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结束

“我恨你！”

        二人靠的极近，即便剧烈的疼痛让意识慢慢模糊，流江执拗地睁开眼，妄图从华亭的眼中窥出不忍，可到底一丝一毫都没有的，只有万里冰原。

        “你以为在流波山救我一命，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吗？”华亭的声音很轻，如同鬼魅萦绕不去，“不，我不会！当初若不是因为你屡次拦我的路，将我困在你眼下，我根本不会踏足流波山。之前种种那不过都是虚情假意，委蛇作态罢了。”

        利剑狠狠从骨肉中抽出，溅起一地的鲜血，红的扎眼。

        天空忽降大雨，混合着雷鸣电闪，似是天神发了怒，要惩罚无知的凡人。借着雨水趟过面颊，华亭的嘴中尝到了一丝咸苦，那是泪吗？

        黑云压城，所有的一切都被阴霾包裹着，雨水重重拍打在人的身上、地面上，每一下都伴随着巨大的声响，那是会让人心生恐惧的氛围。

        华亭几近呆滞，提着尚在淌血剑站在流江面前，目光定定地看着流江的身子正一点点消散化为虚无，但他面上是那样的安详，无喜无悲。

        可所谓无喜无悲不就是失望？

        隐约间，她似乎看到了他的嘴唇动了动，细细拼凑想着，原来是“都是假的啊”。

        是啊，都是假的，你这一生所经历的一切在你余生的路途中，只会是一个小小的虚幻梦境。你从来都不是流江，也永远不会是流江了。

        “师兄——”

        一道尖利的声音划破重重雷声，传入华亭的耳膜，华亭木木地将目光转去。

        “你这个贱人，你竟然如此心狠手辣手刃你的师父，你还我师兄命来！”

        是思无，其实在遇到暮芽的时候，华亭就知道她一定会赶来的。

        终于，华亭再也支撑不住，膝盖一软重重跪在了地上，鲜血淌了一地，落地的衣裙皆被沾染上了。那是他的血，而他的身躯此刻早就湮灭在大雨中，泥泞的地面只有一把属于他的灵剑，华亭的眼底也只剩那个浑身怒意向自己飞身而来牙白身影。

        思无伤心绝望时可以嘶吼，尚且有人愤恨给她宣泄。而她，不能……

        这一刻，华亭累极了，借着雨势干脆任由涕泪纵横，没有任何反抗的趋势。等思无的剑落在她身上，是不是就给了昆仑一个交代，是不是她就能解脱了。

        活着，其实或许没有那么好。

        华亭阖上眸子，等着被利剑刺穿就此了结余生。可预想中的疼意一直没有传来，耳侧却有好多道声音叽叽喳喳，在雷雨里，都听不清楚。终于，华亭睁开了眼，眼前却已经站了好几道人影，雨水打湿眼捷，几乎睁不开眼。华亭伸手抹了抹脸，这才看清晰了一些，是掌门真人还有明全真人，他们都来了。

        “师兄，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这个狼子野心的女人，她亲手杀了流江师兄，是我亲眼所见，你们为什么要拦我，为什么！我一定要杀了她，我一定要取了她的项上人头给流江师兄献祭！”对于自己的身前突然出现二人拦住了自己，思无几近疯癫。

        明全沉着脸，却还是强令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思无，你冷静一些，这里的事尚且不够明晰。”

        “还不够明晰？我亲眼所见还要怎么样？你们都让开，我要为流江师兄报仇！”思无红着眼看着眼前的二人，曾经她敬重的师兄，此刻在流江师兄命丧那个贱人之手的时候，却不信她，而要维护那个贱人？这到底是什么道理！

        “即便真如你所言，也不该由你来动手。”掌门真人的声音暗哑，眉头含着浓浓的愁郁，暂且压制了思无的动作。而后，掌门真人又转过身，鹰隼一般的眸子犀利地看着华亭，“几日前你还去找本座救你师父，今时，当真是你动的手？”

        一旁，明全几乎是咬着牙关缓缓蹲下.身子捡起流江的灵剑，双手紧紧攥着剑柄，整个人都在颤抖。

        “是我。”华亭颓然地仰着头，干脆坐在了地上，目中毫无光亮，“思无真人说的没错，是我动的手，是我杀了他，是我亲手杀了我师父。”

        “为什么！”明全双目充血，极度压制的声音充斥着慢慢的痛恨。

        “为什么？为什么？”华亭兀自喃喃，忽的就笑了，“他流江是什么脾性你们不清楚吗？狂妄自大，从来拿旁人都不当人看的，你说我为什么要杀他？”

        说着说着，华亭的笑声愈来愈大，看上去猖狂至极，“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他没有反击之力，我怎能再忍！”

        “你明知道他……你怎能如此恶毒……”明全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的，他愤恨，他为流江不值，眼前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心。

        华亭竟觉得坦然，“是，我本就是恶毒之人。”

        “掌门师兄，她都亲口承认了，这样的人元息宫怎么能留！”见此情形，思无又对着掌门真人道，“既然师兄不让我动手，那您作为元息宫掌门，理应亲手了结这个师门败类！”

        此刻的思无整个人都被满满的恨意包裹着，她怎能想到，她心心念念等着回来的师兄，她竟然连他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她不曾想到三个多月前竟是她和他的永别，而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卑贱的凡人，她不会放过她，绝对不会！

        掌门真人眼中复杂，最后化为一声叹，疲惫的合上眸，“明全，带她回大清殿，等候发落。”

        “师兄，我看不必麻烦了。”明全深吸一口气，又道，“此处断崖之下不是有一处寒冰所造囚牢，不正是为了处置元息宫的罪人所造。这样的人，让她死了，实在是太过便宜她了。”

        “师兄，不行，她必须死！”思无心急，冲着明全就吼，都这个时候了，他怎么能还护她。

        明全却没有理会思无，“将其永远囚在冰牢之中，日日受着寒气蚀骨的痛苦，这样才足矣。”

        “掌门师兄，不能，这种人不能留……”思无知道明全她是劝不动的，就急急去对着掌门真人大喊，这个女人她怎么可以苟活。

        “师兄，逝者已矣。”

        明全继续无视思无的反抗，这句话，思无不知，而掌门真人心中却有几分明白的。

        终究，掌门真人还是无奈开口，“就依明全所言，送入冰牢，日日以寒冰蚀骨之刑伺候，让她永生不敢忘却自己犯下的大错。”

        “掌门师兄——”思无难以置信的看着掌门真人，又看了看明全，而后只有失望。

        骤然，思无眸子微微眯起，手举利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华亭刺去。

        “铿——”的一声，明全及时替华亭挡住了思无的利刃，怒斥道，“思无，你做什么？”

        “她该死！”思无大吼。

        “思无，你逾矩了。”

        掌门真人的声音传来，思无手上的剑颓然落地，明全便趁着这档子功夫一把扯过早已失了魂魄的华亭跳下了云顶峰。

        “掌门师兄，您此举会让元息宫众人寒心的。”思无满脸苦涩抬头看着始终阴沉着脸的掌门真人。

        而后者，只是轻轻瞥了她一眼，“此事已了，你回思却殿吧。”

        此事已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没了，就这般就算了了？

        思无紧攥着双拳，瞪着猩红的眼，可掌门真人仍旧无动于衷。

        “是，掌门师兄也请回云来峰好好歇息！”，终究，思无还是咬着牙一字一顿重重道，而后一甩浸着雨水的沉重衣袖，大步往山下的路走去。

        明全带着华亭蹬着崖壁朝下，在崖壁之间有一处暗穴，二人稳当当落地，明全便甚是粗鲁地拖着华亭往穴内走去。力道之大，昭示着那人的莫大怒气。

        越是往暗穴深处走，四下的气候就越来越严寒，刚才被雨水浸泡，浑身湿透透的，这么一阵料峭寒意袭来，华亭不禁打了个哆嗦。暗穴之外的雷声还在继续，震得整个地面都在颤抖，暗穴更像是随时可能坍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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