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三章 报复（三）

　　映着斑驳的光影，陆长风表情愈显复杂了。他急步走到已瘫倒在地的玉方身边，沉默着，搀扶玉方坐起了身。似是怀着关切，但陆长风却又犹豫着，没能对玉方道出问候。

　　玉方见到陆长风面对自己是这般纠结而欲言又止的模样，又联想到昨夜自己的未成之计，感觉陆长风应是知道什么了，心里不免有些发虚。但他又想了想，自己与陆长风到底有这么多年的师徒情分在，只要自己一口咬定，再加之安抚，陆长风就算真的知道什么，自己也能把他重新诱骗。更何况，玉方自知现在的身体中毒已深，当真是维持不了多久，那就更要想办法再对陆长风施换魂之术了。如今境况，无论如何，自己都应该先稳住陆长风的心思，让他再回到自己多年的布设中。

　　“长风，”玉方故作疑惑道，“你怎会在这里……”

　　玉方故作真切的话语还没说完，桃染的声音便响起了。“真不愧是天清门好几任的掌门，这时候了，也还是丝毫不乱。”桃染讥讽道，蓦然现身，“是吧？许临扬掌门？”

　　玉方对桃染的出现有些许惊诧，但他又看到陆长风似是平静的表情，一下便反应过来，陆长风昨夜的离奇失踪与如今的忽然而至，许是与这桃染有关了。那陆长风如今对自己这般态度复杂，也定是与这桃染脱不了干系。既是这样，对于桃染这阴阳怪气的话语，玉方想着是要矢口否认了，不然如何能再获陆长风的信任？

　　“大胆妖孽！口出狂言！意欲何为？”玉方面对冷笑着的桃染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

　　桃染不屑地笑出了声，“许掌门，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惺惺作态的？”他看了看依旧沉默着的显得犹豫纠结的陆长风，笑意更是冷傲了，“该不会，你还打算要把你这个有情有义的好徒弟继续蒙骗下去吧？难为人家今日还来救你了。当真是没良心啊？”桃染冷笑着，“不过也是。估计许掌门现在还在想着你的换魂大计吧？”桃染一把抓住玉方手腕上的脉门，“可惜，你太小看无殇的蝎毒了。你现在已是毒入心脉，熬不过一个时辰了。换魂也来不及了。”

　　玉方本听着桃染前面的话，还是一脸不愤，满是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的情态，似乎都准备要出口否认了。然而当他终是听得桃染说他快死了，一下子，表情就变了。只见玉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脸上刹那爬满了惊恐与不甘。突然，他狠狠望向桃染，正想张口说桃染定是在骗他，却觉心头一阵痉挛，一大口黑血从他嘴里喷出。

　　这时，陆长风也慌了。本来他听到桃染语判玉方快要死了的时候，已是心绪难平了。而当玉方一口黑血喷出，陆长风终是按捺不住大喊道，“师父！”

　　可玉方却笑了，笑中掺满苦涩与不甘。他强撑着踉跄从地上站起，独自走了几步。笑声中，他仰头看了看天空。再然后，又是一口黑血吐出。他手捂着胸口，无力地倚在一棵树下。

　　扑通一下，陆长风眼含着泪，竟向着玉方跪下了。“师父，徒儿近来听说了很多，当真很犹豫，很难受。但徒儿，还是想听您亲口告诉我，所有的真假。”他发自肺腑地说道。

　　桃染倒还是冷眼看着，“许临扬，你该是没想到自己终究还是难逃一死吧？”他的面容变得冷峻，“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许临扬，很多事情你也该说清楚了。”

　　玉方虽愈发虚弱的模样，但他对桃染还是怒目而视，“不过一个妖孽！”他竟还用力往桃染的方向啐了一口唾沫，“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滚！”

　　桃染见状，依旧是冷漠的模样，但眉目间隐隐透着愠意，“是吗？”他竟抿出一抹冷笑，“许掌门可想清楚了。怎么说，你也不想你死后落下不好的名声吧？还有天清门，怎么说那地方也是融注了你的心血的。你当然可以赶我离开。只不过，等你死了，世上有什么难听的传言，让你声名尽毁了，让天清门也名誉扫地了，那就别怪我了。”

　　“你敢？”玉方怒斥道，以至胸口又是一阵剧痛。

　　“有何不敢？”桃染的眼中闪过狠意，“许掌门这么多年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真要查起来，也并非无迹可寻。更何况，即便不查，把那些龌龊事散出去了，也足以动摇人心。天清门此前经历过两番内乱，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人心向背对天清门的影响，也应该更清楚，重拾人心有多么困难？”

　　这般透着威胁气息的话语让陆长风也愤而一跃而起，举剑指向了桃染，“你住口！”

　　桃染冷冷地瞟了陆长风一眼，“陆长风，怎么说你也算是正直之辈。若是许临扬的龌龊事说出去，到底也是把真相公之于天下罢了。你现在这样，是打算情理不分了？”

　　陆长风怔了怔，举剑的手缓缓放了下来。他蹙紧了眉，被桃染的话噎得沉默了。

　　玉方则只能是气急败坏，而怒火攻心之际，不免又吐出了一口血。陆长风下意识地上前搀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玉方。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玉方拭去了嘴角的血印，恶狠狠地盯着此刻出奇冷漠的桃染。

　　“许掌门，你时间不多了。”桃染只冷冷看了看地上的血，“做个决定吧。要么，把你做过的事都说清楚了。这样，我也就把你的事都忘掉，更不会再有提及外扬，好给你留个清誉。也算是便宜你了。不然……”

　　“我凭什么信你？”玉方径直打断了桃染的话。

　　“凭什么？”桃染不以为然的模样，“你的好徒弟可以作证。若是我出尔反尔了，以命相抵，又如何？”

　　玉方愤懑地咬紧了牙关。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面对桃染的威逼，他好似只有妥协的份儿了。但玉方丝毫不想被桃染知晓更多，即便他觉得桃染已知道不少了。“就算有什么事交待，也是我与长风的话。与你无关。”玉方对桃染极尽厌恶之意。

　　“许掌门开什么玩笑？”桃染勾着冷冷的笑意，“百年前，天清门与灵妖阁之间的大战，这里头的故事，我还想听你说说清楚呢。”

　　玉方惊诧地倒吸一口冷气，不觉剧烈咳嗽起来了。搀扶着他的陆长风更是疑惑了，难道百年前那场人尽皆知的大战，藏有什么可怕的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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