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前尘
辞别玄女的时候，竟在那里见到了司法天神玄玦。憎离这才知道，原来玄玦正是九天玄女之子。
玄玦冷若冰霜，未曾看他半眼，憎离念着心事，也只是匆匆的瞥了他一眼，却在转身之际看到了玄玦手腕上的那串金铃。
那金铃胖乎乎的，三个挤在一起，随着玄玦的动作轻微晃动，却不会发出半点声响，同样的金铃，他曾在绛珠仙子手腕上看到过。
他骤然响起仙子在人间问的那句话，原只当是一句玩笑话，直至看到同样的金铃，这才发现，原来……仙子问的是自己的心事。
那个过去的憎离按着心口的位置，他觉得有些难过，可心里又没有人间所说的痛的感觉，遂又摇了摇头，忍不住嘲笑自己，一个魔，又怎会真的和人类一样呢。
可如今呢？
憎离抬手轻轻按在心口的位置，分明能在那里感受到剧烈跳动的节奏，那阵热情好似可以穿破胸腔。
再一低头，正对上湘云的视线，那双眼睛第一次蒙上了一层水雾。
过去他只当枕霞是个开心果，任何时间看到都是欢喜的模样，怒也带着几分娇，如今还是第一次真真的感受到了伤悲，和绛珠仙子的梨花带雨不同，她就是伤心也带着几分明媚。
若绛珠是烟雨朦胧的小巷，那她便是晴日里的一场春雨。
憎离微微抬起手，下意识的便想要触碰她的脸，可他们如今仅是神识，触碰时便穿了过去，虚的像是幻觉。
可他觉得自己分明感受到了她的眼泪，湿湿的，又带着几分微热，就在眼角，微弱的一滴，被藏的珍贵。
“你当是如何呢？”
湘云低低的说出这样一句，有几分没头没脑，不清不楚，可他还是听到了心里。
“那时……你为何离开了？”
他反问道，眼睛紧紧的盯着她，不愿错过她任何表情。
当时之事已是执念，离了昆仑后心里多被失落包围，那时不懂，只当自己失落为的是那串金铃，如今想来，他失落的分明是那个来过又离开的人。
她陪了他那么久，怎会在最后的关头突然离开了呢。
湘云拧眉认真思索，思绪游荡到百年之前，可就在即将探寻到过去之时，眼前却变成了一片空白，像是被刻意封存了一段记忆，再无法窥探。
良久，湘云摇摇头道：“不记得了。”
憎离回忆着在幻境中所看到的景色，迟疑道：“可是和绛珠仙子有关？”
一提到绛珠仙子，两人的氛围又多了几分微妙。
憎离暗叹自己失误竟然不合时宜的提到了这位。
他也不是呆子，几个幻境看过来，湘云那明晃晃的心意，已经尽数看在眼里，而他也因那几次阴差阳错，再度整理了自己的心意，如今即将揭露真相，就差把薄纱掀开，挑明了心里话。
如今这一言，又担心再度陷入怪圈……
湘云却是嗤笑一声，面上虽是不做出来，可心底已经骂了憎离几个来回。
可真是个呆子，还是无可救药的那种。
这样的怪异氛围持续片刻，憎离在心底一阵搜刮，始终寻不到让自己说些什么，第一次感觉自己嘴笨。
湘云轻笑一声，眼里的阴霾尽数消除，声音清脆道：“若幻境里皆是过去，那便是和她有关，可我们能有什么冲突，我俩虽是脾气相对，可百年来，也未真的起了争执。”
说罢，眼里还染上了几分笑意。
憎离轻叹一声，一个线索就此断了。
“其实不难，若是记不起来，那定是和玉儿有关了，如今想来，那个被抹去的东西，定是我们被关入薄命司的缘由。”
憎离下意识的开口：“那还能再次想起来？”
却见湘云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心里又是一阵发乱，做贼心虚一般的补充道：“我就是问问，如今已在幻境里，对那一事有些好奇，我不是……”
话还没说完，却见湘云的笑意逐渐放大，眼睛柔的像是可以淌出水来，心顿时乱得一塌糊涂，随即自暴自弃的转过身。
“总之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哦？”湘云挑挑眉，揶揄道：“那你说说心里想的是什么意思？”
憎离的心里像是有个东西炸开，再不愿搭理她了。
湘云唇角弯起，把他的反应尽数看在眼底，那颗心经过了上百年的磨炼，早就装不下旁的东西，变得空寂。直至这一刻，才像是迷途之人又在灯火阑珊处寻到了专属于自己的港湾，心瞬间被再次填满，柔的一塌糊涂。
“我什么都知道。”
湘云如此说着，声音较以往多了几分轻柔，如同一阵清风在憎离的心头扫过，憎离心微微一动，正要试探着去牵她的手，幻境一阵颠簸，眼前出现了一道亮光，赫然出现了最后一个幻境。
幻境里枕霞仙子和绛珠仙子满身伤痕，但还是拖着受伤的身子坚持迎战，身边的魔族把她们团团包围，弑雪的魔力进化到巅峰状态，一掌下去，小仙娥便倒成一片。
天庭乱做一团，就连被关禁闭的魔丸哪吒都被放出来迎战。
天兵天将包围着整个南天门，憎离赫然就在最中间，与白衣的玄玦打的不可开交。
几道光线混合又速速散开，两人毫发无伤，倒是牵连的天兵天将倒成了一片。
“你当时有这么大的本事？”
湘云促狭的笑笑，她只记得当初和绛珠仙子携手抵御魔族，亲手把魔族圣女弑雪封印，南天门大战的玄玦和憎离倒是未见分毫。
等把弑雪封印之后，憎离也被玄玦封印了。
憎离尴尬的笑笑，心中竟生出窘迫感，下意思的想挡在湘云的身前不让她再看下去。
湘云自然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饶有意味的看向他，似是打定了主意，憎离轻叹一身，僵硬的移开了身子。
南天门的两人正是战意磅礴之时，两人不分高下，一时打得难舍难分，恰巧绛珠仙子听闻南天门一战，惦记着玄玦，便把封印一事交由枕霞仙子，便远远的朝着两人奔来。
幻境里，绛珠仙子难得的面容急切，似是在喊着什么，可是兵器相对的声音把她的几句话掩了下去，只能看到她急切的表情。
憎离一个旋身，恰巧看到架云而来神色慌张的绛珠仙子，顿时分神，玄玦抓准时机，斩仙剑一挑，布下结界，憎离就这般荒唐的被打下界。
湘云看到此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倒没想到当初你是这样被封印的。”
憎离的脸红一阵黑一阵，一来被湘云看到自己当初为绛珠仙子的紧张模样而慌张；二来为自己心生懊恼，怪异的心情反复搅和，原有万千话语想要说明，却因为尴尬，只得无奈的闭上嘴。
湘云收敛了笑，瞳孔收紧，问道：“等等，你身后那是什么人？”
憎离下意识看过去，幻境里的一切过往都慢了三分，他这才看清，绛珠仙子当初并不是奔向他，甚至也没有看一边的玄玦，只是越过他再看向另一个人。
“那是谁？”
湘云的声音脆生生的，幻境里只能看到那人的半张脸，裹着一身黑袍，模样看的并不真切，可即便是这样，她也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
憎离在脑海里搜寻一圈，却找不到半分痕迹，无奈摇摇头:“瞧着衣服像是我们魔族之人，但百年过去，我还真记不得是谁。”
湘云微微抿唇，难得有些烦躁。
“很重要吗？”
湘云点点头，又轻轻摇摇：“我也不知道，但总觉得玉儿不会没理由的在那时冲过去，想来那个人定有什么来历。”
“方才是绛珠仙子，这会又玉儿了？”
憎离笑着打趣，心里也松了几分。
是他眼拙，是他心不诚，若是惹得湘云生气，那才是真正的罪大恶极。
一个是可望不可即的白月光，一个是近在咫尺的骄阳。
只是当初对月光有了太多的幻想，以至于忽略了一直就在身边的骄阳。
如今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意，那些尘封的感情像是终于等来了曙光，一点点宣泄出来，他也终于可以坦然面对一切。
湘云知道憎离这是打趣她，她和玉儿一同守在三生石边，千百年了，两人一同下凡游玩，一同捉弄三春，一同偷过偏财神的东西把她气的着急再偷偷放回去，一起在月楼诚心许下心愿，饶是在人家历届，他们也是天涯沦落人，交情早就无法用言语形容，深深烙印在心底。
她更珍稀和玉儿之间的感情，更不会为这种还没有真实攥在手里的感情所动摇。
她枕霞仙子才不是乱吃飞醋的人，是自己的便拥有，不是自己的，任你风风雨雨，若我心疼，便给你遮风挡雨，若无回应，时间久了，也自然会把你放弃。
如今，却没想，竟迎来了柳暗花明这一刻。
憎离自知湘云不会生气，由此刻意打趣一句，可刚说完，心底便有几分悔意，总觉得那些年是他不够在意，才以至于蹉跎了那些好时光。
湘云惦记着正事，又很快清醒，眼前的幻境已经消散，手里仅剩了一把离开幻境的钥匙。
湘云呼出一口气，拉过憎离，旋即离了幻境，。
离开的那一刻，她又下意识看向幻境最深处，总觉得玉儿当初急切奔过去的时候定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兴许那个便是当初他们被关入薄命司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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