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共骑
休息了一个多时辰后，谢琰再次下令深入奔袭。
赵景德看了一眼前方一望无际的草原，不禁担忧道：“再深入下去太危险了，万一到时候迷了路出不来怎么办？，万一碰到留守的北戎士兵又该怎么办？”
谢琰望了望前方，又看了眼后面，道：“不行，这种程度还不够，只恐怕德穆勒不愿放弃前线优势，回来自保。必须要深入。”
“国公爷！”
“勿需多言！驾！”谢琰扬起马鞭，用力地抽了一下马臀，马儿撒开四蹄，驮着他向前驰骋而去。
身后的将士们纷纷跟了上去。
赵景德立在原地看着谢琰远去的背影，忍不住担忧地叹了一口气。
“驾！”他一抖缰绳，奋力地向前奔去，一路追赶至谢琰的身边。
头顶是一望无际的青天，马蹄下是广袤无垠的草原。
近万匹骏马错落有致地在其上奔腾，鬃毛迎风飞扬。骑在上面的将士们个个浑身浴血、神情坚毅，战袍上的披风在他们的身后猎猎作响。
他们不知疲倦地奔驰着，远处逐渐出现了几个白色的寨子，到了近前才发现，这几个白色的寨子比普通的要大上不少，造型也要精美的多。寨子前站着不少士兵，在这些庞大的寨子的衬托下就像是一个个黑点。
将士们挥舞着兵器，骑着马呐喊着直冲过去，守卫的士兵见到突然出现的夏军吓了一大跳，有的来不及反应就被斩下头颅，有的拿起手里的大刀就要反抗，然而骑在马上的将士具有天然优势，不出几个回合戎兵便纷纷惨叫着倒地，就连仓皇逃走的那些人也很快被追上杀掉，整个寨群里，没有一人幸免。
谢琰手持长剑，骑马入帐，身后的将士也纷纷跟进去，无数马蹄踏过尸体，在地上留下一串串血蹄印。
帐中别无长物，只有几尊硕大的雕像伫立在帐篷的最里面，因此里面比外面看着更加空旷，更加高大。
几道绳索从帐顶斜拉道帐底的各个角落，绳索上挂满了红红绿绿的布条，布条的尾端缀满了铃铛，稍有震动便一齐叮叮咚咚地响起来，那响声摄人心魄，震人心弦。
仰头望去，似万千布绦从天而降，将天地连为一体，一种威严感油然而生。
不少将士望着四周发了呆，在原地踌躇着，不敢往前。
谢琰骑着马走到雕像面前仔细端详，中间一座铜像高约□□尺，铜像整体呈方柱形，上半部分勉强能看出雕刻的是个人脸，那人脸双目圆瞪，嘴是四方口，两侧露出长长的獠牙，额头上还有一个眼睛，头顶顶着三个骷髅，看上去狰狞万分。
铜像的两旁还摆着两个木雕，高度却只有铜像的一半，大约是四五尺高。木雕雕的是什么却看不清了，只是隐约觉得和铜像并不一样。
谢琰凝视着雕像半晌，忽然举起手中的剑，一下劈掉了铜像的头，神情狰狞的头颅“啪嗒”一声摔到地上，骨碌碌地滚到一位将士的马蹄边。他慌忙退了两步，吃惊道：“将军？”
谢琰再砍一剑，铜像的身子瞬间分成了两半，往两侧倒去。
“这……”人群中一阵骚动，大家都被谢琰的行为吓了一跳。这些将领大多从小习武，不通诗书，因此对鬼神仍有几分敬畏之心，此时有不少人已经心生怯意，但又不敢言明，只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众将士立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谢琰用剑指着破碎的铜像道：“此乃北戎祭祀之神‘萨满’，若没猜错，这里便是北戎的祭祀之地‘神殿’，附近帐内存放的应该就是他们平日里的祭祀用具，毁了这里，就可以给北戎以沉重打击！”
闻言，赵景德第一个上前，一剑戳烂了一个小木雕，紧接着又“乒乒乓乓”地到处砍起来。
其余的将士磨蹭了半晌，也纷纷举起兵器慢吞吞地砍着连接帐顶和地面的绳索。每砍一下，绳索上的铃铛便齐响，好似天音从远处传来，吓得一名将士手一抖，手中的剑就落到了地上。
谢琰缓缓走过去，伸出自己的长剑一挑，地上的那把剑便被挑到了空中，转了几个圈后稳稳地落到了自己的手里。
那名将士还在发抖，见谢琰走过来，他慌忙翻身下马，单膝跪在地上道：“末将死罪。”
其他同样害怕的人纷纷停下手里动作，转头看向这边，军中最忌胆怯，不知这位年轻的镇国公会如何责罚他们。
谢琰端详着手里的剑，突然反手一挥，绳索应声而断，一大串布绦坠着铃铛在空中荡来荡去，铃声响个不停。
将士们望着这一切，面上纷纷流露出惧色，立在原地不敢有任何动作。
出乎意料的是，谢琰看着眼前的情景非但没有发怒，反而大笑道：“你们久历沙场，不怕血腥杀戮，反倒怕一铃铛？”
跪在地上的将领抬头看了一眼马上的谢琰，颤颤巍巍地道：“毁了神像，只怕会遭报应，末将……末将不敢……”
谢琰笑道：“神像很可怕吗？”说罢突然面色一冷，把剑往地上一投，那剑恰好插在那名将领的膝前，只差一点就要碰到他的腿。那名将士吓了一大跳，往后跌坐在地。
帐内其余的将士纷纷下马跪地，齐声道：“将军息怒！”
谁料谢琰只是看着跌坐在地的那人讥讽道：“方才也没见你吓成这样，难不成我比鬼神还要可怕？”
“末将……末将……”那名将领重新跪好，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哼，”谢琰不屑道：“北戎毁我疆土、戮我族人，其神若有在天之灵，必不会包庇他们的暴行，倘若那‘萨满’之神也是个黑白不分、是非不辨的，那便让它睁大眼睛看清楚，我等虽为□□凡胎，也绝不任它践踏欺辱！”
一众将士跪在地上面面相觑，大家似乎都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论断。
“怕什么？！”谢琰挥舞着长剑，狠狠斩下一串布绦：“我大夏也自由神明护佑，哪里用得着怕这些野鬼蛮巫！”
“国公爷说得对，”赵景德连忙接道：“诸位将领不用害怕，北戎的神管不到我们大夏人身上！”
一番话下来，将士们听着也觉得有理，心中的忌讳顿时减少了几分。
“再有临阵胆怯，违抗军令者，定斩不赦！”谢琰狠狠地撂下一句话，说罢也不去管他们，而是径直骑着马出帐。
“是！”
“遵命！”
跪在地上的将士们纷纷起身上马，遵照着谢琰的命令迅速捣毁了这北戎的祭祀圣地。
一则谢琰方才对鬼神之说的一席话赶走了他们心中畏惧的阴霾，二则军令已下，谁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冒险，因此众将下手愈来愈快、愈来愈狠，再无半点迟疑。
不一会儿，所有的神像以及祭祀所用的器具都被砸得一干二净，整片寨子沦为了废墟。
赵景德骑着马走到了谢琰旁边，抱拳道：“都毁得差不多了，国公爷，我们撤吧，要让北戎的留守军队发现就不好了。”
毕竟国公爷只率领了五千人，在草原逗留了两天，至今没遇到大股部队也算是走运了。
谢琰回头望了眼身后的废墟，沉默了一会后叹了口气道：“也不知德穆勒撤兵了没有。”
“一旦他得知这里发生的情况，就一定会班师回来救的，现在我们不走，等北戎大军回来就晚了。”
谢琰望着面前的茫茫草原不发一言，似乎仍在犹豫。
赵景德接着劝道：“国公爷难道真要牺牲在这里吗？那老爷夫人的仇怎么办？镇国公府又该怎么办呢？”
谢琰闻言低着头沉默了许久，而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轻声道：“就依你，回去吧。”
“将军有令，速速撤回云中城！”
“得令！”
将士们接到命令便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整顿好队形，跟着谢琰往回走。
还没走出几步，远远地看到左手边尘土飞扬，万马奔腾，高高飘扬的旗帜上画着熟悉的图案。
赵景德皱眉道：“不好，是北戎王廷的军队！”
“啊？！”众将见此情景也不禁面露惊慌之色。
看这对方人马起码也有个两三万，而自己这边只有五千人，如何与之敌对？
“不要慌！成何体统！”谢琰厉声呵斥道：“趁敌人还未包围过来，加快速度冲出去！”
“是！”
骏马在草原上飞快地驰骋着，北戎的军队渐渐地靠近，逐渐地要将他们包裹其中。
“驾！”
“快些！再快些！”
无奈中原的马匹远不如草原所产的马匹高大强壮，尽管不少将士用尽全力策马，但与敌军的距离还是在一点点地缩进。
“嗖嗖嗖”箭矢如流星一般从敌军处射过来，紧接着几道惨叫声响起——有人中箭了。
无奈之下，落后的人只能拿起武器和敌人搏斗在一处，在前面奔逃的将士也纷纷抽出箭筒里的箭，一面策马前驱，一面回头射向敌军。
“啊！”南雀和白心芷乘坐的马被流矢射中，马儿受惊，嘶鸣着高高扬起前蹄，几乎和地面成了垂直角度。
南雀在慌乱中不小心让缰绳脱了手，狠狠地摔了下去。
白心芷紧紧抓住了辔头，伏在马脖上躲过一劫。
“南雀！”白心芷着急地往后望，想要拉着缰绳回去救她，怎奈马腿中了箭，那马就像发了狂一样，也不听人指挥，只是一个劲地往前狂奔。
“啊！”白心芷猝不及防地被颠了一下，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马匹载着她疯狂地往前奔，白心芷只能紧紧地趴在马背上，一边仍在不停用力地扯着缰绳，咬牙道：“回去！快回去！南雀！”
可惜马匹完全不听她的指令，而且由于她的缰绳勒得太紧，马似乎觉得不舒服，便把头摇来摇去，导致白心芷也在马背上晃来晃去，眼看着也要摔下去，她却突然感到有人在抢她手里的缰绳。
她一惊，连忙睁开紧闭的双眼，向旁边望去，只见谢琰骑着马和她并肩齐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十分靠近。
“松手！”谢琰皱着眉喊道。
白心芷吓一跳，下意识地松了手，两股缰绳都交到了谢琰的手中。
“趴下！”
白心芷听到对方的命令，来不及思考便照着做了。在她俯下身子的那一刻，听到“嗖嗖”两股风声从耳边刮过，顿时，一丝冷汗从后背冒出。
紧接着，她突然感到有人拉住她的胳膊猛地望旁边拽，还没反应过来，她人已经到了谢琰的马上。
马背仍在剧烈地颠簸着，白心芷轻呼一声，紧紧地抓着身后那人的衣领，对方胸膛里的心脏在她耳边有力地跳动着，有那么一瞬，她觉得似乎也没那么害怕了。
定了定神后，她想起了先前那件要紧的事，忍不住小声开口道：“国……国公爷，南雀她……”
“景德已经去救了。”谢琰打断道。
“啊，这样啊……”白心芷心里稍稍安慰些许，虽不知赵侍卫究竟能不能把南雀救出来，但她就是莫名相信谢琰的话，总觉得凡是由他说的话总是能够实现，凡是他作出的安排就是最好的安排。
身下的马匹还在疾驰，后面的喊杀声始终萦绕在不远处，可惜被谢琰的身体挡着，看不见后方交战的情况，也看不见赵景德或者南雀的身影。
谢琰拔剑不停地砍断袭来的箭支，有好几次，箭矢就堪堪从她耳边擦过。
白心芷半躺在谢琰的臂弯里，后背和剧烈颠簸的马背相贴，她被晃得七荤八素，只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喉咙了。
不行，不能这样。
白心芷艰难地直起身，倚着谢琰的胸膛把一条腿跨过马背，呈骑坐的姿势。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骑着马飞速在前面驰骋，由于一部分将士自觉留下来断后，再加上主将们的战马本就是百里挑一的好马，与普通士兵所乘的中原马不可同日而语，因而不知不觉间，谢琰等人已和北戎的追兵拉开一大段距离。
身后的喧嚣渐渐远去，周围的地形也慢慢地不再是平坦的草原，而是丘陵遍地，山川相间。
谢琰等人行至一处山谷树林间停下下来，白心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扶着马鞍回头望去，恰好此时谢琰也在看她，两人靠得很近，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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