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顾铭，穷
胡正生是个年过六旬的老中医，头发已经花白，鼻梁上架一副金丝边方框眼镜，岁月的痕迹虽然已经爬上了他的脸颊，但不难看出年轻时的风华正茂。
此时，他穿一件干净整洁的白大褂正站在柜子后面称药，阴影笼罩下来，他抬头，用食指将眼镜勾下来，眯着眼睛打量人。
“胡爷爷，这么晚还在忙啊？”童乐兮出声。
一听见声音，胡正生才辨认出来人，高兴道：“小乐兮，你怎么来了？”
童乐兮撒开顾铭的衣服，乖乖走到胡正生身边，从柜子上捡起一根药草，放到鼻子下嗅了嗅，“我想胡爷爷了，不行啊？”
“你个小滑头，”胡正生在童乐兮额头上轻点了下，“说吧，是哪里不舒服了，还是找胡爷爷什么事？”
目的被说破，童乐兮不太好意思，“哎呀”了一声，“我真的是来看爷爷您的。”
胡正生抬眼打量站在门口的顾铭，又看看童乐兮，问：“那是男朋友？”
三个字五雷轰顶。
童乐兮一口口水呛嗓子眼里，咳嗽起来。
小老头一把岁数，脑洞还挺大。
“不是男朋友，”童乐兮红着脸，“是我朋友。”
老人家不看电影电视剧，平常看看新闻，听听相声，并不知道什么明星顾铭。
胡正生才不信童乐兮的话，自以为看穿一切：“小丫头，爷爷虽然年纪大了，可爷爷也不是完全跟社会脱节。我可是知道，你俩身上穿的这叫情侣装。”
“小乐兮偷偷谈男朋友了，想瞒着爷爷，可没那么容易。”
“爷爷，真不是……”
胡正生拍拍童乐兮的肩，正义盎然，“放心，爷爷不会告诉你爸妈。”
童乐兮和顾铭穿的不是情侣装，却恰好能配成一套。
她黑衬衣白裙子，他白衬衣黑裤子。
两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登对得很，很难让人不误会。
就是不知道这样的搭配是不是某个人故意为之。
胡正生勾下腰，凑到童乐兮耳边，笑眯眯的，“男朋友长得还挺帅。”
此时，顾铭走到童乐兮身后，这句话正好落进他耳里，他忍不住弯起嘴角，心里泛起涟漪。
童乐兮费了一阵唇舌，仍解释不清楚。
在胡正生眼里，解释就是掩饰。
童乐兮和顾铭背着大人偷偷谈恋爱在他心里根深蒂固，已成事实。
童乐兮索性也不跟这个固执的小老头争执了，先办正事要紧。
她将顾铭拉到身前，“胡爷爷，我这朋友感冒好长时间了，吃了许多药都不管用，您医术最高明了，要不，您给看看？”
胡正生将秤盘里的称好的药倒进另一个盘子里，扫了眼顾铭，“小伙子，年纪轻轻，五月天了还感冒，身体不行啊？”
他不行？
当着童乐兮的面说他不行。
顾铭只觉得一盆冷水从天灵盖浇下来。
他哪里不行了？他怎么就不行了？
顾铭还没开口反驳，听见胡正生说：“手伸出来。”
顾铭依言将手伸出去，胡正生将他的衣袖往上挽了挽，把着他的手坐到凳子上，示意他也坐，给他号起了脉。
袖子挽上去，露出一小节手臂。
他的手臂骨骼感很强，皮肤白皙，青色的经络交织在手腕处，手腕往下五厘米，有一颗芝麻般大小的黑色小痣。
三四分钟之后，胡正生专注的目光从柜子移到童乐兮脸上，问：“小丫头，你气你男朋友了？”
“我？”童乐兮莫名其妙，“怎么可能？”
虽然在不清楚顾铭就是网友「小明」的情况下言语确实不礼貌了些，但是不至于将他气病了吧，顾老师这么娇气的吗？
“我到底怎么了？”顾铭皱着眉头。
胡正生：“肝气郁结，湿寒入体，高烧不退。”
“啊？”童乐兮似懂非懂，这种专业术语听起来挺吓人的。
“胡爷爷，他的病很严重吗？”童乐兮紧张的问。
胡正生：“不是什么大问题。如果你没气他的话，大概就是工作压力大，再加上这几日忽冷忽热，抵抗力下降。吃几服药就好了。”
童乐兮松了口气。
胡正生又嘱咐：“丫头，以后对你男朋友好点，别凶他，也别气他。别看他人高马大，其实身体素质很一般，给气病了，得不偿失。”
童乐兮：“”
真不是男朋友！
顾铭：“”
我身体真的很好！
胡正生开了方子，抓了药，问他们把药带回去自己熬，还是在诊所熬好了分装成小袋。
熬中药是项大工程，费时费力。如果在诊所熬，还得等一小时，之后一次喝一袋。自己回家熬，每天都得耗费两三小时。
童乐兮询问顾铭的意见。
“在诊所熬吧，麻烦胡医生了。”顾铭说。
他倒不是嫌熬药麻烦，反正他没打算真喝，他只是想跟童乐兮再多待一小时。
-
八点多钟，这个点，两人还没吃饭。
正好熬药空出一个小时，于是找个地方填补空虚的胃。
“顾老师想吃面吗？”刚跨出诊所的大门，童乐兮问，“我知道附近有家牛肉面馆，味道还不错。”
顾铭晚上不吃精制碳水，尤其马上进剧组了，但见童乐兮眉飞色舞的样子，不想扫了她的兴致，说：“那你带路。”
童乐兮小时候跟着外婆在这片住过一阵子，对这里的每一条巷子了如指掌。
胡氏诊所旁有一条马路，路两旁种满了楸叶泡桐，沿着马路往前走，第一个转角就是那家牛肉面馆。
童乐兮领着顾铭往那个方向走。
高耸的树木遮住了本就昏暗的灯光，一高一矮的两人并肩，幽暗的环境扩大了感官。
谁都没有说话，却不觉得尴尬，只有脚踩在泡桐花上窸窸窣窣的声音。
然而这样安静并未持续多久，一阵刺耳的喇叭声搅碎了片刻的宁静。
远光灯迎面打来，照得人睁不开眼。
童乐兮偏着头，抬手挡住强光，看见那是一辆老式桑塔纳。
车子飞快驶过，带起一阵风，将地上的泡桐花掀了起来，却在不远处紧急刹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很大的声音。
车子掉头，在童乐兮跟前停下。
车窗咯吱咯吱摇下来，从驾驶室里探出个脑袋，嬉皮笑脸的冲童乐兮吹了声口哨，“美女，去哪啊，哥载你一程。”
那男的二十来岁，梳个油腻的大背头，可能头发太长，又掉下来两撮，耷拉在额头上，穿了件大红色花衬衣，脖子上套了根小指粗的大金链子，似乎有些掉色，染得脖子上一圈淡淡的黄，俗气又油腻。
“不用了。”童乐兮不想生事，拉着顾铭准备离开。
桑塔纳的副驾驶上也坐着个男的，个子瘦小，贼眉鼠眼的，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挥手喊：“美女别怕，我们是好人。”
童乐兮：“”
坏人都常常标榜自己是个好人。
这片地方偏僻、老旧，富有生活气息，同时也掩盖了所有的肮脏和落后。
童乐兮不想影响吃面的心情，没理这俩社会哥。
“花衬衫”却不依不饶，从车上下来，挡在童乐兮面前，笑得不怀好意，“美女别走啊。”
童乐兮满眼警惕和厌烦，“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花衬衫”吊儿郎的嚼着口香糖，“就是怕你累着，想载你一程呗。”
“载你妈啊载！”顾铭将童乐兮拉到身后。
他本来不想搭理这俩臭傻逼，可这两人非得像苍蝇一样黏上来恶心人。
“哟，哥们脾气挺大啊。”“小个子”也从车里下来，痞里痞气往顾铭身前一站。
顾铭高出他俩一大截，低垂着眉眼，一脸不耐烦，拽得没边。
“小个子”自觉气势上压不住，后退了半步，往“花衬衫”的方向靠了靠。
“这你谁啊？”“花衬衫”指着童乐兮，挑眉，“女朋友？”
顾铭脸色非常难看，愤怒中带着不屑，已经在暴走的边缘，恨不得打一架算了，费什么口舌。
“不然呢？”他强忍着脾气，要不是童乐兮在场，对付这种垃圾，他连嘴都不想动。
“花衬衫”盯了童乐兮一眼，舌头顶了顶口腔，点点头，“行。”
“美女你确定要跟他？这种连车都没有的渣渣？大半夜的带你走路，连车都舍不得打。”“小个子”嫌弃的看了眼顾铭，游说童乐兮，“我豪哥虽然谈不上多有钱，至少有房有车有小弟，你跟了他，这辈子肯定吃穿不愁啊。像这种刚出社会的小白脸，除了一张嘴和脸，啥也没有。”
“花衬衫”不自觉挺起来胸膛。
可童乐兮看都没看他一眼。
顾铭穷吗？
啊，看起来是挺穷的，简单的白衣黑裤，没有扎眼的大logo，没有大金链子，也没戴块名表什么的，太简单，太朴素了，大晚上的还让姑娘走夜路。
可是他身上单那件衬衣，就能买几辆他们那种破桑塔纳。
童乐兮挽上顾铭的胳膊，故作深情，“我就要跟着他，吃苦我也愿意，你们管得着嘛。”
“花衬衫”觉得很没面子，漂亮姑娘跟个穷鬼都不跟他，可是硬抢好像又干不过顾铭。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生意，不划算。
“花衬衫”又劝了几句，让童乐兮跟他上车。
童乐态度坚定。
“花衬衫”和“小个子”实在没辙，又不敢打架，咬牙切齿的上了车，开着那辆快要散架的桑塔纳绝尘而去。
终于将两个瘟神送走，童乐兮放松下来，“噗嗤”笑出声，抬头望向顾铭，“顾老师，他们说你穷欸。”
她的手还挽着他的胳膊，两人靠得很近，是亲密的距离。
顾铭浑身的戾气因她的一声笑而消散，轻嗯了声，“穷你不也愿意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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