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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你、你凭什么这么说?宋汝洋他救了我们……”
  一个小胖子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地道。

  其余人虽然没有说话,但从表情来看,他们应该是和这小胖子一个想法。
  一个是几次三番救了他们,承诺过要带他们出去的宋汝洋,一个是被太虚门的仙君收为徒弟,始终漠视他们的云知,任谁来选都会选择信任前者。

  云知认出这是昨夜第一个向宋汝洋提出需要食物的人,他实在是不想多费口舌解释,言简意赅道:
  “你不觉得难受吗?他让你们吃的食物有问题。”

  其实就是“吃撑了”,甚至不需要药物治疗,消化个一两日,等灵气散尽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但解释起来太麻烦,要从灵气说到宋汝洋与镜中伥的目的,云知选择隐瞒下部分事实,用最简单的话解释。

  果不其然,这句话落,在场的众人都是神色一变,显然也反应过来了食物的问题。
  他们先前只以为是吃的食物不生不熟的不干净,从来没想到是宋汝洋有意害他们。

  见众人犹豫,云知正要继续催促他们跟自己走,就听见藏书阁的门被推开。

  宋汝洋跌跌撞撞地进来,在看到云知的时候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自己寻了小半日的人居然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你……”
  “把你手里的镜子给我。”

  宋汝洋的话刚出口就被云知打断。
  他想通了,提前救人太难了,还不如先把宋汝洋打一顿,然后抢了镜子就走。

  听到云知的话,宋汝洋紧张地护住镜子:“不可能!”

  镜仙刚才受了伤,急需要充满怨气和恐惧的灵魂恢复,他回来就是为了抓人去供养镜仙的,怎么可能把镜子交给云知。
  这是他的机缘,他的力量,谁都不能夺走。

  云知彻底没了耐心,只身上前,直接踹向宋汝洋的小腿,将对方放倒后拽出了镜子。

  这一系列动作只发生在转瞬之间,从众人的视角看,云知直接从原地消失了,再一眨眼就看见了痛苦倒地的宋汝洋和蹲在地上拎着镜子的云知。

  怪……怪物一样的速度。
  完全没弄懂到底是什么情况的众人更瑟缩了,下意识地就对更强势的云知产生了恐惧。

  云知没管他们。

  他拿着铜镜站起身来,古朴的铜镜入手,带来几分凉意,地上躺着的宋汝洋嗓音怨毒:
  “镜仙已经盯上你了,你等着死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镜仙不想复刻无面佛,转而想来复刻云知了,总之镜仙承诺过的,只要它得到云知的力量,就会让他也进阶,他——

  “咔嚓。”

  随着清脆的碎裂声,宋汝洋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只见云知手里的镜子碎成了两半。
  紧接着,就像是不堪重负一般,镜子的碎裂声此起彼伏地响起,镜片破碎成无数小块,一片片落在地上。

  而在无数小片的镜面之中,都映照着一团狰狞的、不可名状的触手。
  白色的纠缠在一起,触手的吸盘中是密密麻麻深渊般的眼睛,哪怕只是透过镜子看见,宋汝洋都忍不住喷出了一口鲜血。

  这是——这是——

  他惊恐地爬着后退,看着白色长发,面容精致到不像是人类的云知。

  “你不是人!你不是人!!”

  镜仙为了完全复刻是可以照出事物的本体的,云知他不是人类!!

  云知眨了眨眼睛,散落的一地碎镜片中的无数眼睛也跟着他的动作眨了眨,很是无辜地看着宋汝洋:
  “你不也不算人了吗?为什么要骂我?”

  凡是踏入了修真界,开始修炼的人类都会渐渐变成怪物,甚至还有人没有开始修炼就已经长得奇形怪状了,云知这么多年来只见过江予淮一个人保持着人类的模样。
  就比如宋汝洋,在云知的眼中,他的双腿现在已经是玻璃的模样了,脸上也出现了浅淡的虫纹,如果再这么继续下去,很难说他是先变成下一面镜子,还是太虚门内不人不鬼的怪物。

  云知是想提醒宋汝洋这一点的,但宋汝洋在他刚才眨眼睛的时候就已经昏迷了,云知只能遗憾放弃。

  他转而看向身后被这番变故惊呆了的众人。
  这群人的角度看不见镜子碎片,倒是因此逃过一劫。

  云知收拢起镜子大部分的碎片,对这些人道:
  “这不是镜仙,是镜中伥,属于伥鬼的一种,它会复刻照到的东西,借持镜人的力量逐渐成长,最后取代复刻对象,而持镜人也会成为下一面镜子。”
  “之前镜中伥复刻的是无面佛,看宋汝洋的样子,无面佛成长应该是需要鲜血,你们被他利用了。”

  他没想到镜中伥脆弱成这样,看一眼就碎了,没有了本体,镜中伥很快就会消散,因此云知的语速很快。
  按照他原来的性格恐怕是根本不会解释的,但想到江予淮对宋汝洋的态度,云知就忍不住耐下性子,尽力按照“一个善良的人类”该有的逻辑行事。

  解释完了,云知抬脚就走。

  “那个……”背后传来犹豫的声音。

  “我不知道怎么送你们出去,别问我。”
  云知头也没回,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有点害怕宋汝洋,同时更怕云知,对云知的话更是半信半疑。
  主要是他们这几天一直在被太虚门的怪物追,刚才宋汝洋昏迷之前喊的“你不是人”让他们又惊又怕。

  “现在怎么办?”有人小声地问。

  小胖子看着地上昏迷的宋汝洋,一咬牙:“先把他绑起来,等他醒来我们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后呢?”

  然后……
  没有人能说出所以然来。

  先前有镜中伥的帮助,他们至少能躲开追杀,但现在没了伥鬼,他们几乎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几乎是所有人都忍不住对云知生出了几分怨怼。

  为什么抢了他们的镜子又不救他们?救人就不能救到底吗?
  而且他们需要云知多管闲事吗?不就是需要血液供养镜中伥,他们有这么多人呢,哪怕一天死一个,下一个也不一定会轮到自己。

  藏书阁楼顶。

  云知并没有走远,镜中伥快要消失了,他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问话,因此出了门就跃到了藏书阁的楼顶上。

  他显出一根触手,抓住即将消散的伥鬼的神魂,这团灰色的雾气惊恐地挣扎着,试图逃走。

  “你知道无面佛吧?你读取了它的记忆,告诉我太虚门到底发生了什么。”云知问道。

  镜中伥已经快吓晕了,它一开始只是感觉到那团圆球比无面佛强一些,它努努力也能复刻成功才想着去找圆球的本体的,但怎么都没想到圆球的本体会是这样可怕的存在。
  要是早知道云知是这样强大的怪物,它就是死外边也不会来打云知的主意啊!

  它现在快要消散,根本说不出话,更遑论给云知情报,只能化作一缕灰色的烟雾,如同箭头一般指向藏书阁内。

  “你的意思是藏书阁里有无面佛相关记载?”云知问。

  灰色的烟雾上下点了点,明明没有实体,但云知硬是从中看出了些点头哈腰的谄媚感来。

  “你最好不要骗我。”云知跳下房顶。

  “否则就算你死了,我也有办法把你拉回来。”

  灰色的烟雾抖了抖,消失的更快了。

  云知顺着灰雾的指引推门而入,无视了藏书阁内众人因为他去而复返各异的神态,直奔灰雾指着的书架。

  最终,他停在了一本古籍前。

  “《妙相天尊记》……这是长老提到的那个天尊?”
  云知说着抽出了这本书。

  他还记得的,当时他以为妙相天尊和无面佛是一个东西,后来得知这居然是两个不同的存在的时候还实打实的惊讶了一下。

  在他抽走书的时候,本就微弱的灰雾也彻底消散了。
  云知没在意,他本来就是唬这伥鬼的,他哪有什么鞭鬼尸的方法,他可是江予淮教出来的正道修士。

  他转身离开,准备找个安静的地方看书。

  在踏出门前,云知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对藏书阁内的众人道:
  “宋汝洋不是什么好人,他是冲着你们的命来的,你们最好离他远点。”
  “要是还是难受就从藏书阁里找本功法修炼。”

  都偷偷摸进藏书阁了,这群人里居然没有一个人想着找本功法,全部寄希望于“镜仙”,饶是云知都觉得有些离谱。
  他也不傻,虽然没有关注这群人,但进门那一刻怨怼的视线还是能察觉到的,做到这一步云知自觉自己已经仁至义尽。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救人,也是第一次和江予淮以外的人交流这么多。
  云知觉得自己做的很好,至少已经和宋汝洋的行为南辕北辙了,值得师尊的一个夸奖。

  唉——
  想起江予淮,云知就忍不住叹息。

  别说夸奖了,照现在的情况,他觉得如果自己的真实身份被发现,就真的要和师尊上演“你捅我心窝,我与你恩断义绝”的桥段了。

  他的命好苦啊,还是快点查清楚太虚门事情的始末,结束他这一场可笑的爱情吧。
  果然爱情只会影响剑修拔剑的速度。

  .

  一直到白发的漂亮少年离开足足好几盏茶的功夫,看起来是真的不会再回来后,藏书阁内的人才渐渐有了动作。
  他们刚才对云知生出一点怨气,就被折返回来的云知撞了个正着,任谁都会有点心虚的,更何况这是一照面就直接把镜仙打碎了的云知。

  有人小心翼翼地问:“现在怎么办?我们要走吗?”

  “……先找本功法再走?”
  小胖子不确定地回答道。

  “都别走。”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之时,一道沙哑怨毒的声音响起。

  是刚才倒在了镜子碎片中的宋汝洋。

  他爬了起来,裸露的皮肤上被碎镜子划出了许多道血痕,此时头发凌乱,看起来好不恐怖。

  地上仅剩的几片镜子碎片中发出幽幽的森冷白光,让人忍不住就联想到不知山上那尊巨大的无面佛身上的白。

  宋汝洋看着连连后退的众人,蛊惑似的开口道:
  “云知就这么轻飘飘地毁掉了我们的倚仗,他说的倒是好听,但没有了镜中伥,我们谁能在太虚门里活下来?”
  “他自己被仙君收为徒弟,变成人上人了,就不顾我们的死活,还高高在上的谴责我们,你们难道不觉得愤怒吗?”

  宋汝洋看着众人逐渐若有所思的目光,嘴角渐渐浮现出满意的弧度。

  就算云知揭露了他的真实目的又怎样?他依然有办法控制这些胆小又恶毒的人。
  他才不怕报复,善恶因果根本就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谎言。

  “我有复活镜仙、让大家拥有力量的办法,而且,我已经知道了云知的弱点,你们难道不想报复回去吗?”
  宋汝洋拾起地上的镜子碎片。

  在看见云知在镜中的倒影昏迷又苏醒后,宋汝洋就发现了,自己能“看见”的东西变多了。
  软烂的地面、自己已经变成玻璃的双腿、周围人身上怪异的虫纹或是触手,扭曲的景象在他眼前时有时无地闪烁着。

  宋汝洋看向正偷偷摸摸想要在书架上拿下一本功法的小胖子——他周身弥漫着淡淡的黑色雾气,后脑勺处长着一张嘴,正不停歇地咀嚼着雾气,胸口却有隐隐约约的白雾。

  胆怯、暴食与并不多的一点善良构成了这么一个人。
  这无疑是在场的触手、虫类异形中最好杀的一个。

  原来感知期是这样啊,他好像逐渐看见这个世界的本质了。

  宋汝洋看着小胖子,诡异地笑着开口:
  “抓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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