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篮球少年（一）

在水果成熟的季节，一个皮肤白皙的女孩子，披散着黑头发，每个月都要提着一大篮子的葡萄或者杏子，到城里的阿不都先生家里来。篮子重得她几乎提不动，她待在宽大的走廊里，这一家人知道了就都从楼上下来。

        “啊！是你啊，墨莎，”阿不都先生说。“你把收获的水果给我们送来啦。真是太谢谢你了，真是个好孩子马坎老弟怎么样，他还好吗？”

        “爸爸很好，先生。”小女孩回答道，嘴角扬起大大的微笑。“他时常念叨着要和你一起喝马奶酒呢！”

        后来阿不都太太把她叫到厨房，在那里向她打听葡萄和杏树的消息。马坎家和阿不都家是极其亲密的邻居，因为阿不都先生患上了疾病，需要到城里就医，马坎家就决定替他们耕种天山脚下的田产，直到阿不都先生病愈。

        等她把消息报告完，阿不都家的大女儿帕丽就风风火火地跳进厨房，两个姑娘笑嘻嘻地拉起手跑了出去，像一对儿快活的小鸟。

        墨莎，也就是墨当归，在一阵白光闪过后失去了之前所有的记忆，莫名其妙的又被吸入这个新的世界。在这里，她和阿不都兄妹俩青梅竹马，过着单调而又温馨的生活。

        天山的风吹散了冰雪，北海的水淹没了墓碑。墨莎年年都提着水果和一些牛羊肉来到阿不都家里，她也一年比一年长大了。她恰巧和阿不都家的小儿子白克同岁，只比他小四个月，所以每次阿不都太太每次总慈爱地摸摸她的发旋,“墨莎，你看你真的长成个大姑娘了！”

        墨莎羞涩地微笑一下，露出她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很多次，白克都不在那里，可有一天，他抱着篮球正要出门，恰巧遇到墨莎手里提着篮子，站在他家的走廊上。

        他好奇地停住脚步，他有点儿没认出来，站在他面前的，就是小时候隔壁那个瘦小的小豆子似的女孩子。现在墨莎长高了许多，嘴唇厚了一些，但曲线极美，一口牙比出壳的杏仁还要白上几分。她的脖子上挂着一条龟甲的吊坠，上面有北斗七星的图案却只有最前面的那颗星星发着红光。那头浓密的黑发也许太粗，可是又长又亮，就像乌鸦的翅膀闪着蓝光。几年不见，她就像一棵健壮的小树似的长大了。

        “墨莎，是你呀！”他结结巴巴地有点说不出话。

        “是呀，白克。”她回答说，一边睁着眼睛望着他，眼睛里流露出含蓄的热情，“听爸爸说你加入塞疆球队了，真为你高兴！”

        他一直细细地端详着她，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似的，小声呢喃：“你可真漂亮！墨莎你怎么长得这么漂亮？”

        这一句赞美使她笑开了怀，她伸手在白克的脑门上弹了下，两个人就像从前在一起游戏的时候，握住了对方的手。

        “我们出去兜兜风吧，就像小时候那样。我想带你去看看这座城市。”白克放下了手里的篮球，两个年轻人亲亲热热地拉着手，就这么开始他们的旅途，用脚步丈量这座美丽的城市。

        这一天的天气多美啊！蔚蓝色的天空像展开的缎子似的，没有一点儿云彩在那上面添上一个点子。太阳在玫瑰色的水晶里升起来，又在那一片金黄的晨雾里落下去。他们沿着窄窄的街道跑，白克还没换下他的球服，随着他跑步的动作，全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再衬着他那小麦色的肌肤，高大健硕的身材，阳光帅气得让人挪不开眼。

        一路上经过的年轻姑娘，都不住得回头看他，要不是见到他身边有女伴，只怕早就粘了上来。不过白克对这些并不在意，他的注意力被身旁的女孩牢牢吸引着。

        墨莎虽然是个女孩子，可耐力着实不错，他们跑了一个小时，他脸不红气不喘是因为他在球队里受过训练，可身旁的女孩却也跟没事人一样，收放自如地随着他的变速变化脚步。

        她并不是当下主流审美里白瘦幼的姑娘，线条流畅清晰，身材匀称，富有张力，自信大方，看起来就像时刻追逐着太阳的花儿。到达目的地，她都神采奕奕，不见疲态，白克忍不住赞扬了一句“墨莎，你真是个厉害的姑娘！”

        墨莎挑了挑秀气的眉，一双大眼睛像蝴蝶似的在他心上飞舞着。白克一下子咧开了嘴，像只憨憨的大狗狗用水汪汪的眼注视着他的姑娘。他喜欢极了她这个自信的模样。

        在走进人影如织的闹市，白克就握住了墨莎的手。在那一瞬间，时间缓慢地流过，更在他回头注视她的一瞬间完全静止，直到他露出略微腼腆的微笑，时间才继续流动。

        在塞疆这座城的街头，几乎没有任何被浪废的土地，每一处都做了良好的城市规划。它是这样美丽、这样年轻，一草一木都是由血汗凝成。你说它是城市却有田园风光，你说它是乡村却有许多工厂苍郁的树林，里面是一排排的厂房，百鸟的鼓噪声中传来马达的声响。空气是这样清新，田园的芳香微风轻轻吹拂掀起绿色的波浪。它像一个拓荒者全身都浴着阳光，面对着千里戈壁两眼闪耀着希望。

        墨莎愣在那里，下意识地回握他的右手。因为常年练球，他的指腹起了一层薄薄的茧，这并没有使她难受，反而有些隐秘的舒适。

        只是片刻的迟疑，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就更加用力了。宽大的手掌把属于女孩的纤细手掌紧紧握住。两只手贴得紧密，仿佛这样就不会在衣袂成云的闹市里把女孩弄丢。这不是令人难受的火热，而是一种源自于心跳的，可以让你心醉很久的温暖。

        他们很快到达了短暂旅途的第一个目的地，当墨莎看到那个十分出名的浅草喷泉，顿时惊喜得连连惊呼。

        他们看着喷泉的水滴宛如珠宝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白色的飞鸟在周围呼啦啦地扇动翅膀。趁她不注意，白克悄悄用手机记录下她自然的笑容：她伸手去拨弄清凉的喷泉，眉眼间好奇的小猫舒展开来；调皮的飞鸟呼啦啦停在了她的手上，啄了啄她美丽的黑发，她又吓得手都在颤抖

        他将相机递给路过的一对老夫妻，低声对他们说了些什么，然后拉着墨莎来到喷泉前面。两人的十指慢慢交织在一起，手心滚烫潮湿。两人中间隔着礼貌的社交距离，前面的那对老夫妻呵呵得笑了起来：“靠近些，再靠近些。”

        握着她的大手紧了紧，墨莎侧颜看了看他，发现他的耳尖红红的，脸上却有些面无表情的僵硬。男孩儿手心更加潮湿，轻轻往女孩身旁迈了一步。

        装的这么像，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紧张。真没长进！她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老夫妻眼疾手快，记录下了这美丽的瞬间：女孩抬着头向帅气的男孩露出了甜美的笑容，两颗小虎牙显得可爱的不行。而男孩的浓密纤长的睫毛虽然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可泛红的耳尖和弯起的嘴角却显示着他腼腆的笑意。

        “小姑娘，你和你男朋友可真般配，就像我和我家老头子年轻的时候。”老奶奶对着墨莎露出了和蔼的微笑。

        墨莎张了张嘴，刚想解释，可身旁的男孩却马上回了一句，“谢谢！”

        面对白克那双黑沉沉的眸子的时候，她那张白皙的面庞隐隐透着点红晕。他们的距离不断拉近，却决口不谈他们的爱情。他们的爱情是从遥远的童年时期就种下的，现在他们回忆过去，那时候，在他们童年的游戏里，在那些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的角落，已经包含着情感的成分。

        他们简直不知道该彼此说些什么。他呢，认为她很漂亮，她那健美的身材和故乡的气息，都无比吸引着他；而她呢，一个单纯而又自信的女孩子，早就把整个身心都给了他。

        老夫妻早已携手渐渐走远。他们俩相视一笑，沿着接下来的道路，继续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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