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错（一）

　　“怎么会这样？”赶回天清门的林绯荷看到眼前的所有，惊得捂住了嘴。气宇轩昂的楼阁几成破壁残垣，生机勃发的草地树木成了斑驳焦黑。留守在天清门的弟子被伤得身上一道道血痕，他们被赶回来的弟子搀扶着送去诊治，有几个伤重的弟子甚至已口吐鲜血、神智不清了。

　　林绯荷的心有种被撕扯的痛。这一切，是她始料未及的。

　　林绯荷依然记得昨夜，桃染与她并肩坐在台阶上。林府的灯火明亮如昼。她看着桃染被灯火映照得有种异样迷人的侧颜，忐忑地问出了她心中的疑惑。“你给长风师兄的信，明日申时，随机应变，到底是什么意思？”

　　“其实都只是为了帮陆长风去一趟独天峡而不让玉方生疑罢了。”桃染的嘴角轻轻扬着，仿佛这事在他眼中简单得不值一提，“明日申时左右，莫炎会去天清门捣乱一阵。到时候，陆长风若是够机灵，做个样子去追击莫炎至独天峡，也就达到他的目的了。”

　　“明日申时左右莫炎长老会去天清门捣乱？你怎么会这么肯定？”林绯荷细想一下，“难道说，莫炎长老是与你串通的？”

　　“串通？不算。不过就是将神石之事的真相告诉他。让他别被唬弄了，想着等什么神石大典的时候去自投罗网。趁现在玉方还没把神石与珓灵石以真乱假，先下手为强，把珓灵石拿到手。毕竟，那个所谓神石，玉方收哪儿了，他是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但珓灵石在哪儿，他应是清楚的。”

　　“这么说，莫炎长老是要去天清门偷珓灵石？”

　　“不错。天清门现在也算恢复一点元气了。莫炎的修为确实高于天清门的弟子，但终是势单力薄，而他身边的人却是能力有限。他要闯入天清门，定是要惹出些动静的。有动静，被发现，陆长风作为大弟子出手，再是追击他去到独天峡。顺理成章，理所当然，玉方自是不会起疑。”

　　“这事说得轻巧。有玉方掌门在，哪用得上长风师兄追击？莫炎长老怕也不是掌门的对手。”林绯荷听着，觉得这计划并不像桃染所说的那样可行。

　　“到时候，玉方不会在。”桃染淡然自若地浅笑着。

　　“不在？”林绯荷又思忖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说要误导掌门派来跟踪我的人。就是想引玉方掌门明天离开天清门来林府查探？”

　　桃染欣然点点头，“没错。其实，玉方早就怀疑陆长风想要破坏他的布置。而他也觉察到了，陆长风似乎很是信任你。你修为低浅，派人跟踪你，以摸索陆长风意欲何为，这更为简单而不易被发现。既是如此，那便将计就计，故意引他们生疑，然后调虎离山，那陆长风就能得偿所愿了。”

　　昨夜桃染所说依然萦绕耳畔。只是，林绯荷未曾想过，桃染口中轻描淡写的，莫炎会惹出的动静，竟是对天清门的毁灭。她觉得，天清门这次真的要完了。此前的内讧之乱，已是让天清门失了颜面。如今莫炎又再对天清门下狠手，而且造成的伤害比此前更惨烈。只怕天清门是要失尽人心了。天清门，真的要毁了。

　　回想着自己入天清门以来的种种，再看着现下天清门的狼狈寥落，林绯荷的脑海中越来越清晰地涌现着一个念头——都是她的错，是她毁了天清门。如若不是她最初帮助桃染潜入天清门，这后面的所有就不会发生。而今天天清门之祸，也是因为她引开了玉方，才导致莫炎来袭而一发不可收拾。都是她的错。

　　“林绯荷！”裴思月大步走来，一脸怒容。

　　“啪”的一声，一个耳光落在了林绯荷的脸上。林绯荷只恍然地摸了摸传来刺痛的脸颊，没有说话。

　　“你到底有什么图谋？”裴思月扯着嗓子，“天清门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还有，长风师兄被莫炎长老胁持带走，也都是因为你！”裴思月的眼睛也湿润了，“我从没想过，你是这样的人！昨晚的事，我看的清清楚楚。你自己也都心知肚明！”

　　林绯荷的表情是木讷的，一滴泪从她恍惚的眼里滑落，“对不起。”她小声地说道。

　　“走！”裴思月激动地扯着她的手往前走，“你自己去跟掌门说清楚！”

　　而此刻的玉方正站在破屋开外的地方，听着一个弟子的汇报。

　　“掌门。经弟子的初步摸查，此番天清门的楼阁建筑乃至园林植物都损毁严重，怕是要耗费巨大的时间与财力才能恢复了。而留守的一众弟子，除了有几个及时被长风师兄的结界保护起来而无甚大碍以外，其余的都受了重伤。有几位师弟伤势严重，恐怕……”弟子哽咽了一下，“恐怕快不行了……”

　　“莫炎！”玉方愤恨地喊着莫炎的名字，愤怒的眼睛里仿佛能喷出火来，“你好歹也是出自天清门。没想到啊！你这是要把天清门彻底毁了！”

　　“长风师兄被莫炎长老胁持而去，应是被长老扣押在独天峡。弟子担心，莫炎长老可能还有进一步的计划？”那弟子似是思虑诸多，“而且，此前我们已视察过独天峡的情况，也已在独天峡外设伏。莫炎长老此番必是布置诸多，潜伏在独天峡外围的弟子怎会什么都发现不了？”

　　“此事定不简单。”玉方阴沉着脸，有种如临大敌的沉重，“莫炎没这般能耐，不然他没必要等到现在才出手。他肯定有了帮手。”玉方捋了捋胡子，挥挥手打发那个弟子离开，“你先下去。”

　　待那弟子走远，玉方警惕地环视四周。突然，他一掌力量轰向了破屋紧闭的门。门哗然打开。玉方迫不及待地走入破屋内。

　　空空如也。洛居不见了。珓灵石与卷轴，也没有了踪影。

　　玉方沉默着，脖上兀然现出的青筋跳动着。他的心头有一股熊熊燃烧的怒火，仿佛要吞噬了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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