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从江城到云滇，需要坐六个小时的火车。江母买的是下午三点钟的票，到云滇时，已经是晚上九点。
小镇的夜晚没有大城市的热闹，江焕走出火车站时，破旧窄小的街道上早已没有了什么人，只剩街道旁那几盏孤零零的路灯。
舅妈家在云滇下面的一个小镇上，还需要坐一个小时的公交车，此时已经没有了公交车，江焕只好带着江母和舅妈去附近的酒店住一晚。
次日一早，江焕在广告宣传车的叫卖声中清醒，他听着窗外传来的乡音，生出几分怀念之情。
云滇地处江南一带，所以方言中也带着几分吴侬软语，不管是男人女人，开口就让人很舒服。
江焕拿过枕头旁的手机，点亮屏幕就看见秦岩发来的消息。
[秦岩]：到了吗？
消息是昨天晚上十一点多发过来的，坐了六个小时火车的江焕感觉很累，早早洗漱便歇下了，因此现在才看到这条消息。
大清早能收到喜欢的人发来的消息，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而且这算他们互加好友后，发的第一条有温度的消息。
江焕嘴角微微上扬，半侧着身子躺在床上，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媳妇儿]：嗯嗯，不过舅妈家在乡下，我们昨晚到的晚，就在酒店休息了一晚。
[媳妇儿]：你呢，起床了吗？
发完消息，江焕盯着秦岩的那条消息发了一会呆，正准备退出聊天界面时，就看见秦岩的微信名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短短的几个字，江焕的心却在跳得格外厉害，如同一个情窦初开的小男孩，等着心上人回消息似的。
这一等，江焕足足等了两分钟也没有等到秦岩的回复，他不禁狐疑这人到底想发什么，甚至在等待期间还给这人改了个备注。
等改完备注，他准备问问时，秦岩的消息发了过来。
[阿岩]：嗯。
……
看见某人酝酿的两分钟才回的一个字，江焕说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反正就是无语至极。
正当他想怎么样继续接话时，秦岩的下一条消息落入眼帘。
[阿岩]：小焕，我好想你，你有想我吗？
突如其来的甜蜜让江焕的脸有些发烫，他在心里暗暗吐槽，秦岩这人实在太不正经了，太喜欢撩他了。
可，他也喜欢被秦岩这样撩，明目张胆的爱让他幸福感十足。
江焕在屏幕上打下一个“想”字，后来又删掉打上“不想”，打出来自己又不满意，还是重新打上一个字的回复，但是打上去有觉得不太矜持，反反复复几次后，他盯着聊天框里那个字。
诶，他算是明白为什么秦岩一个字打了两分钟，自己现在不正是如此。
“咚咚咚……”
响起的敲门声让江焕手一滑，一个“想”字发了出来，他静静地看了几秒后，里面把手机关掉扔一边，将被子拉过头顶，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哼哼。
江母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说：“大焕，醒了吗？我和你舅妈去楼下吃早餐了，你收拾收拾就下来，我们待会还要赶车。”
“哦。”江焕在被子里闷闷回答。
得到江焕的回答后，江母和舅妈离去，江焕听着她们的聊天声渐远，房间逐渐安静。
把羞耻翻滚掉，江焕钻出被窝，静静地看着纯白的屋顶。
昨天秦妈妈和江母聊完天的结果如何，谁也不知，可江焕感觉到，母亲似乎在尝试接受了，所以他们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吗？
手机嗡嗡地响了两声，江焕不用看也知道这条消息是谁发的，他捞过手机点开，果真是自己的猜想。
[阿岩]：嘿嘿，我就知道你会想我【亲亲】
江焕看着后面亲亲的小表情，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这人真的是，给点颜色就容易开染坊。
[阿岩]：那亲亲小焕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忽略掉亲亲两个字，江焕回复他。
[媳妇儿]：等几天吧，我想陪陪外婆，她对……对我挺好的。
好到，她是我众多亲人里，唯一一个说，小焕啊，人这一生遇到对的人不易，我们何必去在意那些世俗呢，做人只需要百年以后，躺在床上觉得此生无憾就算对得起这一生了。
后来，江焕将这句话记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发现违心很易，从心很难。
两人有先闲聊了一会后，秦岩要去实验室，江焕也要起床。
舅妈家在云滇东边的县里，农村不似城市，一眼望去就是广阔的田野，拉开车窗，还能从风中闻见阵阵花香，这些都是属于江焕记忆力中家的味道。
车在县里新建的客运站门口停下，一下车江焕就看见多年未见的表弟开着电动三轮车在路的对面等着他们。
舅妈看见自家儿子，开心地走过去说：“儿子，这是你姑姑和大焕哥，快打招呼。”
刚过二十岁的表弟腼腆说：“姑姑，大焕哥。”
江母感慨道：“几年未见，小晗都这么大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是啊是啊，”舅妈说：“这天怪热的，我们先回去吧，到家再聊。”
在舅妈的催促下，三人坐上表弟的敞篷电动三轮车。
从县到村，也就几里路，车开在乡间小路上，往远处看去，风景不错，江焕举起手机拍下一张发给秦岩问：好看吗？
发完他看见江母用嫌弃的眼神看着自己，讪讪地笑了两声后收起手机，反正此时秦岩也是在实验室看不见他的消息。
一路上舅妈对江母说了不少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情，江母以前做的是教书育人的事情，骨子有自带的那种清高，对于这些事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江焕却喜欢听这些事情，并且听得津津有味，如果这时给他来点瓜子和茶，那就更完美了。
到家时，也就是午饭时间，舅舅把烧好的饭菜端上桌，表妹去外婆房间将她扶出来，江焕没想到外婆这场病会这么严重。
去年清明他陪江母回来时，外婆还能拉着他有说有笑，如今却是身形佝偻，步伐蹒跚了，宛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妈，”江母红着眼看着外婆，“您，您怎么病这样都不和我说一下啊？”
“是慧慧回来了呀，咳咳。”外婆刚说一句话就开始不停地咳，就好像要把肺都要咳出来一样。
江母连忙走到旁边帮她轻轻地拍着背，江焕倒杯温水递过去，外婆才稍微好一点了继续说：“这人老了，是容易这样的，你们好不容易回来，先吃饭，别提这些不开心的事情。”
江焕看着江母松开外婆，微侧过头抹了一下眼角，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
这一顿饭，气氛还算比较愉悦，大家都绕开外婆的病，聊了的都是往事，轻松又让人怀念。
吃完饭，江焕和表妹去收拾碗筷，几位长辈陪着外婆聊天，江母眉目之间的轻松，是江焕久违见过的样子，他想，或许让江母留下来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外婆因为江母的到来，这一天也十分开心，一整个下午连午休都取消了，都是拉着江母东拉西扯，年纪大了的人总是忍不住嘱咐自己的子女，江焕都看见江母偷偷摸了好几次泪了。
长辈聊天，作为晚辈的他在一旁默默地坐在玩手机，他趁机把让江母留在老家的事情和江泽提了提，江泽没有异议，只是买房的事情，让两人都陷入了财务问题。
晚饭过后，外婆因为身体原因早早地去休息，江母问江焕要不要去田野间走走，江焕没有理由拒绝，淡淡的点点头。
乡间的傍晚真的很美，一望无际的田野，天边因太阳落下留下的晚霞，构成一幅让人着迷的风景画。
江焕跟着江母走在田野间的小路上，一路上还会偶遇不少乡里邻里，大家都是散着步，聊着家长里短，遇上了会打一下招呼，这是一种很惬意舒适的生活。
两人走到一段人少的地方，江母才开口问：“决定好了吗？要往这条不归路上走去？”
“？”江焕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江母说的话，他点了点头说：“嗯，如果一同走下去的人是他，似乎也挺不错的。”
“那如果有一天，他觉得太累放弃了呢？你怎么办？”江母讥诮地问道。
江焕摘下路边的一根狗尾巴草，看着它苦笑一下回答：“那就，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吧，至少现在我和他在一起，看见的未来是幸福的。”
幸福……江母不由想起秦妈妈对她说的那番话。
当初在kfc的店里，秦妈妈坐在江母对面说了很多秦岩的事。
因为不愿说一句不喜欢被折磨到自-杀，因为江焕最喜欢化学，所以拼了命去学化学，只为了与喜欢的人并肩与云巅。
那孩子也为了这份感情付出很多。
可是人生并不能只看这几年，这一生实在太长。
江母还是忍不住问：“大焕，这人世间最靠不住的就是这所谓的爱情，而且谁也不知道意外这种东西会不会在下一秒发生，你们两个大男人又不能生个孩子，连维系感情和羁绊的东西都没有，如果有一方要走或者出来意外，另一方该如何去面对这残酷的一生。”
“当年，你爸去了以后的最开始那段时间，我从来没有发现一天竟然过得那么慢，如果不是你们两小只，我可能就真的追随你爸而去了，虽然我有时很烦你们，可你们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证明我与那人有过联系的。”
“你想想，你们两个大男人呢，如果发生这种事情该怎么办吗？”
“妈，”江焕丢掉手中的狗尾巴草，搂着江母的肩，“你知道我本来不喜欢小孩子，这一辈子对我来说没有小孩反而是件更值得憧憬的事情。其实，你说的我都明白，只是这未来太远，我想，我和秦岩会证明给你们看的。”
见江焕如此执着，江母也就不好在多说了。
或许正如秦妈妈所说，孩子们自有孩子们的福气，这一生他们该怎么样过，过成什么样子，作为长辈的只能给参考意见，不能去帮他做决定。
而身为母亲的她，在孩子选择站在世俗的对立面时，她应该做的不是跟着所有人站在对立面，而是应该第一个站出来陪着孩子对抗世俗，
江母又想起那天的夜晚，江焕被秦岩送到楼下，她隔那么远都感觉到了江焕身上的开心，那是自从秦岩消失，江母再也没有在江焕身上看见过得开心是，她就意识到，她这些年的坚持，可能是真的错了。
之后，江焕陪着江母又走了很久很久，江母对他絮絮叨叨了很多自己的他们这份感情的不赞同，江焕都一一用自己的坚持和秦岩对他的爱化解，慢慢地他发现了江母是真心选择成全他，那种从未有过的欣喜感立刻涌上心头。
欣喜间，他甚至还听见了江母的一声对不起，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他给了江母一个大大的拥抱，八年的坚持与执着，在这一刻全部化为了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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