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老城区改造项目（三）

半个月之后，慕梓栀接到了中标通知书，去政府办公楼签合同，再跟投资方代表碰个面，毕竟以后是他们在合作。

        “慕总，我们有机会合作了。”佟宇微笑地说道。秦佘第三轮招标一结束就走了。他连结果都不需要等。中不中标问题都不大，区别的只是他佟宇的年终奖和他明年的任职岗位而已。这会儿结果出来，他可以安心了，职位保住了，年终奖也不会被罚了。

        “佟总好，希望合作愉快。”慕梓栀笑盈盈地说道。

        “一切都好说。”佟宇维持个笑脸，昨天他打电话跟秦总汇报工作。

        秦总跟他说：“设计和施工的时候注意些，慕梓栀主持项目比卓楠难缠的多，你好自为之。这个项目隶属江州区，是你的职责，你自己负责做好就行，不用事事都跟我汇报。”

        佟宇当时诡异的感觉到他们秦总是怂了，这会儿有意避让呢。这个应该是错觉，秦总主持项目这么多年，只有他把设计怼的哑口无言，什么时候见他避让设计人了。他前段时间主抓一个地产项目，硬是把一把年纪的结构总怼的就在会议室跑了一遍模型，然后把钢筋量降了下来。他们秦总可是建筑系出身，跨专业怼人都没问题，这会儿不能够不能够，不过他眼皮子为什么跳。

        慕梓栀不知道佟宇丰富的内心世界，她这会儿想跟他聊聊项目上的事情。虽然方案这部分评审委员都认可，但这几轮下来，设计还处在概念性方案阶段，评审委员更关注他们如何修缮民居，他们关心的更多的是怎么保证没有拆迁的这部分人不上访不闹事，毕竟住这一片都是老一辈子，上道八十下道六十岁，能叫的小年轻都是四十奔五十的，这样一群人他们的问题并不好解决也不好安抚。他们做了诸多权益让渡，是让他们把工作做到位的，至于商业区那片子，地都给了，你们自己玩去吧。到时候跟规委会碰吧，他们不关心。所以这会儿，要聊的内容挺多的。慕梓栀也是干了很多工程的人，是知道尊重投资人的。毕竟他们的设计费虽然是政府直接发放，但是也是从建设投资金额中来的，她是知道让甲方爸爸满意的。

        她态度很好的跟佟宇简单交流一下项目的相关事宜，同时也说了说她的想法。她这次还知道敲个时间，让他们可以进一步深入的讨论项目。佟宇觉得慕总这个态度没问题，多端正，都知道从建设方的视角考虑问题。这次他们对设计的管控力非常弱，有这个态度，未来合作下去他是高兴的。于是他也不摆着甲方爸爸的姿态，麻利地翻手机看工作计划，又跟他的助理确认核对，打电话协调需要参会的其它人员，一会儿功夫他就把时间敲定好了。

        下次会谈时间定在半个月后，慕梓栀这半个月没时间，她要组织员工欧洲行。她收到第三轮招标时间的时候就通知员工准备护照，他们可能近期要去欧洲玩。她吩咐他们把申请填成工作签，然后说有搞不定的来找她。mz作为外资公司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他们欧洲行的签证是到了就给盖章。漂亮国和欧盟向来互通有无，这个时候漂亮国的企业都是被偏爱的。

        所以结果一出来，他们立刻就出去玩。计划差不多十天左右。她和卓楠当导游，因为不少员工都是留学生，语言问题也很小。

        佟宇知道这个事的时候是非常的羡慕。瞧瞧人家的待遇，秦总也不知道学习一下。他们这会儿招标完了，还有其它的事情，长三角地区的其他项目文件他都要审核签发，还有无数的会议，真的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他这会儿也不能闲扯了，得赶紧回去工作。

        欧洲行之后就是跟秦氏的接洽，慕梓栀是带着团队过去的。但是基本上也就是她和秦氏的负责人讨论问题，她的团队在一旁旁听。慕梓栀带着他们一同参与会议是希望他们能多个视角，体会一下投资人的想法，不要只在办公室闭门造车。有些问题，你要是站在投资人的角度去看，就不是那么不可理喻了。他们也是服务行业，态度要端正。

        慕梓栀的手绘能力非常好，而且思路清晰，这会儿他们在讨论商业街区的设计问题。慕梓栀就拿着签字笔画了手稿，线条简单，但是表达的意思都很清楚，然后材质用色都随着沟通也都有标注。一幅画就这么在大屏幕上呈现，她给了一些建议，秦氏的负责人们也说了一些他们的诉求，都是实干派，很快就可以定稿了。慕梓栀把定稿的图纸让旁边的工作人员去扫描，一式两份，算是会议纪要的一部分。

        这部分谈完了也就到中午了。佟宇就安排慕梓栀的团队去秦氏餐厅的包间里吃饭。约定好下午再谈剩下的事情。

        养足精神后，他们下午开始讨论最难啃的大骨头，民居修缮问题。这部分秦氏自己其实没有啥发言权。总体来说设计方的中标稿就是设计依据。他们这会儿就干包工头的事，出资修缮不说还要让生活在这里的人都满意。

        慕梓栀把她整理好的设计稿件让工作人员分发给秦氏在场的各部门负责人。然后她喝了口水，润润喉咙，继续说道：“这部分内容还是你们辛苦些，尽快给我们提供一份结构检测图和测绘图，为我们设计提供一份初始资料。项目投标的时候我们团队已经把这些家都走访过，他们的诉求我们也都听说了，我们现在需要更准确的资料，去确认我们的方案执行度。目前我们做的手稿是以修缮为主，部分面积特别小要做扩建的。虽然我们的方案评审委员会是认可的，可以作为设计依据，规划审批的时候也不会有问题。但是最后我们的想法能不能实现，还是得通过你们实地勘测的数据做核验工作。这部分现在的不确定性很大，未来需要协调的事情也很多，我现在给你们看的设计稿是审批委员会认可，你们有问题的话可以提一下，但是我跟评审委员保证了要在动工前把每一户的设计修缮方案给他们一对一核实确认签字，最后每一户都没有意见了，才可以动工。”

        佟宇这会儿也在看慕梓栀发下来的这份设计稿，他还在时不时地跟各部门负责人交流，最后他的心情是非常复杂的。之前他跟卓楠对接时候他就觉得mz高效问题少，就是改动图纸费劲经常要被追加费用。但是今天碰上慕梓栀，他该怎么说呢，商业区就不说了。就这份民居调查意见他们省了多少事，而且他确认过了85户人家，每一家的修改意向都有简图，都有尺寸标注，修改内容非常的详实。人家每天走访勘测真的不是去做样子的，人家是真的在做事。他估摸着她其实谈的差不多了，就等着他们的测绘图去完善方案深化。

        而他们也交流了一下意见，这份设计稿没在成本上跟他们过不去，有一些圈红的问题，都是她没在投标委员会上提出来的但是希望他们可以做一做的。这样也给他们留足了空间让他们自己协调。

        这不单单是把他们建设方要解决的问题给解决了，还切实从他们建设方的投资成本这块考虑过。她既没有为了迎合投标委员会把他们建设方架在火炉上，但也没有敷衍底层生活的人民，她真的在力所能及的为他们解决问题。好人呢。

        这样的也不怪人mz设计费报价高，如果每个设计方都能做到这个地步，他们也是乐意支付高昂的设计费的。

        这样子的方案稿，佟宇也就不废话了，他当即表示道：“现在这个方案我们大体认可。但是如同慕总您说的那样，不确定的因素太多。我们一个月内给你们提供测绘图和结构检测图。你们在收到资料后核对调整完方案，我们在讨论一下这部分的问题，您圈红的问题我们也协商着来做。后续你们走访的时候，我们也派人一同前往，有需要解决的问题，咱们也一块商量着解决了。”

        慕梓栀点头，现在她看这位可比看秦佘顺眼多了。这位至少知道不跟她死磕成本，要是她圈红的部分他敢现在一口否定，她就让他们逐条给她实现了，她给他们留的余地，不是让他们一口否定的。

        于是她问了最后一个她比较关心的问题：“再有就是设计周期的事情，你们这边有什么安排吗。”

        佟宇让助理把计划表格递给慕梓栀，这部分他们一早就做好了。明年这个时候商业区要能营业，今年必须的动工。

        慕梓栀皱着眉头，这个设计周期比较赶，需要他们设计人员加班，她不满意。于是她指着表格说道：“这个设计时间点，三个月太短了。我知道你们规划那边有门路，但是这片商业区面积不小，虽然是推到了重来，但是我们这个项目又不是只做商业区，修缮工作也要同时进行。我们设计时间需要五个月。两个月做方案文本报规，两个月施工图设计，最后我们要应对施工审查和完善图纸。”

        佟宇咂巴了一下嘴，这位真敢开口，一开口设计时间就要翻倍。这个不行，如果按照她这个设计周期，他们赶工期也能赶到黄金周前运营，但是暑期就这么丢了，少了一个利润额。

        “这部分我们不能协调，如果你们不同意，我们做仲裁。听说他们已经营业了。”慕梓栀没给他们半点转圜的余地。

        佟宇知道他们秦总让他好自为之的原因了。这位是啥啥都不错，但是怎么喜欢端着外资范呢？虽然你们披着外资的皮，可是你们一水的种花家出品呀，吃苦耐劳的精神发挥一下。

        “你这个计划单安排违反劳动法，不但每天的设计强度超过8小时，每周的设计强度还超过44个小时。我们拒绝接受这种严重违法的设计周期。”慕梓栀认真地说道。

        违法什么，你们去年的工作时长当别人都不知道吗？怎么现在这会儿扯到劳动法。佟宇在心里呐喊。

        慕梓栀这边确实不想跟他掰扯了，她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这会儿在公司她已经下班了，那么：“佟总，除了这个计划点我有问题外，别的问题我们已经达成共识，那么今天的会议就先到这里吧。时间的问题你们先内部讨论一下。实在不行让仲裁委员判，什么结果我都认。您看呢。”

        既然她要谈的事情都已经谈完了，那么她要下班休息了。

        佟宇进退两难，却也只能起身送人离开。这个设计周长他做不了主，他们项目部也没有一个人能拍板的，秦总这会儿不想管也得管。他一会儿就去汇报。如果秦总就是不管的，那就仲裁，这个锅他不背。

        秦佘消停了半个月总觉得不踏实，虽然狠话他说了，但是佟宇那边也消停过头了。他最近眼皮跳的厉害，慕梓栀不可能不搞事，端看她怎么搞事而已。

        这会儿佟宇打电话过来，他反而安心了，搞事的来了。增加设计时间，行吧，也算是她需要争取的权益。不过两个月，她可真敢狮子大开口。仲裁就算了吧，都是她的师兄师姐，不是的话，也是她师兄师姐的朋友，肯定会护着她的。

        秦佘想了想说道：“四个月，然后你跟她说我们跟她们签额外的合同，给他们劳动补偿。这样子你们把能运作的关系都运作了，暑期前必须得营业。”

        佟宇点头表示知道。秦总这让步做的很到位呀。是真的非常了解这位慕总。啧啧。他亲自上门亲自沟通吧。

        慕梓栀坐在办公室发呆，她现在工作基本上就是画一画草图定一定方向，最后施工图审查她把把关，总体来讲她的事情不是特别多。项目推进到这个份上，她可以休息了。她原本想着读一读种花家设计规范，不过这会儿她有些惫懒，就由着自己在靠椅上发呆。

        刚刚佟宇过来跟她说了他们的商讨结果——四个月的设计时间和20个点的设计补偿。这反应速度，肯定是秦佘定下来的。可是她不能就这么拉到了，就应该让他们暑期营业不了，让他们黄金周能运营都是她的仁慈。他不是让她灰头土脸的回漂亮国吗？她让他损失点毛毛雨怎么了。这是她的补偿金，她的安慰费。她就想这么拖着，既不点头说行，也不一口否定了说不行。端看她心情喽。mz现在也有不少事情要做。拖着呗，拖到最后，四个月出图纸他们暑期也运营不了，黄金周也得泡汤。

        就这么拖了一周还没到，佟宇没来找她，秦佘把电话打过来了，他这会儿知道不能把她的电话放黑名单里了。不过态度还是那么的恶劣，什么她不要以为去了仲裁委员会她就有理，他们可是出钱出力，脏活累活都干了。你要是继续耗着，咱们就仲裁委员会走一圈。

        慕梓栀又不是被吓大的，而且她就是拖个项目而已。仲裁委员会走一圈，她赢不了也问题不大，她可以拖一拖时间呀，反正时间是不会停止的。到时候看谁着急。她只要把民居做的漂亮，资本家的商业区，谁会管你。

        于是慕梓栀温声细语地说，秦总去仲裁，我等结果，我服从组织安排。

        秦佘气的把电话挂了。

        慕梓栀在办公室看卓楠给她发的一段视频，他这会儿跟她宝贝勾搭上，带着她宝贝去游戏房跳快舞了。这是她宝贝跳的一段。她宝贝棒棒哒，扭屁股的时候都这么漂亮。

        就这么过了三天，秦佘就又给她打了电话，态度比之前好了一些，这会儿知道跟她讲道理了，跟她说都是种花家的事情，你不能厚此薄彼，应该一视同仁，他们还处于发展阶段适当的加班是可以理解的而且我们愿意出钱补偿设计人员为此牺牲的休息时间。最后他说，他现在这么累死累活的工作，最后留下的都是秦慕的。你这不是跟我过不去，你这是跟秦慕过不去。你好意思吗，你已经抛弃他了，还要让他受委屈损失利润。

        慕梓栀瞪大了眼睛，她不准备听他瞎逼逼了，“你有本事把这段话跟秦慕说一遍，我也不要你的额外补偿，三个月我就出全套图纸。秦佘你重复一遍就行，怎么样？”

        这下轮到秦佘不吭声了，这话一说出来，秦慕不就啥都知道了。他现在都拦不住他跟卓楠勾肩搭背跑出去玩呢，到了那时候他的桃子就不是被人摘走了，是他自己拱手送上去的。不过他还是得让慕梓栀干活。就知道慕梓栀难缠，没想到这几年越发变本加厉，甚至还油盐不进。

        “你说你想怎么样，四个月是极限了。”秦佘没办法了。

        “我想见见秦慕。”慕梓栀回答的干净利落。这件事她想了一段日子，卓楠已经跟秦慕勾搭上了，那么她就可以通过卓楠的桥去见秦慕，不以妈妈的身份，还有很多的身份。她都回种花家了，看看她宝贝怎么了。她也不会打扰他的生活，但是她可以在他需要陪伴的时候陪一陪他。就带着他去游戏房打游戏的这个事，她也是在行的。

        “慕梓栀你好意思吗？当年要不是我抢过来，你可是要把他送人的。这个时候，你想看他，你觉得又资格吗？”

        秦佘这话句句扎心，但是慕梓栀辩无可辩。她那会儿还没毕业，让秦慕跟着她，养不养的活先不说，但是唾沫星子一定能淹死他。她逆天强行带他来到这个人世，实在不想他第一眼看世界的时候是灰暗的，她还是盼着他过的好。再说她没准备丢弃他，她只是找一户人家暂时寄养一段日子，等她生活稳定了她是要把他放在身边抚养的。而且那户人家她也是有过考察的，不是随便找的。可是最后秦佘知道他的存在，后面的事情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慕梓栀不想再听这个混蛋说话，野男人就是野男人，靠不住还混蛋。她要是再接他电话她就是狗。慕梓栀就这么按了四五个电话以后她的世界清静了。她起身去休息区睡觉了，她需要静静。

        她是被闵舟敲门声给闹腾醒的，醒的时候枕头湿了一片，她这会儿也没心情收拾，披了外套就过去开门。

        闵舟注意到慕梓栀眼眶还泛着红，但她聪明的装作不知道，直接说她过来的目的：“佟总那边说他们接受五个月的设计周期，您的电话打不通，就打了咱们办公室的座机。然后设计任务书他发公邮里了，等您确认无误了，要咱们抓紧设计。”

        慕梓栀点头也没说别的，关了门，准备去电脑旁看任务书。然后她发现她静音地手机闪了闪，她点开就弹出来一条信息。是野男人发过来的。

        【你想去看他就去看呗，你啥时候听我的话了？我又没拿绳栓着秦慕，你那位小伙伴不是已经和他勾肩搭背了。你不会这么废，还需要我帮忙吧？】

        慕梓栀不想理野男人，她看了看计划表，给闵舟拨了电话：“你跟佟总说，我们最近复盘了一次设计计划，也考虑了一下他们的诉求。我们认为修缮民居的工程是在边设计边施工中完成的。因此建议把设计周期和施工周期合并。我们可以联合他们写一份书面报告陈述相关内容并递交给审查委员会让他们批准。这样子我们可以匀出来部分空档期，在三个半月内完成商业区的设计图纸。但是需要他们增加30个点的设计费，用来弥补我们员工因项目需求额外牺牲的休息时间。如果他们认可这个提案，就让他们带着合同过来。”

        佟宇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他都震惊了。这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呀。民居修缮边设计边施工，设计方还乐意配合他们出申请文件，那妥妥能批都不需要任何关系，这完全是修缮房屋的常态化方式。可是商业区如果三个半月出施工图，提高这部分设计费30个点，他自己都能做主。慕梓栀之前这么好说话，他就不用去请示秦总。三个半月出施工图，暑期前运营他可以立军令状。

        这两位大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秦总可是刚刚打电话认了五个月的设计周期，然后还催着他赶紧去办。算了吧，他以后可是要供着点这位慕总了，秦总都退避三舍的人，他们小人物招惹不起。赶紧把合同和计划书都签了才是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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