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龙族
卫忍冬下了车。风毓的车子就停在高速公路的应急车道上，这个地方原本是不允许停车的，但是放眼望去，这条公路上别说汽车了，就连指示牌都没有。
周围不知何时升起了淡淡的雾气，两侧护栏外的景象更是直接隐藏在了浓雾之中，白茫茫一片看不真切。
这条公路仿佛是被隔离开了，兀自悬浮在雾霭中，好似一座通往异世的桥梁。
他们从白礼家离开也就是二十多分钟前的事，刚刚驶上高速就到了人妖两界的交汇处，难道不会有人误入妖界吗？
像是看出了卫忍冬的疑问，风毓说道：“放心，不会有人误闯进去的，我能这么快找到是因为妖界本来就是我的归属，自然会有特殊的连接，能让我快速找到入口。”
卫忍冬瞥了一眼风毓胸前的宝石吊坠，他知道那颗宝石本来更加剔透，可是现在它确实死气沉沉的黑色。
风毓还是没有告诉他自己是半妖的事。
但是既然风毓想隐瞒，自己也没办法试探，毕竟如今他寄人篱下，就算心知肚明也得装傻充愣。虽说风毓的品行有待考量，但他确实对自己不错，只要把握好度，多问些问题也未尝不可，于是他问道：“人类都进不去吗？”
“也不是，”风毓摇了摇头，“人界和妖界本来是没这么泾渭分明的，是surveillance用外力将人和妖分隔开来，才有了如今的人界和妖界。而这一切，就和妖怪的存在一样，普通人是不知道的，surveillance就是人类的代表，和妖怪周旋。”
“因为身上有和妖怪类似的灵力，所以灵力比较高的人类是可以进来的，但是明确知道妖界存在的只有侦察者和监视者，毕竟有时需要进去执行任务。”
卫忍冬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却从风毓的话中咂摸出了别的味道。
surveillance在他的描述中，似乎过于强势了，妖怪完全处于被动。然而在他的梦境中，人类和妖怪两方的关系可不是这样的，甚至人类还略占下风。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人和妖之间的关系完全扭转？
风毓边说边走，跨过栏杆步入浓雾中，卫忍冬也快步跟上，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一片白色中。
穿过浓雾映入眼帘的就是大妖的领地。据风毓说，公路左侧是大妖聚集的地方，而右侧则居住着小妖。虽说知道大妖数量稀少，但这里的寂静还是吓了卫忍冬一跳。
从进来到现在，所到之处只有废墟，根本没有一点妖怪的踪迹。
大妖的数量已经凋敝至此了吗？
一路上，风毓又告诉了卫忍冬一些有关龙族的事。
妖怪虽然没有统一政权，但各部族还是有首领的，且基本采取世袭制，而继位者性别不限。也就是说，白越死了，龙族的新任族长应该是白礼才对，但如今她却被赶了出来，龙族内部定是出了很大的乱子。
白越身为一代龙族族长，死亡却连半点水花都没有激起。如果不是司钊前来打听，根本不会知道他已经陨落了这件事。
大妖族长的更迭都需要在surveillance留下记录，但现在龙族的消息一点都没传出去……
到底是什么人阻挡了消息的传出？
风声萧瑟，卫忍冬忍不住裹紧了衣服。这里几乎没有遮挡物，冷风直接吹到他身上，深秋萧瑟的风着实有点冷了。
领先他半步的风毓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卫忍冬。妖怪对温度的感知远没有人类敏感，他只是觉得凉爽而已。
“没事，”卫忍冬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假装自然道，“走一走就不冷了，你接着说，不用管我。”
风毓看着他冻红的鼻尖和酷似花望的神态，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内心却早已是惊涛骇浪。
花朔跟在他身边越久，他就越能感觉到花朔只有一副皮囊像花望。而卫忍冬，则是越相处就越觉得他的一举一动都像极了少年时期的花望。
他都要相信卫忍冬就是花望本人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
风毓几乎是下意识地抓过了卫忍冬的右手，将其揣进了自己宽大厚实的袖口中，就像他以前对待花望那样。
卫忍冬却被他吓了一跳风毓的眼眶有点发红，虽然还是面无表情的，但他知道这是风毓在伤心，一时之间也没有反抗，顺从地把手缩到风毓的手心里。
他把左手揣进外衣兜里，像之前那样慢慢地跟随着风毓的脚步向前走，两个人贴的很近，除了外人看有点别扭，当事人似乎并未觉得这样的举动有所不妥。
可是风毓并不这么觉得，他后悔了。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现在把卫忍冬的手放开只会让两个人都尴尬，他只能硬着头皮牵着。
他一边走一边反思，自己是对卫忍冬产生了什么感情吗？
不，自己对他并没有感情，只是在他身上看到了花望的影子。
而现在这种行为对卫忍冬其实是不公平的，因为他并不知道自己和花望相似，甚至不知道花望这个人。如果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把卫忍冬看成替代品，那既是对他的伤害，也是对感情的不负责。
而且，在弄清他和花望的关系之前，自己不能被感情冲昏了头脑。
这时，远处出现了一座黑色的宫殿，还有隐隐约约的建筑群。
卫忍冬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这还是自进入妖界以来他第一次看到人烟。
风毓也出言肯定了他的想法：“那边就是龙族的领地了”
他松开卫忍冬的手，向前大步走去：“他们视力很好，我们还是放开吧，你跟住我就行，没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
卫忍冬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他抽回自己的手，一阵风吹来，有点凉嗖嗖的。
贴近的手掌断然离去，风毓不可避免地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自嘲。
龙族的城市占地广阔，甚至到了空旷的地步。房屋间隔很远，稀稀拉拉地排列在路两旁。
城门口，卫忍冬站在风毓身旁，听着他和守卫熟练地攀谈，越来越觉得自己以前想的可真是简单，风毓身上有太多谜团。
“我今天就不进城了，”风毓摆摆手，示意守卫不用开城门，“过两天要回来一趟，听说城里出了点乱子，发生什么了？”
一名守卫一脸震惊：“您不知道？！族长大人被白礼重伤了！”
另一名守卫悄悄地踩了他一脚，又看了看卫忍冬。口无遮拦的守卫自知失言，把嘴闭上了。
“没事，不用介意他，”风令扫了一眼卫忍冬，“随侍蛇妖，跟了我一百多年了，不必避着他。”
两个守卫对视了一眼，先前说话的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现在族长大人正在闭关修养，全靠锦葵转达意思。”
风毓觉得奇怪：“重伤族长大人？族长不是白越吗？”
脸色一直不怎么好看的那个守卫阴阳怪气道：“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族长是谁都记不清楚，大人明明是乌泠。”
乌泠？乌泠死时族长就已经是白越了啊。
连卫忍冬都察觉到了强烈的违和感，更不要说风毓了。
风毓将乌泠大卸八块之后，就被抓回龙族受了八百年罚，离开后更是一次都没有再回来过，想想龙族对他的态度也不可能是恭敬的。
现在这又恭敬又轻蔑的态度，倒像是他杀死乌泠之前才会有的。
风毓恍惚地问：“那白越呢？就是白礼的父亲。”
守卫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刚才我就想问来着，这个白越是谁啊？他跟我们龙族有什么关系？”
他又嗤道：“大人也是，心肠那么软做什么？这蛇妖最是狡猾奸诈！”
另一名侍卫看了一眼卫忍冬，还赔了个笑脸。但后者根本没有什么感觉，蛇妖这个名头是风毓强行给他安上的，他当然不会对别人的一两句评价生气。
那守卫一改之前的沉默，忿忿不平道：“恩将仇报，真是阴险！若不是我们大人对她不设防，她怎么可能伤到大人的寒毛？！就算是化蛟了千年，也不过是条大点的蛇，真以为自己能成龙吗？！”说完，还若有若无地看了风毓一眼。
可惜风毓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指桑骂槐，压根不在意。
刚才守卫的话处处充斥着疑点，这个守卫一定是在撒谎！
但真的只是撒谎吗？那守卫言之凿凿，确实是动了真怒，如果说这是演的，那演这出戏的目的是什么呢？找个借口把白礼赶走？
不可能啊，这话漏洞百出，当成谎话都叫人没法圆！
如果说他们没有撒谎呢？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在撒谎呢？
风毓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试探性地问道：“是我记岔了，那锦葵呢？她和乌泠什么时候成亲？”
一直没说话的守卫摇摇头：“不知道，可苦了锦葵小姐了，未婚夫不省人事，这龙族上上下下的事都是她在打点。不过也快苦尽甘来了，等大人一醒，他们就会成亲了。”
风毓松了一口气，故作轻松道：“原来是这样，族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都不知道，真是不应该。这几天我还有些事要忙，等闲下来，就去看看嫂子。”
他向两个守卫道了谢，就带着卫忍冬匆匆离开了。
风毓虽然走的四平八稳，但脑子里却是一团乱麻。
锦葵和白礼的身份被混在了一起，一切全都乱了套了。
到底是什么人，才有能力将整个龙族的记忆篡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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