃常态，他一个外人也不好掺和。
也正是这样的想法，使得他去了边疆后，他越想越后悔。
这才私下安排人手潜入瑞王府，时时刻刻关注着云婳的生活动态，并定期传消息给他，以解相思之苦。
谁知最后却是收到了姑娘身死的丧讯，失去那一刻他才明白，原来世上最无用的认知便是“后悔”。
想到这，谢谦心口一疼，将他飞远的神思重新拉回现实之中。
他捂着胸口处缓了一会儿，才抬眸看向谢九，回答道：“继续盯着。”
重来这一世，谢谦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权势和朝局之上，也渐渐发现了许多上一世不曾发现的问题。
如今回想起来，只觉得上一世过得浑浑噩噩，一心想着多抓点权力在手中，死命往上爬，哪里危险往哪里跑，就想趁年轻多挣点功绩。
只是他的那些选择也使得他远离了政权中心，忽略了那些可能致命的点点滴滴，被重重迷雾蒙了眼，不管是他还是云婳，亦或是宜安长公主他们，都未得善终。
谢谦长叹一声，身体往椅背后面倾下去，双眸渐渐放空，略带疲惫的口吻轻声道：“另外再安排几个人，轮流盯着瑞王。”
既然作为儿子的江宣朗都如此表里不一，那瑞王这个做爹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善茬。
眼前的迷雾，或许能从这父子两的身上寻求突破，重新获得一丝光明。
“是。”谢九拱手领命，抬眸瞄了谢谦一眼，转身退下安排公务去了。
书房中再度剩下谢谦一人，他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起身命人去寻林叔，打算将聘礼再盘点一番。
六礼中的第四礼也该早点送过去，婚期他也提前看好了，送聘礼那日也一块与长公主夫妻商量了吧！
他的小姑娘，还是早点娶回家比较好，免得总有些不长眼的惦记着。
……
仲春二月，东风袅袅，惊蛰过后，盛京的气温不停攀升，桃花三三两两结伴盛开，密密匝匝，为京郊十里带来了生机盎然的春意。
宜安长公主府中，玉兰花也按耐不住内心的欣喜，忍不住放飞自我，加入斗艳的行列。
二月十六，谢谦身着绯红色锦袍骑马在前，领着纳征队伍浩浩荡荡出发了，聘礼队伍见头不见尾，在内城中兜了半圈，才拐入宜安长公主府中。
日子是两家商量好的，所以长公主府也是一大早就开始准备迎接来客。
特别是管家，头一回操办喜事，忙得晕头转向，一刻也没有停下来过，布满褶皱的老脸始终挂着笑容。
纳征日子前夕，考虑到云婳姐弟两感情好，宜安长公主就特意派人到书院把云舒接回府。
为了让云舒亲眼见证姐姐幸福的开始，也能让他好好放松放松，还跟夫子请了两日假，反正家里什么都不缺，也不需要他去参加科举。
云舒自然是高兴地不得了，不用做功课，还能热热闹闹两日，简直太爽了。
这不，今日他难得起了个早，跟着管家忙上忙下，问东问西。
“咦，蔡叔，你这都笑了半天了，脸不僵吗？”云舒在一旁观察管家好半晌，光看着，他都觉得累，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管家闻言不由一愣，随即笑道：“好日子，大喜事，老奴高兴，脸确实是有点发僵，不过喜事嘛，可不得笑脸相待？”
“这姐夫还没到呢！”云舒想了想，就伸手将管家拉到一旁，避开忙忙碌碌的下人们，然后小声对管家说道：“咱们先歇会儿，免得一会儿笑不出来了。”
“来，蔡叔，我给你揉揉脸。”蔡叔是长公主府的老人了，看着云婳、云舒姐弟两长大的，对他两都很疼爱。
云舒也喜欢好性子的蔡叔，平日里对蔡叔也很亲近。
“小公子折煞老奴了。”蔡叔依旧乐呵呵的，看向云舒的目光满是欣慰，可哪有主子伺候奴才的？
“多谢小公子体恤，老奴还不累，一会儿纳征队伍就该到了，老奴得出去盯着，免得出岔子。您也忙活半晌了，先回去歇会儿，谢大人一来，老奴便遣人去晚风院通知您。”
“嗯，也行，那就辛苦蔡叔了，我回去睡个回笼觉。”云舒打了个哈欠，很快就接受了现实，带着他的小书童回院子去了。
身后少了个小尾巴，管家蔡叔做事更利索了，迎来送往安排得井井有条，还提前派人去府外路口守着，一有动静，立马回禀。
大致等到了午时初，才听到吹吹打打的声音再度传来，到府门口打探的小厮撒开腿就往回跑，嘴里喊着：“来了来了，姑爷来了。”
明明两府就一墙之隔，可定亲也是大事，总不能这头抬那头进，显得不够正式。谢谦便提议纳征绕内城半圈，到迎亲那日再绕城一圈，以示爱重。
宜安长公主夫妻想了想，便同意了。女婿看重女儿，不嫌麻烦做那么多，他们自然也乐见其成，更不会去阻拦。
管家收到了小厮的传话，赶忙将手头事交给其他人，便快步往府门口去，匆忙间，还不忘让那小厮跑一趟晚风院。
“六子，你去晚风院一趟，找小公子，就说姑爷要到了。”
交代完，他就提着衣摆，小跑着出去了。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这还没到门口，他就感觉到自己跑不动了，停下喘了几口气，再继续快步走。
好在纳征队伍比较长，速度上影响很大，等他赶到门口，还能歇会儿喘几口气，平复一下快速跳动的心口。
谢谦并不知道长公主府的热闹，他一路上特意命人放慢脚步，就想借此机会，让更多的人知道他与云婳定亲了。
在去往长公主府的途中，他还收到了不少贺喜恭维的话，皆客气的一一做出回应，脸上依旧温润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诚。
“老奴见过谢大人。”这领头的一到，蔡叔便展开笑颜率先迎了上去，关心一番谢谦路上的情况，就恭恭敬敬地将人迎入府中，“谢大人里面请，公主和驸马都在等着您了。”
“早时听到声响，老奴就知道您出发了，便寻了个机灵的小厮跑腿，一直关注着呢！”
谢谦点点头，笑着对蔡叔道谢，二人一路闲聊，也增添了些许喜庆与热闹。
送聘礼的队伍就交给谢九在后面负责安置妥当，与公主府的相应管事进行对接。
他们一入待客厅，云思远就迎了上去，熟稔的与谢谦攀谈。
“路上可遇到什么麻烦？”
“并无，一切都很顺利，先生莫担心。”
“这红衣穿在你身上，还是很合适的。”
“喜庆日子，自然要穿得喜庆些。”
……
云思远是个爱啰嗦的，而宜安长公主恰恰相反，她比较怕麻烦，简单地问候一番未来女婿，就将人交给驸马云思远。
她自己则命人到清风院请云婳过来，先让两个年轻人见一面，便带着云婳瞧聘礼去了。
临走前，云婳还回头朝厅中望了一眼，正对上谢谦含笑的目光，带着春日和煦的暖意，她当即便颔首回了一笑，坦然离去。
云舒在原地纠结了好一会儿，跟着父亲招待姐夫的话，压力比较大，时时刻刻担心着父亲或者未来姐夫盘问功课。
再三思虑过后，他还是决定跟着母亲和姐姐去瞧聘礼，毕竟那里比较热闹，还不用跟功课学识打交道。
谢谦与云思远目送母子三人的身影逐渐远去，这才收回目光，相携去了书房。
一如往常那般，他们一到书房就先摆上棋盘，打算边下棋边聊事情。
“这是聘礼单子，还请先生过目。”
聘礼单子本是一式两份，谢谦考虑到宜安长公主府的特殊情况，就命人多誊抄了一份，方便云思远查看，好商谈接下来的婚期。
云思远闻言，抬手接过单子粗略看了一遍，眸中露出些许诧异。
他不禁抬起头朝谢谦看去，指着聘礼单子，轻笑道：“知远，你这超规格了吧？我大致估算了一遍，都赶上迎娶公主了。”
“不摆在明面上，何来超规格一说？”谢谦不甚在意，笑得意味深长。
一盘棋局下来，云思远发现谢谦的棋艺又精湛了些许，且回想起他们之间的每一次对弈，二人都是有输有赢，谢谦赢棋总是只赢一子半子。
现在知道了谢谦早早惦记上自家闺女，云思远不由怀疑自己每回赢棋，都是对面人在放水。
可又不得不承认，与谢谦相交相知这段时间，他的棋艺进步很大。
“唉，你啊你，这玩心眼，我还真不是你的对手。”反正都要成翁婿了，说话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便笑着揶揄道：“也不知道你的脑子怎么长的，竟这般好用。”
知晓云思远不过是开玩笑，谢谦也不好太认真，只乖乖回了一句：“先生过谦了，我可没耍心眼，那可都是真心实意的。”
此话一出，二人皆忍不住朗声笑起来，笑够了，云思远才道：“行了，公主已让人准备了午膳，咱们一家好好吃个饭，饭后咱们再好好商议一下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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