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凌晨三点半
贺一州虽然看着嘻嘻哈哈不着调，但也确实是个有原则的人，说要把许刚送到警察局，就绝对不顾及两家的关系。任凭许刚撒泼打滚求饶威胁，愣是半点情面没给。
街边，邱妍妍这三个女人拉着顾铭不放，扬言追究到底。
顾铭憋着火儿，懒得解释。
反正也要去警局配合调查许刚，正好两件事凑一块解决清楚。
从警察局出来。
邱妍妍和张思涵一个劲的跟顾铭道歉，“实在对不起啊顾铭老师，是我们没搞清楚状况，要不您去医院瞧瞧，有什么问题我们负责。”
“你们负责？你们负得起这个责吗？”周睿高声吼了一声，难以压制内心的愤怒。他这一会儿没看住，人就让几个小姑娘给揍了，好歹一一线大明星，像什么话，“等着收律师函吧你们。”
孙悦一向是她们几个中最有头脑和口才的，此时面对周睿的指责，无力反驳。是她们不分青红皂白将人打了，下手不算重，可对方是顾铭，大明星顾铭，身价和影响力摆那儿，哪容得下他人诋毁。
“顾铭老师，这件事确实是我们的错，真的很抱歉。”孙悦说。
“抱歉？”周睿轻哼了声，“一句抱歉就完了？打人这件事先不追究，就你们给我家艺人扣的罪名，如果传到网上，你以为一句抱歉能解决？”
周睿咄咄逼人，像被欠了八百万，几个小姑娘头埋得低低的，不敢多说一句话。
“算了。”顾铭并不想为难她们几个，出声制止。
周睿张了张嘴，瞥了眼顾铭，真就这样算了？
他一脸无所谓。
行，你说算了就算了呗，反正老板是你，挨打的也是你。
孙悦感激顾铭不追究，建议：“还是去医院检查看看吧，就当图个安心。”
“没事。”顾铭手插裤兜里，往警察局门口看了眼。
女孩子力气小，拿包砸几下能受什么伤。
童乐兮还在局里接受调查，顾铭在门口等了能有十来分钟，她没出来，正准备折回去，就见她推开了玻璃门，满脸疲惫，张着嘴准备打哈欠，结果看到台阶下站着的顾铭，四目相对，她生生将哈欠咽下去，举到嘴边的手机智的转成了一个嗨的手势，“顾老师，你还没走啊。”
童乐兮想挤出一个笑容，但笑不出来。
真的很尴尬。
尴尬在酒吧把酒当饮料喝醉碰到流氓，尴尬室友把顾铭当流氓揍了一顿，尴尬警察局门口打哈欠被顾铭抓包
好像这辈子所有的糗事，都在今天当着顾铭的面凑一块了。
童乐兮恨不得原地消失。
顾铭走上台阶，上下扫童乐兮一眼，确定她没事，想象征性责备两句，见她一脸歉疚，又忍不下心，最后抬手往她脑袋上揉一把，无奈的语气带着溺宠，“你呀”
这动作多少有点暧昧，在场之人略微有些惊讶，却不敢质疑。
顾铭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行为逾越，收回手，面无表情的掩盖内心的不自在。
孙悦轻咳一声缓了缓僵局，凑到童乐兮身旁，捧着她的脸揉了揉，“酒醒了吧？下回看你还敢不敢把酒当成饮料喝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当然分得清酒和饮料。”童乐兮不满的瞪着孙悦。
她不由得想到一个小时前，时针刚指向两点，她还在灯光如昼的警察局里接询问。
那时她脑子刚恢复清明，警察一句接一句话如平地惊雷，炸得童乐兮脑子嗡嗡响，完全不敢相信这种八点档狗血剧里的离奇经历真实的发生在她身上。可神情严肃的警察、脸色灰败的许刚、酒吧里的监控，甚至是顾铭手臂上的轻微擦伤，都在提醒她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她把头埋得很低很低，恨不得当一只鸵鸟。
“走吧。”顾铭开口将童乐兮游离的思绪拉回来。
童乐兮抬眼看他，问：“去哪？”
星星点缀在黑色夜空上，四周静寂无声，建筑物里的灯光稀稀拉拉亮着几盏。
“已经很晚了，”顾铭看了看手机，“你寝室有门禁，现在应该回不去。身份证带了吗？要不今晚先去住酒店？”
“不用这么麻烦，”童乐兮拒绝，“我们可以自己找酒店的。”她今天闹出这么大乌龙，害得顾铭凌晨三点还在警察局，心里实在有愧。
“不麻烦。”顾铭声音微沉，垂着眼，鸦羽般的睫毛在眼睑下投落淡淡的影子，薄唇抿成一条细线，瞧见童乐兮一脸愧色，笑了声，“不用觉得抱歉，我一点也不觉得麻烦，真的。”
“不是，顾铭老师，”邱妍妍凑过去，“没几个小时天就要亮了，今晚发生这么多事，我们也睡不着，要不就不去酒店了，我们去网吧打几把游戏，正好宿舍开门。”
“顾铭老师明天有工作吗？要不，一块儿打游戏去？”邱妍妍提议。
顾铭面色不改，后槽牙咬得紧紧的，盯着童乐兮光着的腿，很白很细很直，扎眼得很。
大半夜的他会允许童乐兮穿这样去网吧？他脑子又没进水。
邱妍妍顺着顾铭的眼神大概也意识到了衣着问题。今天出门蹦迪确实穿的少了点。她尴尬的嘿嘿笑几声，“我就是开个玩笑，顾铭老师别当真，别当真。”
顾铭定了最近的酒店，打算送童乐兮几人过去，却遭到周睿强烈反对。
当红男星凌晨三点带四个女孩去酒店？
媒体最会看图说话。上回将了安泽磊一军那边还记挂着，顾铭这是故意给别人抓小辫子？
在周睿以死要挟，就差拿刀架在脖子上。顾铭不得不妥协，同意坐贺一州的车回去。
“把人给我安置好了，听见没？”顾铭再三叮嘱周睿。
“知道。”
“出了差错这个月的奖金就别想。”
“明白。”
“看着她进房间，别让她同学拐去网吧。”
“好的不是，老大，那个‘她’是谁啊？”周睿抬起头。
“你觉得呢？”顾铭不耐烦。
周睿摇头，“我不想觉得。”这儿可四个女的，够凑一桌麻将了，他最猜不准顾铭的心思，万一猜错了，又得挨骂。
顾铭抬眼看她，“童乐兮。”
贺一州这才刚出院，身体不大好，如今心情也不大好了。事情闹到警察局，也就意味着把他的酒吧推到风口浪尖。可瞧见顾铭婆婆妈妈的样子，又来了兴致，把车窗降到一半，探出半个头看热闹，也不催他，随他等着。
直到周睿载着四个女孩缓缓驶出路口，顾铭才依依不舍上了贺一州的车。
顾铭刚坐上来，关上车门，贺一州握着方向盘，啧啧两声，“某些人哟”
顾铭一眼给他瞪过去，皱眉，“少给我阴阳怪气。”
“那我就有话直说，”贺一州手撑着头，明目张胆打量他，“某些人日常高冷禁欲，拽天拽地，怎么就突然转性成了老妈子？顾铭，我可没见过你对谁这么上心的，欸，她谁啊？你暗恋那女孩儿？”
顾铭剜了剜耳朵，“吵死了。”闭上眼睛，侧身背对贺一州睡起觉。
“你别睡啊，”贺一州给他扒拉过来面对着他，“那女孩谁啊，你认识多久了，表没表白？”
顾铭闭着眼睛不为所动。
“顾铭，我问你话呢，别跟我装睡啊，”贺一州说，“行，不说是吧，不说我就把这事告诉你妈，反正萍姨早就想抱孙子了，既然你有喜欢的人”
顾铭一听她妈，睁眼，坐直了身体，打断贺一州的话，“四年。”
这事儿要是让他妈知道了还得了？
贺一州不明白：“什么四年。”
“我认识她四年了。”
-
四年前，顾铭二十二岁，刚从部队退伍回来。
那时的他很迷茫，娱乐圈更新迭代太快，他没有脍炙人口的代表作，离开两年早就被遗忘在互联网的浪潮之中，回去没有他的位置，回家又不甘心。
他去了趟挪威散心，回程时飞机遇冷空气，引擎出现故障，不得不从32万英尺高空紧急迫降。
空姐表情凝重的给每位乘客发了纸和笔，随后，一道压抑的男声出现在广播里：“很不幸的在这里告诉大家一个消息，由于飞机出现故障，情况相当危急，请大家尽快写好遗言，交给乘务员，否则，您将失去与亲人最后一次联系的机会。”
所有人惊慌失措，痛哭嘶吼，在死亡面前露出了最胆怯的一面。
顾铭当过兵，开过枪，在这种危急关头有种特殊的定力。
可当死神握住咽喉的时候，他还是清晰的意识到内心的慌张。他不怕，只是慌。如果生命就在这一刻结束，他有太多太多的遗憾，没有优秀的作品，没有成为一个好演员，没有孝敬父母，没有爱一个人
旁边坐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长得很漂亮，齐刘海，大眼睛，哭得稀里哗啦，捏着笔半天没在纸上落一个字。见他正看她，颤颤巍巍从兜里掏出一个大白兔奶糖，说：“这是我最后一个糖了，给你吧，至少死也能死得甜一点。”
那一刻，顾铭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握着那颗奶糖，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后来，飞机迫降迪拜，他们捡回一条命。
下飞机时，顾铭捡到小姑娘的遗言，那张纸上落了她的名字，童乐兮，童话的童，快乐的乐，巧笑倩兮的兮。
这个名字，顾铭记了四年，所以那天在草莓音乐节，他没等她说完就在手机壳上写了to签：乐兮，永远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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