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错（三）

　　黄昏的独天峡，静谧而祥和。潺潺的流水，茂密的树木，飞翔在天空的鸟群，活跃在树木与草丛间的小动物，还有结在树上的果子，铺满草地的各色花朵。几间简陋的茅屋依峡谷地势而建。其中一间茅屋中，陆长风静静倚窗，看着天空绚丽的晚霞。

　　“陆长风。”莫炎步入茅屋，看向陆长风的眼神里透着戒备，“你今日为何要这么做？”

　　陆长风也看向莫炎，目光炯炯，“那莫长老今日屠戮天清门，又是意欲何为？”

　　“哼！”莫炎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就是要让玉方，身败名裂！”

　　陆长风一阵心寒，“您出自天清门。难道，对天清门，就没有感情吗？您为何要对天清门下此狠手？”

　　“天清门？”莫炎竟哈哈大笑起来，“自从师父被玉方蒙蔽双眼，执意要将掌门之位传给他之后，我对天清门就绝望了！”

　　“掌门之位当真这么重要？天清门多年对您的栽培，就都可以抛之于脑后了？”陆长风扪心自问，一直以来，他对莫炎都心怀敬重。他没有料到，看着温和正直的莫炎长老，原来从很早之前，就已包藏祸心。

　　“栽培？呸！”莫炎愤恨地啐了一口口水，“为了天清门，我当年斩妖伏妖，一马当先，义不容辞。助天清门赢得了多少美名？又为天清门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那个玉方，当年只不过是师父座下最不成器的徒弟！性子顽劣，学艺不精，根本毫无用处。可师父是瞎了眼！天清门掌门之位，竟然给他这个庸才！还背着我们，传授给他天清门秘术！天清门！不过如此！毁了！又如何！”

　　陆长风不禁想起当日桃染与他说的。

　　“若不是几个天清门长老本就怀有异心、意图谋反，区区一本天清门秘籍，又怎能让他们露出野心？若不是玉方本就贪婪伪善，区区一个珓灵石，又怎会让他乱了方寸、大开杀戒？”

　　如此说来，桃染所说，确是真的？几个长老本就不是昔日看来那般光明磊落，他们本就是心地不纯。那桃染所说的，玉方贪婪伪善，也很可能是真的？

　　其实，陆长风心里早已开始确信桃染此前所说了。只是，他不愿意接受这一切。他想要的，是直接的真相。

　　现在，莫炎近乎疯狂而冷血的话语，已经切实印证了桃染此前所说了。那他最敬爱的师父——玉方呢？

　　“陆长风。你让我胁持你来独天峡。应该不是为了问我今日所为的原因吧？”莫炎警惕地打量着陆长风，“以你的性格，今天天清门被我毁成那样。你必是要留下善后的。可你却抛下天清门的事来到独天峡？看来是有更重要的事？”

　　陆长风深吸一口气，“不错。我来，是想知道，当日天清门之乱的所有内情。”

　　“当日的内情？”莫炎一回忆起当日种种，语气中难掩怒气与仇怨，“不就是玉方为了独吞珓灵石，想方设法要杀我们灭口？把三位师弟逼得自尽！把我逼入绝地！”

　　“当日，师父曾说，您们几位长老，勾结灵妖阁，偷取天清门秘籍，所以才……”

　　“哈哈哈……”莫炎鄙夷地大笑了几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我莫炎敢对天发誓，我与三位师弟当时从未勾结灵妖阁，也从未偷得天清门秘籍！这些，不过就是玉方想堂而皇之把我们置之死地的借口罢了！”

　　陆长风似是抓到了什么关键，“我虽没有见过什么天清门秘籍，但我也曾在书中看知一二。今日长老所用，应是天清门秘术之一？雷电之术？”

　　莫炎蓦地瞪了陆长风一眼，但很快又把目光转移到别处。这情态，似是已默认了陆长风的说法。

　　陆长风觉得，萦绕在心里的众多迷惑，似乎开始有点清晰了。“我此前猜测，天清门秘籍是灵妖阁所盗。以此挑拨师父与几位长老的关系。但今天看到长老所施的雷电之术。我不得不怀疑，您当真与灵妖阁没有瓜葛？否则，又何能得到灵妖阁盗取的天清门秘籍？”

　　陆长风的话似是提醒了莫炎什么。他依然沉默着，但他的神态却开始变得焦虑。

　　莫炎的神态变化让陆长风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想，“当日，您们几位长老借称受到妖袭，要闭关养伤。师父以此确实，正是您们偷得了天清门秘籍，并借机修习。但我还是愿意相信，长老是无辜的，这很可能是灵妖阁的故意设计陷害罢了。然而，现在看来，当日师父所想是对的。两位长老受伤是假的，要趁此机会秘密修炼偷得的天清门秘籍，才是真！”

　　“没想到啊……”莫炎终于开口，但似乎有种自言自语的感觉，“没想到，竟是这样？灵妖阁……真是小看你们了？”

　　莫炎的话，在陆长风听来，倒有点没头没脑了。他几番思考莫炎的话，却依然摸不出其中有什么深意。

　　“陆长风。你也算没白来。”莫炎转身迈步，似乎已经不愿意再与陆长风谈下去了，“你走吧。看在你今日帮了我的份上，我不为难你。若是以后再让我碰上，就没这么幸运了。”

　　“长老！”陆长风喊住了莫炎，“悬崖勒马，为时不晚。灵妖阁与您合作，把天清门秘籍相赠，是另有所图。他们，就是想毁了天清门！您莫要再被他们蒙骗了！”

　　“我再说一次！”莫炎依然背对着陆长风，但传来的话语字字铿锵，似乎都是肺腑之言，“我们当日没有勾结灵妖阁！天清门秘籍，是洛居所给。并不是灵妖阁！”

　　“洛居？”陆长风想了想，忆起在天清门破屋中走出的老者，“是今日见到的那位老人家？”

　　“不错。我与三位师弟当时只是怀疑那破屋应是有玉方不可告人的秘密，想要潜入其中一探究竟。不料，却见到了洛居。他说，他也是被玉方所要胁。他把天清门秘籍给我们，说是希望我们能修成打败玉方，助他早日摆脱玉方的控制。”莫炎头也不回地步出了茅屋，“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莫炎所说，让陆长风一个激灵，他意识到，这个洛居必定不简单。回想起来，桃染给他的字条所言，申时随机应变，可见今日的一切，桃染是知道的甚至是他策划的。而今日洛居的出现，也极不平常。若不是他，莫炎怎会那么简单就获得了藏于破屋的珓灵石与卷轴？这个洛居应是与桃染有关系？再追溯此前，那夜桃染布出的云幕，有一人与玉方密切交谈，那人必是洛居无疑。这么说来，洛居与玉方，关系也并不简单。

　　那，这个洛居，到底是什么人？陆长风觉得，这其中愈发疑窦丛生。他开始意识到，他必须要查清楚这个洛居，才有可能知道所有的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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