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甜味第三十五天
看着这本几年前的日记，牧修竹猛地一顿，之前自我介绍的时候齐星有说过，自己是苏瑶瑶同一个高中的学妹，大家也都说句好巧就过了，没有人真的记在心上。
13年，齐星以全市排名前十特优生的身份进入江城全市最好的高中，江城一中。但一流学府中的学习生活，并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江城就那么大，拥有最顶尖教学资源那部分的学生的圈子其实很小，很多往往都是小学、初中同学，从小就认识。像齐星这样，从乡镇上靠着成绩考进来的‘外来人员’，在班上往往是透明人。
同学不屑和他们走在一起，而老师在无意识中往往也会将更多关注点放在风云人物上，而对按部就班的好学生，有夸赞，但真正花在她身上的时间屈指可数。
在这里，她像是漂浮在海洋上的一座孤岛，每天睁开眼睛，看向已经空无一人的宿舍，仿佛就能看到自己身边无形的、密密麻麻的海水向她涌来，将她沉默的淹没。
最长的那段时间，她在学校里连续四十天没有说过一句话。
“眼睛瞎了？让开！”
第四十一天的早上，在女厕所门口，齐星第一次见到了苏瑶瑶。
学校发的校服是黑白相间的，白衬衫西装裤，只在左边胸口处有一个小小的校徽，彰显出学生的身份。按规定，只要在校园内行走，就必须穿着校服，否则将面临处分。
但凡事都有例外，只要向学校交上一比贵的吓人的“定制费”，就可以向内务处提出要求，按照自己的要求对校服进行改造。
苏瑶瑶那天穿的也是校服，一身白色的衬衫连衣裙堪堪卡到大腿肚，腰身的部分收的极细，严丝合缝的贴合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全身上下只有校徽和齐星的一样。
齐星愣神的一瞬间，苏瑶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戾气：“哪里来的乡巴佬，看什么看！听不懂人话是吧？”
齐星纳纳点了点头，慌忙往旁边闪开了，头砰的一声，磕在了卫生间墙壁上，疼痛带来的生理反应让她的眼眶瞬间溢满了泪水。
“哈哈哈哈，在搞什么，笨死了。”
朦胧的泪光中，她看到苏瑶瑶在身后几个女声的簇拥下，嘻嘻哈哈的走远了。
她应该生气的。
但是很奇异的，这样跋扈的、不可一世的语气，在她的心里竟然留下了一种异样的羡慕。
像一只高贵到被施舍一个眼神都是奢侈的布偶猫。
好想成为这样的人啊，好想和她站在一起，这样是不是，自己也能变成这么耀眼的人？
从那天之后，她几乎无法自控的开始关注到苏瑶瑶。她也不想自控，这里太无聊了，她也需要什么东西，来填满自己的空虚。
长达一年的时间里，齐星一直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偷偷跟踪苏瑶瑶，学她的动作语气，在地摊上淘她衣服的盗版，模仿苏瑶瑶成了她学习之外的全部生活，直到苏瑶瑶毕业。
而当看到《今天开始的恋爱》节目组发出在全国范围内选取素人的公告时，齐星明白，自己等了这么多年的，和苏瑶瑶站在一起的愿望，终于可以实现了。
牧修竹深吸一口气，草草看完了这本堪称‘苏瑶瑶观察笔记’的日记，沉默许久。
王姐从他手里接过东西，低着头声音紧绷：“这件事，我和节目组都有责任，没有做好每个嘉宾的背调就让瑶瑶上这档节目，瑶瑶和我说我还没当回事……”
牧修竹摇了摇头：“齐星表面上的履历足够优秀，哪怕是查也只能查到两个人之前是同高中的校友而已，你不用自责，我去看看瑶瑶。”
一开门，苏瑶瑶的小脑袋就迫不及待的从旁边弹了出来：“怎么样？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里面吗？”
牧修竹刚刚脸上的阴郁在看到苏瑶瑶的一瞬间就被风散了个干净，伸手拍拍她的小脑袋：“还好你敏感，她才没有来得及做什么真正伤害到你的事情，你先下楼，等等警察来了我陪你去做笔录。”
门口的人已经散了，只有几个高大的男工作人员在苏瑶瑶房间门口看着齐星，其他工作人员都已经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齐星人呢？到底什么情况啊？】
【自己没长眼睛吗？很明显就是私生饭啊，刚刚那么大阵仗，这会又不见人，这不就是实锤了吗？】
【你嘴巴放干净一点，我们小星星平时的温柔体贴是有目共睹的，官方还没出公告你们倒是嘴巴快，我不相信！】
【我女鹅呢？瑶瑶怎么也不在？】
【现在是打算做什么活动啊？感觉今天节目组安排有点混乱的说……要说不是突发状况我不相信。】
“这个我们也不好说，大家还是等节目组那边出官方通告吧，应该今天之内就会有了……”叶蕾的声音远远的传来，还带着一点惊魂未定的冷硬，没有了平时的好兴致。
苏瑶瑶一下楼，就看到其他嘉宾小朋友排队似的，规规矩矩的排成一排，正在和直播间的观众互动，看到她下来，叶蕾最先站了起来，投来了关切的眼光，坐在沙发最边缘的向俊人将手里握了许久的水杯递了上来。
苏瑶瑶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我现在感觉还好。”
其实今天的事情对她反而是冲击最小的，最开始在自己床单上闻到奇怪的味道的时候她就已经预料到了大概是什么情况，而现在，虽看到大家对自己的关心，那种出乎意料的恶心感反而被冲淡了。
楼上，牧修竹目送着苏瑶瑶的身影转身下楼之后，刚刚脸上那一层温和的面具，冰壳一样在脸上缓慢的融化了，露出下面冷硬的面庞，本来唇色偏淡的唇此刻嘴角向下，彰显着主人并不愉快的心情。
他转身走向苏瑶瑶的房间，对门口的工作人员简单交代了一下，就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缩坐在床脚的齐星，眼神灼灼。
那一瞬间，齐星感觉自己外面那些繁杂的装饰被眼前人扒了个干净，露出了最里面，最原始的部分，她的身影渐渐的和高中时期那个总待在阴影里的瘦小女生融合在一起，孤独的游离感再次浪潮一样向她席卷而来。
她仰面倒在低声，大口大口喘息，整个身子都随着她的动作剧烈起伏着，像一尾沙滩上濒死的鱼，抱紧了手中那个布偶猫娃娃。
安静的房间里，喘息的声音大的刺耳，牧修竹却并没有为她的动作做出任何一个多余的表情，只冷漠的开口：“可惜了，只是行政拘留。”
他没有走近，直直的站在门口，每个字都低沉的砸在地上：“你也知道吧，可能过个几天，你就会被放出来。”
齐星没有说话，他兀自说了下去：“但是，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空气中的温度徒然下降了许多，空调带出来的风在身上狠狠的刮过，带起一阵战栗。
“从今天开始，我要你永远，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和苏瑶瑶面前。”
“你大可不在乎我说什么，那就试试你能不能跟我耗得起。”
一边说着，牧修竹往前走了两步，整个人站在了门口玄关灯下面，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打火机齿轮摩擦的轻响吸引了齐星的目光，她呆滞的移了移眼球，看向他。
那个红彤彤的小口袋，正在橘黄色跃动的火苗中，被缓慢吞噬着。
牧修竹的指尖轻轻捏住了口袋抽绳的顶端，怕粘上什么脏东西似的，漆黑的瞳孔中倒影出火光的眼色，底下却是冰川一样无边冷寂。
“不！！！”
白色的大门在他身后咔哒一声落响，两边站着的工作人员连头都没有扭一下，在这个圈子里混，最重要的除了要长脑子，更要没耳朵。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宁愿今天什么也没听到，毕竟这个表面上对待谁都不感兴趣保持礼貌的冷面影帝，今天看来才是最恐怖的角色。
齐星猛地扑过来时，只来得及抓住最后一丁点燃烧的抽绳灰烬，她放在手心里小心的捧着，但燃烧后的纤维碳化的脆弱卷曲着，轻轻一碰就断成了数截，她低下头死死地盯着手心里那点黑色，眼神里终于又露出了那副温柔伪装下变态的癫狂。
她慢慢伸出舌尖，将手心里的东西，一点点舔舐了个干净。
那手心里，只留下一条长长的湿痕，像潮湿的阴雨天后蜗牛在肮脏的地面上拖行出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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